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里，刘默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没有震慑力的身高，外加人畜无害的表情，没有锋芒，使人容易接近。

断断续续的与他接触了很多次，基本上我们只谈当下，不说过去。有次我问他，你觉得我长得帅吗。

他答，帅不帅无所谓，反正我看不清。

我起身，准备去开灯，他拉住了我，说他眼睛不好使，看人迷迷糊糊，我无论长得如何，在他眼里都是模糊一团，只是手感还算可以。

刘默说，你别看我现在模样挫挫的，几年前我可是小帅哥。我轻笑一声，表示不信。他掏出手机，扒拉出一张相片给我看。相片里的人白白净净，有几丝稚气，还有一点可爱，如果把那张脸稍微扭曲一下，皮肤再变得黑一点，确实与我眼前的他是同一个人。我面前的刘默左半边脸有点拧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对比现在二十多岁的年龄，有些老气横秋。

他继续说，就凭当年这模样，我做过MB。我轻轻哦了一声，有些惊讶，眼前这个有些内向的人，很难让我确信他的话。

正巧那天时间充足，刘默就给我说起了他眼睛的事情，以及与他眼睛有关的往事。

 

刘默第一份工作是在他爸妈上班的厂里做工人，像他这种没有学历没有技术的小孩，厂领导能要他算是给了他爸妈很大的面子。他本来想自己出去闯闯的，可他妈硬把他按到自己的眼皮底下看着才放心。虽然他们家是普通工人家庭，比不上有钱有势的人家，但他爸妈活得知足，比那些苦苦在城里挣扎还买不上房子的农民工，他们家还有一套房子不是？这是他爸妈的想法。刘默不这么想。正是青春洋溢的年龄，这座城市每晚都是那么灯红酒绿，他也希望得到同龄人的缤纷生活。

刘默选择了做MB。其实他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MB，他说这只是他的兼职而已。与其被对方白操自己，或者自己累死累活白操对方，还不如收一点辛苦费，赚一点零花钱，何乐而不为？他没有强迫对方，也没有欺骗对方，都是事先说清楚了的，舍得花钱就情投意合，不想花钱就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的。

做了一段时间兼职后，刘默偶然间认识了一个人，那人在享受完他的服务后交给了他一项技能，因为这项技能，刘默还免收了那人的服务费。那人教会了他推油按摩，身体力行教的，着实让刘默舒服了一把。

那一段时间，刘默的身体有点跟不上赚钱的节奏了。他告诉爸妈自己晚上陪同学吃喝玩乐了，周末夜不归宿的借口是喝大了，同学家留宿了。这样的“吃喝玩乐”，身体渐渐吃不消了。

幸好他遇到了那个人，学会了推油按摩，就又多了一条生财之路，付出的精力也比操与被操小一些。确实有很多人只需要推油按摩服务的，刘默只管让对方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就可以，不含任何肉体的交易成分。也许对方就是累了，烦了，乏了，约一个小帅哥让自己放松下来就可以了。当然，有需要简单的，也就有需要复杂的。有的人在被按摩舒服后，来了精神，或者在身体接触的过程中欲望渐渐高涨，就会要求性服务。推油按摩与性服务是两回事，当然得收两份钱，对方肯多给钱，刘默就接受。他说这是职业道德，因为对方丑而拒绝提供服务的人，他瞧不起。

 

恰巧那一段时间刘默接的客户都是攻，对方只管自己爽没爽，才不会顾忌他的感受，也不会注意他有没有射。他的职业素养还是可以的，不管是真爽还是假舒服，他起码都很配合对方，表现出一副被对方征服，又非常享受的样子。刘默憋得难受了，他想做攻了。

那天，说好包夜的客人被他老婆的电话吼回家了。刘默已经跟爸妈说好不回家了，一个人在酒店，着实寂寞，还有那几天没有发泄的欲火越燃越旺。做了一段时间的兼职后，他口袋里的钱终于有富裕了。富裕是因为没有地方花，顶多是买些以前舍不得买的衣服鞋子，还不能多买，买多了他爸妈会起疑心，吃喝玩乐是需要时间的，他最缺的就是时间，不仅缺时间赚钱，也缺时间睡觉。

刘默决定花钱找MB。发泄完之后，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既然花钱享乐，那就不能亏待了自己。刘默在聊天室里出的钱是市价的两倍，他了解行情，知道这样的价钱肯定不会亏待自己。果不其然，他很快约到了一个有着傲人器物的帅哥。

刘默说那人叫陈放。名字是他们熟悉后才知道的。刘默特别强调，最先吸引他的不是陈放的器物，是他那硕大的胸肌。他要的目的是要做攻爽一把，对方器物大一点，只是过程中手感好一点，视觉刺激大一些，增加一点征服欲罢了。诱人的胸肌，配合高壮的身材，更能满足他心中小小的邪恶欲望。

兼职做久了，形形色色的器物见多了，基本失去了新鲜感，而好身材上头顶着一张帅气的脸的人，可遇不可求。我说你这不是废话么，身材颜值具佳的还用找MB，早有人排着队等着约了，甚至倒贴都可以。

不过，当晚还是出了一点意外。刘默做攻爽了之后，握着陈放还坚硬如铁的器物，他提出来要再做一次，这次攻受互换。陈放说，行，不过你得另加钱。刘默答，可以，如果你做爽我了，我还多加钱。那晚刘默实在是爽翻了。多给几百块钱无所谓了，陈放给他的体验完全超出他的预想。

本想发泄完之后睡个好觉的刘默基本一夜未眠，第二天起不来床了。他拉着陈放不让他走，要他陪着他睡觉。陈放说，好，那就一起睡觉，这就不多要你钱了，反正白天我是干不了活了。

一晚完美的性体验，附加踏实的相拥而眠，刘默有点喜欢陈放了。鬼才知道刘默当时爱没爱上陈放，他只知道自己迷恋抱着的这副肉体，令他欲罢不能，在没有发现对方令他有讨厌的地方的时候，在他还想继续享受这副肉体的时候，他不想轻易放过他。

 

此后，刘默隔三差五的消费陈放。有时是憋得难受了，有时是因为和爸妈吵架了，有时是因为在厂里被师傅骂了，有时没有任何原因，刘默就是突然发现有段时间没有见到陈放了，就约他出来了。

那次完事后陈放问刘默，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刘默回答，我们在一起吧。

陈放说，行，没问题。

刘默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对方答应地这么干脆，他问陈放，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么。

知道，同行，正因为知道你是同行，才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没什么负担，都懂那点破事，不会拿不起放不下的。

于是，刘默与家里闹了一场，最终取得了外出与同学合租，独立生活的机会。也不是他闹的有多凶，而是那段时间正好他外婆脑溢血住院，他妈整日伺候老太太，没有多少心力管他，他才得了空子，悄悄地与陈放生活在了一起。

生活在一起了，两人的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们没有像其他恋人那样刚开始的时光是卿卿我我，腻腻歪歪，整天耗在一起。他们没那个时间精力。刘默得按时上班，虽然他不用像以前那样花钱消费陈放了，但两个人的生活开销也不小，而且基本都是他出，所以他还得做兼职赚钱，唯一的变化就是有更多的时间与陈放在一起了，即使是两人回家都倒头就睡。

陈放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专职做MB，每天都有接不完的活。刘默发现，陈放好像与钱有仇似的，整天不停歇，想把全世界的钱都塞满自己的口袋。不仅如此，陈放生活中还特别扣，出去吃饭从来不买单，礼物也从来没有给他买过。刘默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就是知足常乐，他也不是计较钱的人，谁多花点，谁少出些，都无所谓，但他好奇的是陈放这么拼命的赚钱，省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刘默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陈放没有隐瞒，告诉他，我在攒钱，攒钱做变性手术。

原来，陈放心里一直把自己当女人，即使他有着多数男人没有的傲人身体条件。在他的眼里，他的器官，他的身材，都是他的累赘，他要用这些累赘换取他真正渴求的身体与样貌。他别无选择，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的他，想要实现这个愿望，这是来钱最快的途径。

陈放不仅告诉了刘默真相，还在他面前展示了另一番模样。陈放的后续举动使刘默相信他其实是很早前就盼望着他问他那个问题的，只要他问了，他就不会有隐瞒。他恨不得早点在他面前展现真实的模样，只是他内心有一点羞涩，不好主动挑明而已。

当陈放戴上文胸，穿上丝袜，双手揉胸，把那两块胸肌当作松软的乳房揉搓，用健硕的身躯发出娇滴滴的呻吟时，刘默还是被吓到了。这样的情景他没有遇到过，他手足无措。不过刘默没有张皇逃走，也没有拒绝陈放，甚至连一丝嫌恶也没有变现出来。刘默说，如果我那样做，就会伤害到他，我得尊重他的选择，我还爱他。

好在陈放成功地挑逗起了刘默的欲望，这让他们能够在角色扮演的情况下顺利完成一场性爱。刘默说，我意识的那才是真正的他，不不停地娇喘，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强壮的身体可以那样柔软，那样姿态万千。

陈放缺少一副女人的身体，他的身体变成女人模样，她就完美了。

 

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国庆节，刘默陪陈放回了趟他的老家。正是这趟老家之旅，让刘默更加理解陈放的处境，使他全力支持陈放去做变性手术。

是陈放让刘默帮忙陪他回老家的。陈放说不敢一个人回老家，他怕再被家人赶出家门，怕身后有母亲哭着的咒骂，哥哥的追打。

三年前，陈放的母亲在他的床底下发现了他藏着的女人的文胸内裤丝袜等衣物。这些东西除了老人家没有见过的太过妖娆的，还有晾晒在自家院子，却不翼而飞的他嫂子的内衣。他母亲愤怒而羞愧，他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有如此举动。

陈放跪在他母亲面前，他母亲哭着打他，骂他，他哥哥在旁边暴跳如雷，骂他禽兽不如，他嫂子在隔壁的屋子里哭。起初，被发现秘密的陈放羞愧地不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默默流眼泪，最后，他也爆发了。

我要做变性手术！我要做女人！陈放怒吼着，声泪俱下。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再发出故作声势的哭声，旁边的人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而后，他们也爆发了，母亲扇他耳光，哥哥对他拳打脚踢。他想，这样被打死算了，就可以解脱了，但疼痛让他逐渐清醒了。

就算死，也得做了女人再死。

陈放挣脱起来，逃离了老家。

陈放一个人出来闯荡后，打过临时工，去过工厂，也做过建筑工人，每一份工作，他都做的勤勤恳恳，他努力赚着钱，也努力攒着钱，就算变成女人后永远回不了那个家，就算死，也死得没有遗憾了。不过，钱不止赚得辛苦，也赚得太少了。在城里，他有机会接触到了同志圈，最后他意识的做MB赚钱要快得多，就专职做MB了。同样是用身体赚钱，他不认为做MB与其他职业有道德上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MB可以帮他更快地实现心愿。

这次回老家，是迫不得已。在出来的这些年里，他每隔半年给家里打一个电话。这次与家里通话，哥哥没好气地告诉他母亲生病躺下了。他立即表示回去看望母亲，哥哥却在电话里说道，你千万别回来把她给气死了。

陈放不管这些，依然决定回老家看望母亲。如果母亲真的被他气死了，那倒也好，起码母亲不用活在这个世界上同他一起承受煎熬了。不过，放弃国庆节赚钱的大好机会，陈放还是有点心疼的。刘默安慰他放心回家就可以，回来后他帮他一起赚钱，把损失弥补回来就好。

陈放没有把他母亲气死。他们回到那个破败的家，没有一个家人同他们说一句话，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没有正眼看他一眼。陈放放下给家人买的东西，给母亲磕了三个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逗留，就拉着刘默离开了。

 

我问刘默，你们有没有一起接过客人。

他们从陈放的老家回来后，刘默就确定自己要想尽一切办法帮陈放赚钱了，其中就包括他要与陈放一起接客。

我问刘默，你心里不难受吗。

刚开始确实会有点不习惯，也会心里不好受，但忙碌起来后，就没有时间与心情去想这些了。既然答应客人两个人一起，就算中途他有委屈或者不舍，也不会把客人赶走的。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没有拒绝，后面的更没有理由去拒绝了。只是形式而已，这与他们分别出去服务不同的客户没有多大的不同，或许有的客人今天他服务过了，明天对方又去服务了。与其这样折腾，不如一步到位。更何况，两个人一起接客拿到的钱比两个人单独做一次的钱要多。即使刘默说是帮他赚钱，陈放也从来没有独吞过一次服务费，每次都是按劳分配。陈放扣门是抠门，但不是他的钱，他不会多拿一分。这是刘默对他的评价。

我对刘默说，你可真想得开。

刘默说，我其实没有完全想得开。

刘默只是表示可以接受一起接客，但他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一起服务的事情。这些事都是陈放操作的。确定对方的时间，确定刘默的时间与身体状态，只要卡得上，一般陈放都会操作完成的。不过，也有意外。

有一次，他们接了一个大叔。一个猥琐大叔，刘默这样形容。越玩越放得开，大叔操陈放的时候对刘默说，你看我操得你男朋友多贱，你们两个都好贱，我操完他就操你这个贱货。

刘默听后，起身一拳把趴在陈放身上的大叔打到了地上。

大叔骂了句，操，当婊子还想立牌坊。站起来就要去揍刘默。那大叔肥肉很多，在身高体重上，刘默都不是他的对手。

大叔刚起身，陈放就一拳头放倒了那大叔。大叔见势不妙，不再言语，穿衣服走人，临走之前，陈放还是把服务到当下程度的该要的钱要了出来。要到钱后，他又扔给了大叔二百块钱。

这是打你的医药费，滚！

那一刻，刘默突然不想陈放变成女人了。要是他变成女人，他眼前这副雄壮的身体就会消失了，就不会有人保护他了。

然而，他只是这样想而已。

我又问刘默，他变成了女人后，你还爱他吗？

刘默说，不知道，应该不爱吧，我是GAY，喜欢的是男人。

应该？难道说最后陈放没有做变性手术吗？我继续追问他。

不知道。

 

事情是这样的。

刘默他姥姥的病情稳定下来后，他妈妈就回厂里上班了。再回到厂里，她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当然是关于刘默与一个男人的谣传。他妈要求他立即老老实实回家，他不同意，与他妈又大闹一场后，他索性班也不去上了。她找不到他，他就可以再过一段属于他们的安稳日子了。

没想到的是，他妈还是找到了他们的住处。刘默说，其实那地方挺好找的，我为了方便上下班，就在厂子附近租了间房子，肯定有看到我行踪的人告诉了我妈。

那天，刘默的妈妈破门而入，看到屋里的两个男人，她相信了听到的传言。她气得火冒三丈，揪住他的衣服，抄起什么东西，就用什么东西揍他，揍飞了鞋子换茶杯，揍碎了茶杯换茶壶，反正往死里揍他。陈放在一旁却只是干愣着，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拉住他妈妈。

刘默说，我好长时间里还纳闷为什么当时他是那种反应，他当时就是稍微动一动手，我也能早跑掉，少挨一点打。后来我想通了，那种情景是让他想到了他母亲打他的样子，他是被吓傻了。

刘默好不容易逃出了妈妈的毒打，他撒腿就跑，没命的跑。再不跑，他可能就被她妈妈活活打死了。

只顾逃命了，没有看车，就被撞了。刘默说得很轻松，他继续说，我的眼就是那次车祸被撞坏的，好在没有完全失明，不然我妈就活不成了。

我问他，这脸也是那次撞歪的。

什么？脸被撞歪了？我不知道啊，眼神不好使了，哈哈。

我被他这猝不及防的冷笑话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又问他，后来呢，你出院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我就出院了，在家里装好儿子，偶尔出来约男人了呗。

那陈放呢？你们怎么没有继续在一起了？

我去找他了，找不到了。后来打听的结果是，我住院后不久他就被一有钱大叔包养了。那大叔我是有所耳闻，确实有钱，也确实敢玩，什么都敢玩。据说那大叔找了一群人来一起玩陈放，他傻逼竟然答应了，最后被玩残了。

也可能被玩死了，刘默又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