艾滋手札：时光队伍
热13已有 1248 次阅读 2013-01-23 16:10
张德模死后，苏伟贞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在他患病期间的自己的所有事情思绪，书名叫《时光队伍》。我也为我写点东西，乘还爱惜时光。
如果不是细细来算时间，也不会发现从确诊到今天，还不到一个月。其实如果不去想时间，也不会考虑到确诊后的生活，这段时间自己一如往常：熬夜、三餐不顾、不喝水。前天得知CD4的检测结果是377，在回家的火车上，疾控的负责人给我打电话说道，你现在就可以吃药了，不过是自愿的，我们不会强制。（开学后我就去拿药，我信誓旦旦说道。）挂掉电话后的一瞬间，我想了想，要吃药了哦，来吧，我什么都不怕。
其实一点也不豪气，得到消息第一次去疾控拿书面报告时，我叫好友来陪我，打车时事先查好疾控附近的商场之类的地标，和司机提起地标时，对方不识，我随口一说，那疾控中心你知道么？那个地方就在疾控斜对面。（外星人是不是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每句话很可能透漏自己的讯息。）司机还是摇摇头。（何必那样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和司机描述清楚街道后出发。下车后一眼看到要去的地方，心里畏惧了一下，周围人一定会带着别样的眼光来看进出这里的人吧。我和好友说，有点害怕。（艾滋我都不怕。）他说，没事，我陪你。也不看指示，直接冲上楼，发现旁边的没有一个关于性病艾滋的提示，悻悻地下楼。（有人走过，又佯装若无其事）兜转一圈才找到了门口的几间屋子。
第二次去的时候就轻车熟路多了。走到办公处，发现狭窄的过道站着几个人，彼此目光闪烁，有人从屋里用布袋装着药匆忙离开。没人笑，大多坐立不安，害怕周围人的目光。（气场轻易可以辨别出里面的同志。）我附耳对陪伴我来的好友说，那个孩子应该是父母陪同过来的。那位父亲神色严肃，孩子穿着鲜黄亮眼的裤子。后来抽血时，看到他的母亲，用手尽量将身高大于自己的孩子往自己身旁搂。我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和好友说着话，忘记谈到什么开始发笑，尽量放大笑声。（大家都是同路的人，为何还要如此不快乐。）
那天天气还算不错，从疾控出来往回走，和好友聊着刚才的种种，看到之前留意到的一个脖子上纹了身的男孩也抽完血走在身后。低着头，表情大概不快乐。我们之间保持着一段距离，期间我突然想，冲上去和他说，不管怎么样，别不开心，艾滋不可怕的......然后看着他拐弯走上别的街道。
曾有一段时间，有想去做一个志愿者，联系当地一个同志公益组织，然后没有回应。其实自己也没有做好多少的准备，凭着一时的热情想要投身，现实泼来一盆凉水，幸亏没人来助长我这闪烁的火苗。两天后我便把此事忘干。那时候以为天地总会换点色，结果冬雨绵绵，没有丝毫起色，如我的生活。
就这样温吞吞地也能遇到喜欢的人，相识两年的网友在这事联系陡然频繁起来，那天起床他问我，喜欢上对方怎么办？你怎么可能喜欢我（我可是有艾滋的人），倒是我极容易沉耽感情。我至今记得那时一人对我的训诫，不管如何喜欢对方都要克制好自己的感情。我那时内心沉浸不能自拔，蹲在KTV大厅角落，一边哭一边给对方拨出十几个电话。（幼稚之极的感情和记忆，无可救药。）可当天晚上我便没能克制得住，和对方说了我的事情。当时一边和对方确信着，这样你还会和我在一起么？一边打开票务网站，订了去千里之外找他的车票。
去看他之前，我拿出一个本子，将之前写给那人的书信全部撕掉，然后想着给他写封信，在见到他时送给他。这些甜蜜浪漫被我想在心里，可是在撕了五六页纸后，我就再也写不下去。爱情是碰撞出的还是臆想出的？我不断问自己。
我问他，我可是有艾滋的人，和我做爱，不怕被传染么？他笑着说，传染了更好，你就逃不掉了。说不来自己的心情，没有见到他之前，心里好像有了靠拢，见面之后，明白其实什么都没有。
自己早就是无家之人，甚至回了家乡，我却呆在宾馆，推延着回家的日子，对远方的他撒谎。然后听一个人对我说起他对于未来生活的美好理想，躺在他臂弯里时我觉得我是他理想中的主角，随即否决。我竟然迷恋的只是片刻安定。当他温柔的说“我喜欢你”，我就温柔的陷进去。
我甚悲哀自怜又自责，绝望地对关心我的一个朋友说，我快要失去爱的能力了。不是缺乏感情，而是无法筛选维持它。这样的病，无人同情体谅。曾看到过一个穿着僧袍的和尚，出入同志群居地带，乘着茫茫夜色。我大概便是他，那时在朦胧迷茫中，我们彼此神色闪躲。（场面多像在疾控的人们。）
《一代宗师》里，章子怡对梁朝伟说，总说人生无悔，如果真的没有后悔，生活岂不很无趣。我一直不曾承认自己有后悔什么，甚至对于离婚后的母亲在想着“如果没有”，我都劝道，人生总有出路，没有哪个是最好的，不要去后悔过去的生活，努力把现在过好才是真的。
可是真实的自己，不过是把后悔冠冕成回忆。沉浸在“如果当初”的假设中，却再没有“不如我们重新来过”的选择题给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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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17 个评论) 发表评论
你那么渴望这份爱情，诉说对旅途期待时的语气，那么生气勃勃，傻傻的像个孩子。
作为朋友，我能倾听你的心情，分享你的快乐，可我却没办法真的了解你。我当时是真的以为，你不喜欢那个男孩子。
可是今天看了日志的内容，才知道，薄彦，你退却了，你害怕自己得到的只是短暂的幸福。
回家吧薄彦，有人爱你的地方，就是家。
很喜欢一句话：“这个冬日最好的事情,就是每个不经意间,都和你在一起。”
你生命中最难过的这个冬天，会有家人，爱你的人，朋友陪着你。别怕！
终于放假了，要好好休息，按时吃饭，睡觉，和爱你的人好好相处！
嘿，薄彦，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