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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楼后没多久，大姐的电话打来了，她表示工人确实没有找到，但她找到了一位做工程经理的朋友，先让这朋友过来看看，小的问题他可以处理了，如果是大问题，只能等春节后再处理了。我谢了又谢，这样已经是很好了。

没多久，一位帅哥敲响了我的家门，典型的本地人模样，高高壮壮，我们彼此问好，然后麻烦他查看情况。

果然是专业的人，就两分钟，他就让我家通了电，原来是在楼道里的电源闸门也跳了。有电了，家里就暖起来了。

再就是换灯泡了，也一并麻烦他给换了，不然我还要找别人，家里只有椅子，他踩在椅子上还够不到屋顶。这时候，我摞在家里的书就派上了用场，垫上几本厚厚的书，他踩在上面，就可以换灯泡了。

果然知识是有用的。

换灯泡的过程中，我们也聊起了天。他说如果大姐的电话再晚一会儿打过去，他就在回老家的路上了。我说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了，我也是没办法才打电话求救的，感谢你过来帮忙。他说没什么的，这事情不懂的人很多，他举手之劳没事的。

换灯泡这事情我看着好像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似的，但我真的做不来。他显然有备而来，衣兜里能掏出各种工具胶布，一看就是专业的。

这样的男人真帅。

房间里的灯泡依次换好了，处处都可以明亮起来，我不用再将就过日子了，这样的感觉真好。

没有过多寒暄，他帮我弄好后就告别回家了，我一再感谢，但是没有提一个字关于报酬的事情。

他走后，我给大姐打电话，姐，您朋友过来都给我处理好了，电通了，灯泡也帮我换好了，谢谢您啊！但是因为是您朋友，我就没有提报酬的事情，我怕不合适，这事我觉得您谈比较好，到时候出多少您告诉我，我再给您。  

大姐语气里也充满欣喜，她说，这就好，这就好，这我就可以过一个安心的年了。报酬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他和我有人情往来的，你不用操心，你能安心过年，我也就放心了。

我再次表示感谢，说，那我就安心借用您的人情了，谢谢您啊姐，祝您春节快乐。

我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感受着迎面袭来的暖气，一件件脱下厚衣服，长长喘一口气。这时，身体的不适再度袭来。硬撑着处理这些紧急事情，我都来不及难受了。

灯泡都换不了的人生，活着就是如此艰辛。

我打开电热毯，洗干净自己，躺在床上。这是最舒服的时刻，即使只有一个人，但起码，有安全温暖的房间，有可以让我放松下来的一张床，我可以让这具充满病痛的身体，得到片刻的安宁。

20

腊月二十九的太阳还是雪过天晴的样子，天气预报显示这几天都是大晴天，气温也能攀升到十度左右，看来是要过一个暖洋洋的春节了。我比平时起床起得更晚一些，醒来的时候差不多中午了。

经历了昨天一整天的奔波忙碌，疲乏令身体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上天入地的噩梦，睡眠质量似乎在死睡中得到了提升。

这天，小凯正躺在东北到上海的火车上。

他这是逆势而行，绝大多数人都是在离开上海，往四面八方赶去，奔赴各自的老家，将上海暂时变作一座空城。而小凯是从老家赶回上海，他要在上海度过这个春节。

小凯说，回去看看就可以了，该见的人都见到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在家过年？

他说，家散了。

我有点心疼他，没有将这话题再深入下去。家散了，这三个字后面肯定有很多一言难尽，也有很多故事，而此时此刻，我不应该问下去。有些话，就是点到为止，就是不言自明，不要再用刨根问底来加深对别人的伤害。

我话锋一转，问他，你在上海怎么过年。

他说，有个同事也留在了上海，我们一起过年。

我说，挺好的，一起吃个饭，然后剩下的时间好好睡觉，好好休息，很快就要上班了，时间过得挺快的。

他说，是的，上海很快就会又热闹起来的。

我跟他说起了爸爸住院的事情，我说，可能过不了多久，我也无家可归了。

他没有说什么，我们的聊天在彼此祝福中结束。

一个已经无家可归的人与一个可能无家可归的人，相隔千山万水，用最单薄的祝福，聊以慰藉着彼此孤单的心灵。

21

朋友圈里已经热闹起来，人们秀着，晒着，有家人的陪伴，有恋人的恩爱，有一个值得跨过山山水水去待几天的家。这一切，都是过年该有的模样，即使这副样子每年都在重复，毫无新意，又显得不可或缺。

当然，也有人在抱怨着相亲的事情，在面对着被逼婚的压力。这依旧是老生常谈，对于GAY，这是一个必经阶段。

东北的朋友已经开启了保姆模式，他给年迈的父亲做得饭菜看起来就有食欲，虽然他不停抱怨着伺候老人家有多累多烦。

他年长我几岁，已经过了被家人催婚的阶段。结婚这个事情，即便家人心中依旧对他充满期盼，也不会再表现出一副咄咄逼人，甚至都鲜有人提起此事。或许是无奈的放弃，或者是理智后的尊重，也可能是认同了他一个人生活的方式，反正不论怎样，这个事情也不足以对他构成烦恼。起码在这个问题上，他坚持住了自我，为自己的内心挣得了一份存在的空间。

我不知道这份空间背后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代价是换不来当下这样的生活的。

家的意义，对于我们意味着不同的含义。归家，是找寻那个曾经住了十几年的老房子，是与父母亲人团聚，吃一顿年夜饭，也是在家散了后去给自己的身体与心灵找一个栖身之所。

家是静态的，因为有一所家住常年屹立不倒。

家也是动态的，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家”里的人是不同的，有时是多个人，有时是一个人。

那么，一个人的家，是不是家？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