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这个夏夜迎来一场雨
已有 670 次阅读 2017-06-17 16:09
1
我打开陈晨的聊天窗口，慢慢输入“在做什么”，手机屏幕发出略微刺眼的光，模糊了视线以外的世界。我想了几秒钟，还是没有发送，也没有试图故意做出“手误点击“的冲动，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删掉。
我注意他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那是四天以前，上午11点28分，他问我“你到了吗？”，我当时没有回复他消息。
那天我和陈晨上了床，也是从那天开始，陈晨再也没有联系我。
这个结局让我说不清楚心里更多的是若有所失，还是如释重负，也或者两者都有。
如释重负的是他终究像我预计的那样消失不见，若有所失的是我仍旧在等他的消息，因为我想要一个清楚的“再也不用联系”的回复，好断了自己的念想。
我每天看很多遍手机，确定电量，锁屏键不停开开关关。也偶尔会追溯我们很久之前的聊天记录，想从哪怕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里去找到他还会发来消息的证明。
但并没有，陈晨如我想象的那样消失了。
2
我和陈晨并不是恋爱关系。
我们两人的认识充满偶然，如果你混迹过*瓣的小组、*度的贴吧这样的地方，肯定会熟悉那些交友的帖子。我和陈晨就相识于这样的帖子。
那个帖子是“留下你的微信，让楼下的人加你”之类的活动，我出于真实的无聊这样的理由，留下了自己的微信，但是我没有加我前一个人的微信——因为我懒，以及被动。
陈晨加我的微信，是在差不多两个星期以后，那时候我已经忘记了这回事。他的好友申请里写着“*瓣，加友帖”，鬼使神差的我就通过了。
几分钟的时间里，我们双方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他率先打破沉默。
“你好，我是陈晨“，他说。
我回了一句，“你好”。
我没有告诉网友真实名字的习惯，也不知道陈晨是否是真名，所以只回了个招呼。
他没有追问我叫什么，很自如的就和我继续聊了下去。
回想起来，似乎从认识的时候开始，陈晨和我相比，他天然的就更加纯粹和坦然。
3
“其实我在你后面很远，那个帖子”，有一天陈晨突然说。
“什么？”我完全不明所以。
“就是……那个帖子，我跟你之间隔了很多个人”，他继续解释道。
“哦”，我简单回了一个字，“那你怎么会加我？”
“可能是缘分吧。”
相比于我一直有所保留，陈晨在和我的联系中明显更主动。
我们聊天并不多，大多在彼此都空闲的时候。聊的也多是一些日常琐事，以及由此延伸出的关于兴趣、爱好、文艺相关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想到哪儿说到哪儿，随性而克制。
我有意不让他占据我过多时间，并刻意去控制自己和他之间的紧密程度，进而为这样的“有意识”而沾沾自喜。
在我看来，不主动的自己，也不会为这样一个人昏了头。
我开始发现自己对聊天越来越期待，是在我们交换照片一段时间后。
他突然说，“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我知道他在说谎，因为他曾经一次聊天的时候，重复了我几个月前发的一条广播。而我记得那段期间的一条广播利我是有发过一张照片的，他不可能没看到。
不过或许他不确定那是不是我本人，我这样想着。
“那……要看照片？”我假装询问。
“可以呀”，然后他首先发过来了。
虽然是近照，能看清大致的样子，但并不能看的很清晰。我没有让他换一张，直接拍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发给他了。
“你长得很好看”，他很快回复消息。
我客气地说：“谢谢！”
但知道对方的样子后，似乎聊的每一句话都有了不一样的力气，对方的轮廓在脑海里也越来越清晰。陈晨从一团迷雾逐渐有了实体，在我的脑子里勾出了脸、身体、四肢。
他从活在网络里的模糊的文字变成了实实在在会跑会跳的存在。
并且，我们聊得话题也越来越多，之前没有涉及过的工作、感情也慢慢地成为了话题，“在做什么”、“再见”这样简单的话也能带来愉悦和满足。
陈晨他变成了我没有见过的，却无比重要的人。
4
“见面”这件事仿佛理所当然被提出来了。
好像聊到了这样一个阶段，前面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见面才能消解心理热切的渴望。
我一反被动，提出了见面的要求，陈晨很快就答应了。
我们约在了西单的一家回转寿司店碰面，直接吃午饭。
我不习惯跟陌生人在一张桌上吃饭，按部就班地吃饭太沉闷，但在吃饭的时候我又实在找不到话题。吃回转寿司有效解决了这个问题，从开始到结束都可以用“吃什么”来作为调剂，场面可以不热络，但也绝不会冷漠。
吃完饭后我们在西单大悦城逛了街，也去了图书大厦。两个地方人都很多，而走在路上的时间越长，就越来越沉默。
把西单整个走遍了以后，我突然停下来，撇过头不看陈晨，冷静地提出：我们开房吧。
这个要求提出的不合时宜而又莫名其妙，但说出来后我反而松了口气。好像一切的铺垫——聊天也好，吃饭也罢，甚至逛完了整个西单，都是为了走向最终这个结局，这是数学题最佳且唯一的答案。
我耐心地等，然后听到陈晨用不大的声音说：好。
5
和陈晨见面后到今天，每一天都是晴天，温度越来越高，我们慢慢地滑进了夏天。
那次见面我跟陈晨上了床，然后我们就没有再联系。
我没有主动给他发消息，也没有试图去打听他的近况。
其实在和陈晨开始聊天后不久，慢慢地从细枝末节之中，我就已经用一些看似无关又千丝万缕的消息，织出了整个脉络，然后在空闲的时候，在*博、在*瓣、在各种各样的世界中，找到了属于他的各种印记，我找出了他的名字、他的学校、他的工作，他最近看过的电影，他最喜欢的一本书……再借由他说的话，丰满出陈晨这个人。
我对陈晨抱着什么样的感觉，可能连自己也不清楚。在越来越了解的时间里，我不止一次想过是否能和他发展出别的关系，却因为“自尊”以及其他的因素被自我否定。
“怎么可能喜欢一个陌生人？”我这样问自己。
但不可否认，我在刻意压抑自己的同时，对陈晨已经产生了超出普通朋友的感情。
上床并没有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加靠近，而是像背叛了之前时间里积累下来的微弱感情，迅速的让我们之间冷漠了起来。
其实这个答案也在我意料之中。
我们之前的聊天裹着暧昧的内核和若无其事的外衣，打着擦边球。电影、运动、健身、工作，偶尔会有一些小玩笑，却谁都不愿意先越雷池一步。这样不合时宜的一场性爱，就像撤下了双方的遮羞布，让我们的目的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面前。
或者他想要的只是一场性爱，得到了就离开；也或者他为理智没有敌过欲望而羞愧，因此不联系就能当做一切没发生过。
而卑鄙的我，为了保护自己，过早挑明了这一切。
6
事情发生了以后的现在，我反而能够很平静地看待这件事情，以及我和他的关系。
“其实我在你后面很远，那个帖子”，我突然想起陈晨这样说过，他强调说是因为缘分最终加了我。
我们喜欢用缘分、天注定这样的理由去美化我们的动机、事情的过程，但事实上的原因不过是一把可笑的热情。
开始的时候我们可能都只是漫不经心的对待他，从来没有期望过它真的会发芽、长大、开花、结果，因为没有期望地浇水反而有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收获，于是近乎臆想地去渴望更多。
我执着的想要去探究我和陈晨之间的关系，抽丝剥茧想要证明一些情绪真实存在着，却又害怕它真实存在。我害怕发生什么后他不再联系我，但又隐隐希望他落入我预先设想好的结局里。
在那个结局里，我是一次次被甩掉的可怜的人。
最终我没有主动给他发消息，那条“你到了吗？”成为了我和他之间最后的注脚。
时间太晚了，我把手机放到远处的床头然后躺下，朦胧中窗外好像传来一阵阵细雨声，雨滴打在窗户上，落在树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我模糊着睁开眼，看到手机好像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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