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除夕的阳光好的不像话，俨然一副春天的模样，明亮又温暖，让我提前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二姐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还要回她家，那才是她真正的家，所以就无所谓什么什么时候去上坟了。不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和姐姐去给妈妈与爷爷奶奶上坟。

路过曾经的家，如今已是一片废墟。即便那个家，我们住了十几年。

说倒就倒了，说没了就没了。

一片瓦砾，我只能判断出家曾经在的位置。再过不多久，这片瓦砾也不会存在，我们很快会在新的楼房里开始新的生活。

这是拆迁后我第一次来到这里，以后我再来这里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这片土地，连同我的记忆，一起封存在了过去，连触景生情的机会都不会留给我。此时与将来有的只是物是人非，还有陌生土地。

曾经温暖的家被推倒，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重建一个更加温暖的家。这里的土地与我的记忆，唯独留给了过去。

我跟二姐说，以前还觉得这里好大好大，这样看，也没有觉得有多大。

二姐感叹说，是啊，原来这里只是这么小的地方。

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这里将变成一片农田，种子会在翻新的土地里破土而出，昭示着生命浓烈的模样，汲取着养分，呼吸着阳光，欣欣向荣，蓬勃成长。

家园变田园，不再是曾经的模样。

26

妈妈的坟头上还残留着我清明节时放下的鲜花的尸体。

我就算再路痴，也不会忘了妈妈坟头在哪里。即使我不能再拥抱妈妈，站在妈妈坟头前面，就算我们母子又团聚了。

二姐摆好祭品，她说，娘，我和涛儿来看你了，这要过年了，给你带来了饺子，你好好吃，还有钱，你在那里随便花。

二姐点燃纸钱，伴随着山上的寒风，烈火瞬时起舞，一并把坟头上的野草也烧了个干干净净。

我同二姐跪下，给妈妈磕了头。

姐姐收起祭品，简简单单，就是如此，我们算是来看望了在那个世界的妈妈。我没有说一句话，那时的我，心里好像也没有什么话跟妈妈说。

因为我相信，自从妈妈去了那个世界后，她每时每刻都在看着我，都在陪伴着我，她知道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她。她肯定也在我被病痛折磨的时候心疼着我，即使她不能再给我端水喂药，即使她不能在深夜把我蹬掉的被子盖好。

转身离开的时候，二姐说，娘，别跟着了，别跟着了，我们没事的，你不用记挂。

二姐又跟我说，得这样对她说，不然她会跟着我们的，这样对我们的身体不好。

我立在冬日的寒风中望着眼下的荒野茫茫，二姐去祭拜爷爷奶奶，我没有跟过去，我不想过去。

我想一个人陪妈妈一会儿。

在我距离她还足够近的时候。

27

我与爸爸的年夜饭是一顿猪肉白菜馅的饺子。

味道有些不同，除了二姐包的，剩下的肯定是婶子包的。无所谓了，反正我吃不多，只要不饿就可以。

往年，爸爸还会炒几个菜，我们爷俩的年夜饭还算丰盛。今年，他身体不行，我懒得动，住所又简陋，吃饱就好。

反正，有爸爸在，有遮风挡雨的屋子，不冷吃饱，有我陪着他，没有在医院过年，爸爸已经知足，我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春晚我已经懒得看，更没有心情吐槽。我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想让爸爸听清楚，也试图营造一种我们家里也很热闹的假象。

在聒噪的春晚喜庆声中，爸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他睡着之前对春晚的唯一一句评价是，花里胡哨的，不知道播了些什么。

我将电视声音调小，继续在微信里和朋友聊天。

我收到了东北的朋友的压岁钱，他给我的红包，比我那年攒起来买新衣服的压岁钱还要多，而那一年的压岁钱，是我从不同的人手里接过来的。

朋友圈里有一个朋友带着他的爸妈在等飞机，我问他们去哪里过年，他回我柬埔寨。

他也是大龄单身GAY，记得去年春节的时候他是一个人去的泰国，今年他带着父母出国过年，挺好的。

28

晚上十点多，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要是没事，聊会呗。

没有新年快乐，没有我想你，没有你在干嘛，好轻松的一句话。看到这句话，我就猜到是谁发的。我回拨号码，在还没有响铃声的时候挂断，归属地显示，确实是前任的老家。

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放了寒假，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回到了家里，也不知道他的寒假时间有多长时间。

更不知道今夜此时他与他的男朋友是怎样的你侬我侬，情意绵绵。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惊吓着我，疲惫着我，我没有多余的情绪去想念他。如果不是他突然给我发来这条短信，除夕的最后几个小时里，我依旧会暂时把他遗忘。

整整一年前的除夕，是他陪我了很长时间，我抱着手机，跟他说了很多很多，说着说着，我抱着手机哭了。我忘了那时的他给了我什么承诺——承诺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已没有时间去兑现彼此的承诺。

我已经把我能带给他的好，在分手前，在我甩他之前，都做了。

我没有回复他任何信息。

如果那时那刻，他给我打来电话，我可能会接听的。我也说不准了，也可能我会拒接。谁知道呢，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也说不好。

就像没有继续下去的爱情一样，即使他的手机通讯录里还有我的号码，即使他的号码依旧在我通讯录的收藏里，我也如同没有给他打过去那样，没有了行动，就没有了后续。

后续就是不再继续。

去年万家灯火时，有远方的他在千里之外温暖着我孤单的心。今年喜气洋洋时，爸爸已经睡去，我在临时的家里，一个人被他的短信突然勾起思念。这内心的酸涩与痛苦，唯有我自己承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