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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的备用床位空着，我实在是腰疼得不行，我吃了药，看了眼挂着的药瓶，判断这瓶药至少还有一个小时才能输完，就拿起手机，到楼道里的空床上躺着了。

尽管楼道里有过堂风，但还不是很冷，我穿着外套，不需要盖被子，躺在上面也很舒服。对面就是护士站，护士看到我躺在床上也没有说什么，大抵陪床的家属躺在空床上是不违返规定的事情，也或者，她们觉得我的脸色也需要休息，不忍心制止我吧。

我躺了一会儿后，进病房去卫生间，顺便查看爸爸的输液进度。卫生间里挂着一条湿漉漉的棉裤，不知道谁突然洗了衣服。

我发现旁边的大哥正在给大伯擦身体，大哥边擦身体边说，你下次记着点，想尿尿的时候早说，我一直在啊。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怨言，就是简简单单的提醒。

大伯喘着粗气，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点点头，很配合得让他的儿子动自己的身体。

擦干净了身体，大哥又向护士要了纸尿垫，铺在了床上。他问大伯，感觉怎么样。大伯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大哥再次提醒他爸爸，你记住了啊，有感觉了就对我说，我就在旁边呢。说这话的时候，大哥脸上有自然的微笑，没有任何起伏的情绪波澜。我在旁边看完他照顾大伯的整个流程，想到要是我面对这事情，肯定是炸毛着各种情绪。

大哥去了卫生间一趟，回来后坐在病床旁的小桌旁，继续吃着他的晚饭。香肠只吃了一半，碗里的面饼还没有吃完，大哥将剩下的晚饭吃干净，去卫生间刷了碗，收拾好了小桌子。

大哥抬头看了眼大伯的输液瓶，然后掏出手机，继续玩起了他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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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到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这个病房里的病人陆续输液完毕。

电视机不知道被谁关了，头顶明亮的灯熄灭了，每个床头只留下一盏灯。南面的阿姨将身体挪到了床的一侧，她老伴儿头挨着床尾躺在了床的另一侧。

阿姨问，躺好了吗？她老伴儿说，躺好了，你盖好被子啊。阿姨说，你也盖好。最后阿姨将我们中间的帘子拉开。

大哥掀开大伯的被子，确认了纸尿垫没问题，他显然有备而来，将垫子铺在了床边的空地上。他媳妇过来打了声招呼说她就睡在隔壁的空病床上，如果有什么事情就给她打电话，然后就出去了。

我跟爸爸说，我就睡在楼道里的空床上，你有事叫我。

爸爸跟我说，我没事了，你也去睡觉吧，这屋里热，我不用盖被子，你把杯子抱过去盖吧。

对于爸爸这话，我有点不耐烦，我忍住脾气说，你不用管我了，外面不冷，你快睡吧。

说完，我用尽量轻的脚步走出病房，将房门轻轻关上。

41

楼道里确实不冷的，我也没有脱衣服，这样和衣而睡一晚上，不是什么难事。

尽管吃了药，我身体还是有些不适，我也不是那种沾床就能睡着的人，躺在床上听着歌，还是睡不着。

朋友圈里带着父母出国玩的基友晒着他在柬埔寨的旅行照片，阳光照在他脸上，他那里是夏天模样。

春节假期，带着爸妈出国旅行，这是他选择的过节方式。我没有问他关于结婚这些煞风景的事情，知道他带着爸妈一起出去玩时，我第一感觉是，这样真的非常不错。

谁说只有亲朋好友间的虚假热闹才是过年的唯一方式，谁说只有结婚才能开开心心过年。至少在我看来，我这基友的这个年，精彩又开心。

关键是他有爸爸妈妈的陪伴。

我拨通了小凯的电话，说，新年快乐。

他说，新年快乐，还没有睡啊？

我说，这就睡了，我现在躺在医院的空床上呢。

跟小凯诉说了一些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劝慰我，只是静静听着，偶有插话问一些细节。等我说得差不多了，他问我，犯困了吧？

我说，嗯，是的犯困了，那么，我们睡觉吧？

他说，睡吧，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远方的朋友。

我没有问他是怎么一个人和没有回家的同事怎么过得这个春节，我没有问他这个春节过得好不好。好还是不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过这个春节，用我们彼此能够做到的方式过着这个春节。

不管他是在异乡与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过年，还是我在家乡与爸爸在医院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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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睡得朦胧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在动我的身体，睁开眼，发现爸爸正在往我身上盖他的被子。我立即表现出不耐烦，压着声吼他，我说了，不用你管我，我不盖。

爸爸没有说什么，叹了口气，将还没有在我身上盖严实的被子抱了起来，佝偻着落寞的背影，趿拉着鞋子，挪回到了病房里。

我应该留下这被子吧？

看到爸爸的背影，突然间，我心头一紧，觉得我做错了事情。

我拽了拽盖在身上的外套，脖子后面的凉风灌进来少了点。

我闭上眼，再次睡去。

就这样睡着吧，在空荡荡的医院楼道里，头顶是彻夜不灭的白晃晃的灯，旁边是洁白的墙壁。

就这样睡过去吧，这个年关就这样过去了。

明天，我将离开爸爸，开始了新的一年的生活。

但愿不要整年是躺在床上度过。

但愿身体安康。

别忘了，在每一个夜晚，跟自己说一声，

晚安。

(全文完，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