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的彼岸，点一盏灯

                                ----素人广播制作人Mike专访

开篇语：最初知道Mike这个人，是在另一档脱口秀电台节目里。那时候，同志广播电台犹如早春河床上的浮冰，刚刚感知一些温度，却又脆弱至极。曾经和Mike聊天时提起，如果当初坚持做音乐，如果稳定地在一个固定单位供职，是否生活会更惬意些？但生命里原本就没有如果的说法，有的只是现实。一如中国同志群体所面临的实际一样，从来没有如果可言。与其说创办"素人广播"给了同志群体一个莫大的惊喜，不如说它给了Mike一个全新的人生体验。今天，我们有幸反客为主，走进Mike，走进素人广播。

1.怎么称呼？

王冉，从小学英文课上给自己起了一个英文名，Mike，一直用到现在。

2.多大年纪？

1986年出生。

3.你是哪儿的人？

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土生土长的北京小伙儿。

4.什么星座？

最事儿的那个处女座。有时候事儿到我自己都犯愁。

5.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GAY的？

上小学时，对一个同班同学有好感，当然是男生。起初是好朋友的那种，渐渐地，开始有了性意识后，两个人就会有性接触。我知道，你一定想问到什么程度，哈哈----我只能说，如果那个时候，小学生会用润滑油的话，肯定连10都做了......这一切发生了之后，我就确定了自己是喜欢同性的。

6.你因为什么萌生做《素人日记》这个念头的？

首先,你知道,北京人好侃,天南地北什么都能聊,不管是中东石油还是今天大白菜什么价儿,有的没的都能给你叨咕上几句,我应该就是这种喜欢聊天的人吧。 其次，就是一种好奇心。总想知道人们的行为和内心之间的矛盾究竟是怎么产生的,那种强烈的反差背后究竟是如何的心理过程。我们都知道,很多人心里想的和表达出来的完全是两码事儿,对吧? 其实,以上这两点原因,我觉得,可能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还是觉得自己很八卦,好奇别人的生活、别人的故事吧,哈哈。 

7.你给《素人日记》的定位是什么? 

它是一面能够看穿的镜子。外表特普通,就是家里用的那种——但是，它能让你能看到自己的样子,还能穿过镜子看到背后的东西。那种东西,是我们能够感知却很难见到的东西。 

8.能简单介绍一下《素人日记》的制作过程吗? 

一开始的时候,是找几个身边的朋友来做嘉宾,面对面,坐姿特端正,觉得自己倍儿像样儿(其实现在想来特傻X,哈哈),然后用录音笔录下来——为什么用录音笔呢?一方面自己确实不太富裕,另一方面,这个玩意儿小,便于携带而且不会让嘉宾紧张,不过最近也淘汰了。

从2015年5月22日上线第一期后,就开始陆续有听众主动联系我, 希望能够聊一聊自己的故事。到今天为止,嘉宾都是通过电话、微信、节目公众号以及zank软件跟我取得联系,然后走到节目中来的。有了嘉宾,剩下的就是聊天和后期制作。刚才也说了,作为北京人,就是能侃,甭管你是那个城市来的,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咱都接的住。内心可能千万只草泥马在奔腾,但起码表面上波澜不惊,这点自然得给咱北京人争个光。之后就是后期制作,也是至关重要也是最熬心血的一个环节。每期素人日记的播出版大约25分钟左右,但后期制作却至少需要20个小时以上的时间进行剪辑和配乐。剪辑会花费掉大概14个小时,大约分为三个步骤,一是粗剪,把跑题和支线剧情剪掉;二是调整逻辑,嘉宾经常说着说着才想起来刚才有一个环节或情节没有讲,或是快聊完了才想起来某些重要的剧情;三是细剪,每一句,甚至到每个字,重新控制衔接速度,重音、口头禅、卡顿,使节目听起来更自然、流畅、准确。当然,有一样我是绝不会调整的,就是内容的真实性。最后,通过配上音乐,使节目内容获得润色和情绪导向,这一部分会花掉6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包括选曲、重新剪辑音乐、在对话中选择进音乐的节点等等。全部完成之后,就算是可以“出锅儿”了。

9.《素人日记》嘉宾都是有意挑选的吗? 

在这里我很正式的告诉每一个关注素人广播的听众,《素人日记》节目中的嘉宾以及故事内容,从开始,到未来结束的那一天,都不会对嘉宾和内容进行任何形式的挑选。 首先,我是觉得我没那个资格。其次,我认为,发生在同志身上的任何事情,都是我们的故事,都是素人日记应该去录制的,我觉得我有这个责任,这也是为什么会攒更多的钱,去中国更多城市采访的原因。 

10.很多听众都很喜欢节目中的音乐,能说一说挑选配乐的秘诀吗? 

我的方法是,找到这段对话中,最吸引我的一个点,这个点未必是一 句话,而应该是一种情绪。然后再从听众的角度考虑,这个情绪是不是能够通过对白传递出来,因为它吸引我,但未必吸引听众。这时候还没有音乐,我需要把吸引自己的这种情绪和能吸引听众的情绪做一个平衡,找到最准确的一个情绪后,来找相应的音乐。我们都知道, 同一种情绪的音乐实在是太多了,对吧?这个时候,我会开始筛选旋律特点、其次是编曲、最后是歌词。大概6个小时左右,就能听到配上音乐后的对话了。通常要在曲库里挑4个小时左右的歌。也经常出现两三首备选曲目都非常合适,然后花更多时间,做两三个不同配乐的版本,再重新定夺。这其中,一定会有一首歌,最适合这个情绪的表达和传递,一个故事,一定会有那么一首歌,是给它的。这也是为什么《素人日记》的配乐没有重复的原因。

11.在自媒体、同志媒体日益发达的今天,选择做一档音频节目,你认为有优势吗? 

其实早在六年前,我就跟老妖(现为素人现场节目的另一主播)做过一档同志视频节目。后来搁浅的原因,就是因为苦于没有更多能够出镜的同志以维持节目的播出周期。而且,我们都知道,视频类节目是需要颜值的,这就更难了。考虑到如今中国很多同志在看同志题材视频时,担心被出柜的紧张程度不亚于看GV,我认为音频类节目,恰巧能够非常好的避开这一点。加之音频节目有它独有的魅力,能给听众极大的想象空间。另外,你不觉得,我们身边的很多同志都很有想象力吗? 

12.你觉得《素人日记》可能被模仿或者被超越么? 

聊个天儿——录下来——剪一下——配个歌,形式上太容易被模仿了。真有幸能听到的话,我会觉得特爽,虚荣心嘛。如果真的有一天能被超越的话,那更好,说明未来会有更出色的“素人广播”出现,给大家带来更丰富的体验。

13.对于你或者对于大多数同志来说,你觉得《素人日记》的意义是什么?

对于我来说,能让我看到自己曾经有多么的单纯和傻逼,对于大多数同志来说,能够通过这样一个节目,产生一些影响,或者说能够通过这样一个“镜子”,照别人、照自己。

14.《素人日记》播出快一年了,你觉得你最开心和最烦恼的是什么? 

不得不承认,最开心的,就是得到了那么多回应,来自全国数万听众不同形式的信任、认可、祝福与鼓励。 最不开心的,是担心有一天,我的生活发生了大的变动导致我没有办法继续把“素人广播”做下去。说到这个,前些天,我爱人有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去德国,当时我在开着车,他跟我说起需要移民到那边后,我第一个念头就想到那节目怎么办,我也如实的和他说了。 所以,一想到这些,我就有点儿烦。好在这一切,还没发生,也没在预期之内。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尽力多采访的原因,我怕,有一天,我做不了了,至少这个节目,还能再撑上一年半载——如果这一天真的来了,我一定会把手里所有的节目,哪怕是没制作完成的,全都贡献出来。 

15.《素人日记》给你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或改变? 

一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的听众在哪儿,不知道自己的听众是谁;现在我知道了他们在哪儿，他们是谁。是他们每一次的收听、评论、转发、关注、打赏告诉我,我的价值,这一切,对于一个初中学历的我,是很积极的影响。同样这一切,也改变着我,它让我知道, 有些“可恨”的人,竟然有那么让人心疼的一面;有些“可爱”的人,竟然,有那么让人厌烦的时候。

16.除了《素人日记》,你会尝试其它类型的目吗? 

必须的。已经着手开始尝试,并且名字已经确定,叫《素人现场》。我知道,《素人日记》这个节目挺沉重的,身边很多朋友总在说:这就是同志版的《鲁豫有约》。但是我总强调,我跟鲁豫的发型不一样好不好?

17.《素人日记》有了不错的成绩后,新节目的制作会让你轻松些么? 

Totally不会!这是两个从根儿上就不一样的节目,完全是从零开始, 就像一年前,素人日记的开始那样。 

18.多说一些新节目《素人现场》的事情吧? 

今后的“素人广播”,应该有更多形式和更多内容的栏目,当然,首当其冲的,是大家熟悉的《素人日记》,但《素人日记》已经走向正轨,并有它自己的脉络延续着。于是,我想做一个轻松点儿的、不那 么深刻,甚至不是“上纲上线”的节目,一来可以弥补“素人广播”的节目产量,二来可以实现节目风格的多元化。大概我自己在家想了一个星期,这个节目的雏形就出来了。最终,定位在男性生活服务类(注意断字,哈哈)的现场脱口秀节目。 听起来挺绕口的,其实就是把身边的一些实用的经验、方法、技能等等分享出来的一个节目。而且,这个栏目的录制,定在了北京五道营胡同里的别墅中进行,这意味着,《素人现场》每期的录制,大家都能够来现场并参与到节目中。另外,还请来了一个我的好朋友“老妖”一起做这个栏目的主播。我们都知道,“素人广播” 里面的所有栏目,肯定都是音频类的,包括《素人现场》也不例外。 不过,这次加入了一个新的亮点,就是这个栏目,支持录制现场的手机端视频直播,大概在2016年5月份左右,《素人现场》就会与“魔镜”直播软件共同上线,《素人现场》会成为“魔镜”的固定播出栏目。同时,我也会在“魔镜”软件的“素人广播”帐号中,直播大量跟“素人广播”有关的内容。对于无法到达录制现场的人,通过软件观看全程视频直播,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无法观看视频直播的,可以在录制后的2天后在“荔枝 FM”、“网易云音乐”、“喜马拉雅 FM”和“酷 我听书”这四个网络电台上的“素人广播”中收听音频版的《素人现场》。 

19.同时制作两档风格完全不同的节目,你觉得OK么? 

在《素人日记》中,是我特舒服的一种生活常态。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轻松的一面,我一天中大概有20%是这一面,可它是随机出现的。做《素人现场》,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就是如何在规定时间内,把我这20%轻松的一面展现出来。之前,我没这个能力,所以,我和老妖进行了大量的试录,在保证内容输出的同时,共同锻炼在单位时间内展现轻松一面的能力。截止到试录阶段,我觉得我顶多就能做这两个栏目的制作人和主播了,日后,“素人广播”里如果有幸出现更多的栏目,也一定是那些跟素人广 播有相同情怀的人干出来的。

20.你对《素人现场》的期许是怎样的? 

保证节目质量的前提下,希望它能赚点儿钱,为“素人广播”赚点制作经费。 

21.说到经费,做这两档节目,投入和产出的比比例是什么样的?毕竟 这也很现实。

前六个月完全都是自己掏钱，2015年12月的时候，开始卖一些周边产品以及2016年4月份开通了公众号的打赏功能，这两部分稍微能有一些收入，但远远不达到收支平衡。比如去大连采访，往返路费和食宿大概就要两千多，我还是住在青年旅社大厅的地板上，算不上辛苦，因为我觉得这毕竟不是出来度假的，很多嘉宾会请我吃饭，甚至邀请我住到他们的住处，我都非常感谢他们。

现在有了《素人现场》这个新节目，收入上会提高一些，这也是我希望的。例如每次的录制现场会卖出30张限量门票，不过，这个节目的录制和播出周期是2周一次。最后的一部分收入，就是在魔镜直播客户端的红包，但这一切都要等到5月份节目上线几期之后，才能逐渐明朗。

22.你觉得《素人日记》里面的你和生活中的你,有什么差别吗?

其实生活中,我跟陌生人或初相识的人,相处方式跟节目中完全一 样。像刚才说的,我也有20%轻松的部分,搞怪、调皮、耍赖,同样,也会有负面情绪,只是这些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在《素人日记》里却流露不出来,并不是刻意这么做,而是嘉宾坐在我面前,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走着、嘉宾在一字一句地说着,我能做的除了引导, 就是认真倾听,因为那个时候,完全不是可以开玩笑甚至调侃的气氛。

23.生活中的你有哪些怪癖吗? 

上厕所不关门,大部分消息的回复和日程的安排都是在马桶上完成, 不爱吃猪肉,以及开车时候喜欢对着周围的一切瞎 BB——当然,是 关着窗子的前提下,哈哈。

24.熟悉你的听众都知道,你和你的男友感情很稳定,在生活与做节目 两者之间,会造成冲突吗?

一定会造成影响。至于冲突嘛,我俩还好,因为他情商特别高。现在我还没有专门的房间或工作室用来做节目,都是在卧室完成的,这意味着,他下班回来看美剧、打游戏,甚至打电话,都会尽量的降低音量,这样的生活是跟没有“素人广播”时完全不一样的,他都比较能迁就我,这跟我为家里赚的钱远不及他多完全没有关系。 

25.能不能简单有几个关键词介绍下你的男友?你觉得在感情中如何做才能保持热度?

他呀,心大,高情商,收放自如。至于保持热度,我觉得和伴侣需要对新消息与时俱进,我们都在不断的变化,长时间、高密度接触的两个人,同样如此。就像常在我们身边的朋友,他胖了,我们不会觉得,但一段时间没见到这个朋友的人,就会很惊讶。还有就是观念上的转变——这点简直是“伴侣杀手”,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会用对方听得懂的方式,准确的把自己对某样事物的看法、担心等等传递给对方,不只是要跟他分享或讨论,更多的是让他知道,现在的我在 想些什么、处于何种状态。 

26.我们知道你很早就出柜了,如果有人想出柜问到你,你会给出什么样的建议?

我觉得,出柜建议本身就不具有实际效果,这些建议,只能达到心理安慰,不管这些建议来自和自己多么相像的人或家庭。很简单,每个 人都是唯一的、与众不同的,每个家庭更是如此,我们在这些建议中,能得到的只有更加恐惧、更加迷茫,通常结果是一声叹息。当然,也有少数幸运的人,从这些建议中吸取到了一些助于自己出柜的信息,但其实,即便这些幸运的人没有吸取到这些信息,他们一样能够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要做什么。

27.你对形婚怎么看? 

无奈之选,生活中比这无奈的事多了去了,形婚算不上什么,不信, 你问问那些成功形完婚的人们,他们的生活是否是想象中的那样。 

28.你觉得当今中国同志的现状如何?要改善现状,还需要做哪些努力?

当今中国同志的现状,这问题对我来说太大了,说实话,我都觉得我 没资格回答这个问题,我就一特普通的老百姓。至于努力,现在自媒体很发达,大家发声的方式很多,比如我,学音乐制作出身,在听觉领域有自己的一技之长,如今,我把它应用在了“素人广播”中,事实如此,这的确让很多人感受到了自己并不孤单。也经常跟身边的朋友提起,在中国同志运动这条路上,我们能做的有很多,如果你是画家,作家,媒体人,学者,警察,医生等等,我们可以用自己的技能来为这个群体发声,提高我们的透明度。 

29.儿时的梦想是什么?现在你的梦想又是什么? 

想过当NBA明星,更扯的是我竟然为此努力过,哈哈,不过那是初中时候的事儿了。高中后就想当歌星,觉得自己特别与众不同,觉得 自己特牛逼、爱谁谁。走向社会后,对于很多事情,都抱着一辈子的看法,谈一些永远、绝对,一生的故事。我曾经拍着胸脯说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发生了;我曾经流着泪说永远都会记住的事,全他妈都忘记了。如今,最怀念的,就是20岁时,我是一个傻逼,唯一留下的,并非我那些高谈阔论或者勇往无前,而也就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现在的梦想,就是在中国通过同性婚姻法案的那一天,在游行队伍 中,好好的哭一场。 

结语:生活中的Mike经常说一句话,我就是一特普通的人,一个“素 人”。然而谁不是一个“素人”呢?也许出身、种族、性倾向、财富都有不同,但面对梦想,我们都是平等的素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我们驶向梦的彼岸,我们需要做的,只是为彼岸点上一盏又一盏灯, 哪怕微弱、哪怕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