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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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已有 608 次阅读  2015-05-17 18:22   标签display  color  sty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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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约摸20岁的样子,皮肤白皙,背着一个天蓝色的双肩包,两撇细密的绒须,衬托着脸上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萎靡。他是我连续几天,在回家的17路公交车上遇见的男子。我上车时他已在,直到我下车了他还没走。他总是站在同一个地方,引起了我的好奇。
他总是站在靠近后门的地方,一手扶着竖着的一根钢管,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他总是看着车窗外,带着迷茫且幽怨的眼神。一种奇妙的似乎有质地感的孤独将他包围着,区别着他与周围人的关系,就像,他不属于这里。又或者说,我们不属于他那里。他总是出神地望着窗外,十几分钟眼都不眨一下。若不是他身旁的大婶看猴儿似的看着我,我还会继续盯着他看。我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干咳了几下, 假装寻找着车上的路线图,嘟囔着怎么还没到。
我再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替换抓握钢管的手。这个时候,除了手,他身上其他所有的器官组织仿佛都是静止的。他眼睛仍然直勾勾的看着窗外,先前扶着的手松了开来,插进裤兜里,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握在钢管上,整套动作就像是个机器人。另一只手并没有一下就抓紧钢管,而是在钢管上上下轻抚抓握了一番,最后定下来。那里正是他先前抓握的地方。我也换了一只手,在刚才自己抓握的附近摸索,凭借着钢管上残留的热乎乎的感觉,找到了刚才抓握的地方。
又过了一会儿,他准备换回刚才那只手。他手抽出裤兜的时候,从裤兜里带出了一枚硬币,“叮当”掉在了地上。他整个人抖了一下,眼皮微微的颤抖,像从一个梦中醒过来。他慢慢的低下头,看见地上的硬币。“哎”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硬币。他站定后,又慢慢进入出神地状态,伸出手抓握身旁的钢管。可是,似乎因温度消散,他没能找到刚才抓握的地方。他皱了皱眉头,手不断上下地试探着。慢慢的,开始着急了,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许多。接着,两只手都附在钢管上,不停地用手背手心摸索的钢管。最后,他把脸也贴到钢管上去,眼泪也开始从眼眶里涌出。
“怎么办?找不到了……怎么办?!找不到了!!!”他哭喊着,开始咒骂起来。他不断的叨念着怎么办,不断用脸颊、额头、嘴唇去试探着钢管,把钢管弄得湿辘。“怎么办?!……”他不停叨念着,绝望的蹲了下去。他跪在车上,双手不停敲打地面,嘴上哀怨的哭号:“找不到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搭不上回去的车了!!!搭不上了!…………怎么办?……怎么办?……”最后他蜷缩成一团,倚靠着钢管啜泣起来。
“叮咚!xx站已到……”公交车的到站提示让我回过神来。刚才还跟着男孩的情绪起伏的心,一下子如寒冬冰凉,车上的人看不见他!人们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听歌的听歌,只有他身旁站着的大婶,用比刚才更加奇异的眼光看着我。突然想起,几天前报纸上看到的大学生轻生拦撞公交车的新闻,只觉背上冰凉湿黏。再一看,他留下的泪,是一片血红。
我轻闭双眼,慢慢的绕过他,从后门下了车。他饱含痛苦的啜泣,以及哀怨连绵的呢喃,被城市来往的车声掩盖,坠入这城市巨大的悲伤泥潭中,显得微不足道,只如那偶然涌上心头的酸楚。 哎……可怜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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