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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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已有 322 次阅读  2019-05-11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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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渴望有这么一次爱情,我一无所有,在大雪大雨大晴天的下午时分,和他擦肩而过。当灯火阑珊时候,我原路返回,他还能在原处等我,假如那样,我就牵他的手撒出来一个胜过秋日暖阳的微笑给他,一起找个小摊儿,吃碗热气腾腾的兰州拉面,把他带回家中。也不问姓名,不管他一贫如洗还是家私万贯,只要他肯说一句愿意。我就跟他一直这么过下去。

 

1-

怎么可能,你别做梦了!

 

他叫魏宝,冲我我大声喊叫的这个人。面目挺清秀的,只是他这态度让我即刻觉得他面目可憎起来。而且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他那身工作服很大很不合身。

 

我要看他的工号和名字。他用手挡着工卡,但依旧无所畏惧。说看啥!我叫魏宝,你爱告谁告谁去,保卫处就在主楼一层进去右拐,阳面儿,第一个门儿。然后这个家伙呢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冲我笑了笑,自言自语了一句:反正和你说这些也是白扯,你也进不去。

 

北方沉沉闷闷的冬天里头,多半见不着太阳。不知是多云还是雾霾。时间应该也快下午两点了,和人约的两点半。我从北城过来,路上赶的急,加上这一路堵车,急的一脑门子汗。马路上被风吹的很干净。车辆好像也老实了不少。很少有鸣笛的。或许正是赶上高峰时期,鸣笛也无用,不如老老实实呆在车里,反正也是堵,谁也别想走。车上玩手机的玩手机,睡觉的睡觉,还有打情骂俏的小情侣。只有我的心里着了火。

 

偏偏我当时手机没电,按照他们的规矩,该是我先给学校需要接洽的那个老师打电话,那老师给保卫处打电话,然后保卫处电话或者对讲机通知魏宝放行,让我填好访客登记卡之后进去。出来呢还得让那老师在访客登记卡上签字儿,我再交给门卫。

 

按理说,魏宝是没什么错的。

但这次应聘,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上午在别地儿面试完,接到这学校打来电话通知我下午过来,这个老师姓广,中午饭都没吃京开高速上堵了一钟头换了三趟车赶来的。

 

失业的压抑整的我喘不过来气,心下发慌,我觉得我这次时运不济,也不能怪谁,看来又完蛋了。

 

看了看左右,这学校好大,魏宝是个小保安,他当值的地方是在学校西南门。从西往东看不到尽头的铁栅栏就和一道不说话的魏宝,彻底将我和这个学校本来预备给我的潜在的工作给隔绝了。

 

快进来呀魏宝!你老跟他墨迹什么。快进来给瞅瞅这几个快递包裹是哪儿的给送过去!里头有人喊他。他似乎有些蔑视我,因我看到他于我无可奈何的时候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了,也可能是在心里头幸灾乐祸。说实话,他笑起来蛮好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他生不起来气了。设想就算他放我进去,这学校这么大,我也联系不到给我打电话的人,也是白瞎。

 

咧咧鸡巴你!跟个娘们儿一样,你自己给送去!魏宝骂着。

 

马处长的啊。里头哐当一声把传达室窗户上开着的一扇铝合金小窗关上了。

 

马处长是你爹啊,你去给送。魏宝点了烟进里屋抽去了。我从窗口看到他们在打牌,魏宝呢,嘻嘻哈哈的。墙上的表是下午一点半,和人说好是两点来面试。只隐约记得上午那人说过是在东配楼的四层。

 

往里头望去满是丛林似的楼群,初来乍到根本晓不得哪个才是东配楼。我看附近也没有公话亭子,都是些修车的,还有纸箱厂,还有加油站。

 

我心想,要不我就等着?等到点了,我该怎么办啊。路上还是的车还是走走停停的。

 

刚才是这样子。我来这里之后,魏宝当然守着门不让我进去。我说我是来面试的。他说那你让叫你来的人用他办公室座机给西门保卫室打电话,或者给我们南门打电话,南门会通知我。情况属实,放你进去。

 

我说我手机没电了。魏宝可恨的摊了摊手说那我没辙。这是规定。

 

我说××××××××学院的广老师让我来的,他说这学校有五六百老师,我哪能都认识。谁让你来也得打电话。我拿起手掌心上上午记着的广老师的电话让他看,他说不行。

 

我一炮燥问他:怎么就不行,我手机没电了,你也是出来打工的,怎么这样。况且我又不是来这里干坏事,你放我进去我回头让广老师来给你办手续,你也不会担多大不是。

 

他见我这样也来了火气,嚷嚷道:怎么可能,你别做梦了!你以为这学校是你们家还是我们家开的。我顶着雷放你进去,是要砸饭碗的。

 

我说那你让我使使你们门房电话,我给这老师打电话。

 

他说我们那个是内线,专门办公用的。你别费话了。有这工夫逗咳嗽不如麻利儿找地儿打公话。

 

我心说这地儿这么偏,等我找到公话估计,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哎,怕是公话都没有了吧,说实话,当时我真想揍他。

 

这城市不少的高等学府我也自由出入过好些了,像这样的,恐怕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了。

 

我在外头溜达了差不多有20十分钟,魏宝不时的探出头来看我一下,我心里骂他是王八羔子,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我点了根烟,大风地里头把人给冷的,今儿为了出来面试,专门捯饬了好半天,衣服也没敢多穿,只为显得精神一点儿。怪冷。

 

他那儿嚷嚷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饭喊我。我扭头,真羡慕他有热饭吃,虽说是别人给他带的,应该是从这学校食堂吧。只听他说道:哎呦喂,您还抽烟呢,这里不让抽烟。

 

我说:谁规定我就不可以抽烟,你管的着我吗。你小小年纪不学点儿好,这是你们家吗。我又没到你学校里头抽去。你刚才不抽了吗。他听我这么说,把碗往门口小桌上一墩,撕了一张登记纸盖了。朝我过来,伸手要夺我嘴里的烟。我索性也豁出去了,心想反正我工作也多半黄了,我在大马路上抽烟他跑来指手画脚,咱不怕他,又不是没练过——广播体操。拉开架势就要跟他死磕。

 

我可能真是冻的,吸溜了几下鼻子,眼里头看着这天儿和这个魏宝,不知道怎么就酸酸的,或许杂七杂八再加上我这段时间的惨状,像是老实人被欺负了一般。他见状迟疑了一下。里头以为他跟我打架了,呼啦一下跑出来六七个保安。把我围住了。

 

“你怎么搞的,来进来说”有个年岁大的就要把我往里拽。他紧着说闹着玩儿了,别把事儿弄大,别跟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

 

这时候来了一辆车按喇叭,那起人把我拽到一边儿,魏宝跑过去把杆儿按起来放车过去。随后又来了一辆蓝色的小车停下,下来一个陌生人。胖胖的,和蔼可亲。约莫比我大四五岁。

 

过来掏出证件让他们看了下,问他们怎么了,一大群人跟一个访客闹腾什么。

 

他们说:这人闹事儿,没登记没证件没通知非要进去。

 

我说:他们胡说!我是来东配楼面试的。我手机没电了,他们——他,不让我进去。我指了指魏宝说:还刁难我。说着说着不知道为啥眼睛就红了。

 

胖胖的这位一乐,笑嘻嘻的跟他们讲:你们可别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然后指了指我,说:这是我叫来的。我这才知道这位就是广老师,心头即刻合掌念弥陀,真是我大救星啊。觉得工作有了着落立马来了精神。

 

您叫来的也得给我们提前说一声儿啊。这是魏宝的声儿,不大不小,不卑不亢。

大家眼神齐刷刷看向魏宝。

言之有理。我这不亲自跟你说吗。广老师笑眯眯说道:你叫啥。

 

这时候有人出来打圆场,以为广要找魏宝的麻烦。我也说:天儿怪冷的,我们快进去吧。

广老师说:先别忙。魏宝呢也不怕说:我叫魏宝。人然后还把工号报了一遍。

恩,不错,好好干。我有事儿当面解决,不告黑状。你小子够棒。广老师夸赞着。

我说不对,他叫魏青。工卡上写的明白。

广老师笑嘻嘻的问他,怎么回事儿小子。

我看他脸上登时泛红,随即说道:我叫魏宝,魏青是我哥。

空气瞬时紧张起来,那些人都来给魏宝说好话。广老师也不忙着进去了,问魏宝,你哥人呢。魏宝说,回老家粜粮食,种冬麦去了。我来替他几天班儿。

 

广老师问,你们马处知道吗。

大家都不言声儿,他又问魏宝:老家哪儿的?

他定了定,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老家。

广老师喜出望外,说竟然是老乡!而后忽然问我简历带了没。

 

我说:带了,我们走吧。邝老师点了点头,跟魏宝说:你哥哥满孝顺的。好好替他当班儿啊。往后机灵点儿,别跟我们这位似的。说着指了指我。我顿时无语被他说的面红耳赤。

魏宝反倒笑了,大家同时松了一口气,广老师问他们:说老实话,今天我要不赶上,你们会把他怎么样。

他们都不言语,邝老师指那个年长的问,你说说,通常你们是怎么处理这事儿。

那人说,就是带到保卫处,让他认识错误。写个检查,然后放人。

 

广老师也没恼,只说:胡闹。要是真来办事的,你们这样会耽误事儿。你们这不是有电话吗,借他使使不完了?你们今儿要是把他给弄走了,我们学院的工作搞不好就不赶趟儿了。

魏宝说,我这不都打算给他用我手机了,我把我电池都抠出来了。说着从兜儿里头拿出来他扣下来的手机卡,电池,手机后盖儿和机身。

 

广老师说你们职责所系这么做没错儿,到校长跟前也挑不出毛病来,但是总让人觉得哪儿有点儿不舒服。你们不能轻慢和冷遇任何人,眼光放长远些,很可能今天被你们拒之门外的人明天会成为老师,甚至是你们新上任的顶头。很有可能你们因为冷漠执行条文规定而耽误的很重要的一个事情,会让你们丢掉饭碗,受到批评。善待他人也是善待自己。你们还年轻了。

 

回头跟我说:我们走吧。

我和魏宝说:快吃饭去吧,你饭都凉了。要不回头我请你。

广老师听我这么说,从兜儿里逃出来自己的饭卡教给魏宝,说:到食堂吃去吧,我这免费午餐,我在外头吃过了,你待会儿吃完,把卡给我送到410去,东配楼。

 

魏宝自然不肯去,一再推辞。广老师说:正好这么着,也算你帮我个忙,我去停车,你顺道吃饭,把他带到东配楼下。

魏宝见这么说,也就得了。他的一班兄弟们,也乐得看到这皆大欢喜的结果。都催促他去。广老师自己去车库停车。

 

魏宝右手握拳食指凌空对我颠了两下子,似笑非笑,说走吧。

当时,那路很长,我跟着他走了一路,竟然高兴不起来,也没说什么话。

 

这个头次相遇的人,我好像心里亏欠抑或得罪了他似的,差点因为一句无心的过失害他惹下大麻烦。我也不知道他这个动作会在接下来的日子,一早一晚,持续好久。只为对我。和墙外的五谷道场。

 

2-

这个学校简称公大,是北京的一所高校,全称是公共资源与国际外经贸易大学。坐落在帝京南郊,墙外通年种着绿油油,密麻麻,金灿灿的小麦。虽然魏宝找茬儿小有波折,我依旧我顺利进入了这学校,开始了我的这一段职业生涯。

 

后来我新奇地发现,在我们学校东配楼五楼的楼顶上在天气晴好的时候能够远远的向北看到大北窑桥那边的央视大裤衩还有那个擎天一柱很高的楼,据说也是央视的配楼,具体搞不清楚。我记得之前我在永定门外头文具批发市场作库管的时候就时常能够在我们库房看到远处新盖的假冒永定门。我就好个往高了爬,往远了看。比如这次也是。魏宝他们三个小时一换岗,就是闲的没事儿满校园开个小电瓶车溜达,给人汽车轱辘上锁一把大锁,或者给人车玻璃上抹了厚厚的浆糊贴一张白纸,让人移车或者找他们保卫处拿钥匙。总之就是这些缺德事儿。魏宝也是合着该倒霉,都怪他长的太好看,这学校好多不开眼的那些女生都跑去瞧他。我去学校之前他好像就小有名气了,据说在微博上还火了一程子。说他是公大的什么大众情人,秒杀一众女生的天菜什么的。因为这个学校查下来,才知道他是顶替他哥哥来上班的,他哥哥回去帮着家里收秋去了,也是割麦子。要开除他哥哥,还有他,说是报告都打上去了,为这事儿他估计也不痛快着。我不是在楼顶看风景吗,那个时候学生刚下课,这学校的学生不知道什么毛病,上下课都要穿类似于制服的校服。魏宝的衣服也是制服只是跟他们颜色不同。所以在人群中很好认。他们都往我这边走,都从楼下经过,本来没我什么事儿吧。但是我看到魏宝远远的就拿手指我,面目可憎,骂骂咧咧的好像是让我下去。他不是个学校的保安校草吗,他这么一弄,好多女生都往我这儿看。我懒得理他,没过五分钟他就上来拎着我的领口子一直把我揪到楼下。

 

我说你妈的你上次因为你差点儿没弄的老子掉了饭碗,还被这些女生指指点点的,现在你又来找老子不痛快,你找就找我也不怕你,今儿个就算你挨上了。

 

那些女生都讲:这人是谁呀怎么这么横啊。

 

魏宝要拉着我上保卫处,我才不去,他就拿对讲机叫人,我就往回走,他不知道怎么拽我把我拽倒了,周围女生开始哄笑。我觉得我横竖是走不了,有必要跟他算个总账。他可能因为要马上离开的缘故,估计也是憋着跟我快意恩仇,那来就来吧,速战速决,省的他的增援部队来了我吃亏。我爬起来就打他,把他的帽子扯下来扔了有十来米远。我们打的都很卖力,也很惨烈。周围还有女生尖叫,有女生拿着手机拍。

 

最后我俩都挂了彩。到保卫处了。保卫处副处长给我们主任打了电话。就跟说的那段相声儿一样,把我俩在一间屋子里扔了一天。也不关门,也不理我俩。不知道是谁出的这馊主意。

 

然后我俩虽然无聊之极,但是逗绷着谁也没跟谁讲话,从中午到晚上。那以后学校也没开除他,也没开除我,而且他哥哥照样也回来学校继续干他的保安。最后的处理结果也蛮逗的,让我俩写了检查。保卫处处长说:你俩一个还在试用期,一个是闹得沸沸扬扬,学校都快成博物馆了,社会上那多么女学生来参观你,给学校的教学管理带来很大困扰,本来都该开除的。现在又打架。你俩都上微博了知道吗,上头条!学校本着救病治人的原则,准备对你俩留下查看,以观后效。有一条,你们不是检查都写了吗。你们要是还想继续打,那你们就到外头打去,还想继续干就握个手和好完了。你们看着办吧。末了,我忘了谁先握的谁的手。总之我俩都留下了。那晚他说太晚了让我住他宿舍,睡他床铺,完了还到学校超市买了五谷道场。当时面饼是85克的。吃的我撑撑的,直打嗝。他晚上嘟囔了一句:妈的打的老子拳头都疼了。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梦话。

 

往后他就开始有事儿没事儿的找我,聊天儿,还有给我送吃的。当时我爹妈在我们老家县城给我买了房子,我每月跟我家一起还房子月供,加上我弟弟也来这边念书,我每月给他生活费,日子挺紧巴的。因为上次打架的缘故,还有因为他太招风的缘故,学校把他从校门口调到了相对比较安静人少的实验楼去当差,我呢正好就在实验楼上班儿。我那会儿刚去门禁卡的权限还没有都给我授权,每次我进门他都借机调笑一番才罢:说两句好听的,我就让你进来。他眼睛小小的狭长狭长的,个头儿得有175吧,总之别说女的了,男的都看着心痒痒的。总之就是好多人都喜欢他。

 

然后他每次中午都喊我吃饭去,我说我吃过了。他就说瞎扯,骗谁呢。我在保卫室一上午看监控,你什么时候出去吃饭来。熟悉了之后,他就知道了我家的情况。然后呢就开始给我带吃的。我呢也无以为报,有次他中午换班儿,我叫他去东配楼看风景。他一上去喊了句,艾玛我操,也太好看了啊,你瞅你瞅,大裤qia。他不知道故意还是怎么回事儿,总爱把cha说成qia,比如喝茶,他会说喝掐。卡车是qia车。要说我掐死你,他倒是能说出来我插死你。

 

时间轮转到了第二年的夏天,我跟他好的已经扒不开了。之前的圣诞节我们还一起去了东交民巷教堂,去了世贸天阶。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跟他谈对象,反正就是在一起很快乐。春天的时候他去了一趟石景山,那会儿半热不热的,太阳照着呢还是挺热要是没风的话,公交车上,他跟我说你坐到我这边来,你那边有太阳热。吃饭的时候他会特别嘱咐不要辣椒,不要葱,不要肉。都是我不爱吃的。他呢也抽烟,也喝酒。跟我一样。我也时常因为懒得回家就住他那里。有次是周末,他没班儿我也休息。我们就睡到日掩云帆,人犹思睡。蝉晕梧鬓,时不及延的时候。

 

然后听着通通通的敲门,还喊他名字,他听到是他哥哥魏青,我俩一惊慌之中,茫茫乱乱的穿衣服,他的床是上下床,他呢住上铺,我也跟着住上铺,那床俩人一着急穿衣服又动就叮铃咣当的乱晃乱响。他哥哥在外头一个劲儿的催,干啥呢,快开开。开开门以后是他哥哥替他领了工资送过来了,然后见我也在也没说啥,要走的时候,讲了句:你俩的衣服怎么穿反了。我才看到他身上穿着我的小褂子,我呢穿着他的短袖衬衫。我俩当时脸红的跟山里红一样。烫的跟蜡烛泪似的。但是,又明明什么都没干。我说:妈的你脸红什么。他说了句:你他妈不也一样。

 

没几天,他跟我说,他想打一个耳钉。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头就开始犯嘀咕,因为我对他的性向一直不确定。要说学校那么多女的那么巴不得要跪舔他内劲儿,要给了死直男的话早就到处显摆上了,但是他却看不出来有什么开心的,而且他们那些保卫处的人一个比一个黄,聚在一起时常讲些黄段子取乐,他呢从来也没讲过那些,而且对那些好像也不感兴趣。突然好好的要打耳钉子,让我有些捉摸不透。但是吧,我跟他不时常一张床上睡着啊,也没觉得他有什么不老实的。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怂的,有贼心没贼胆儿,我那跟他打架撕扯时候的那股子狠劲儿不知道怎么在这上头就丝毫挥发不出来,哪怕跟他讲一两句试探性的话都不敢。

 

那年暑假,我放假他呢还得继续上班儿,他说他想自考个大专,然后找工作好找一点,我们就在网上一起查,一起买书。他很争气然后呢就考上了,他高兴,他哥哥也高兴。他为了周日周六上学近点儿,就辞了工作,搬到我住的地方去住。在附近找了个超市的活儿,然后又找了万寿寺那边一个肯德基的小时工。总之每天累的,不成了。我每天下班都看到他昏头大睡。人长得好看呢,到哪儿都特招人,包括他去了超市,到了我住的地下室。我那段时间都觉得自己心理有些变态,我甚至开始讨厌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然后莫名其妙的不搭理他。开始旷日持久的冷战。我有次回家看到他破天荒的没睡觉,也没去肯德基上班儿,准备了好多吃的,有的是外头买的,有的是他自己做的。我住的地方很小,很局促。坐没坐站没站的,我们就那么席地坐着将就吃饭,喝酒。中间他问我:是不是烦我了啊。在你这儿住着。我当时在网上看着李少红新拍的《红楼梦》,演着迎春的丫鬟司棋带着人打杂大观园厨房那段儿。我说没有啊,他问我:你为什么好好的对我爱答不理的。我说:没事儿了,是我不对。他就说:不对,总有缘故,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给我说啊。

但是让我怎么说呢,说我喜欢他啊。说我吃飞醋啊。他也没怎么着我。

我说没法儿说,我就问他:我对你好不好?

他说好,比我哥都好。

 

他不怎么能喝酒,也不是不能喝,就是喝酒爱脸红。他就跟我说起他小时候的事儿,说他爸爸在他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他妈怕他哥哥跟他受委屈,也没再嫁人。但是从小他们一个村儿的小孩儿都讲他跟他哥哥是死了爹的什么什么的。讲了一大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跟我说这个。那年冬天快过年,他兴冲冲的跟我说:诶,这次过年回家我要坐飞机了!我还没坐过飞机,那次我在网上看到的又打折机票,我就买了。正说着就停电了,地下室一停电黑咕隆咚的。在一片漆黑中他问我:你晚上睡觉冷不冷。我说不知道。他说你要是不冷的话,就别老挤我了。把我都挤到墙那边儿再不能动了。

 

然后,来了电,灯一亮,光刺的人睁不开眼。我就问他:你刚说什么?

 

他说没有啊。我说:我不冷,但是我还是要挤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是真不喜欢这样的话,等你过年后,明年回来,春天的时候,我就不挤你了。

 

那天晚上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许是觉得我对他好他马上回去了亏欠我的情,睡觉的时候,他跟哄小孩子似的拍着我后背,抱着我,给我小声哼唱《渔光曲》,就在我耳边。我觉得他可能想起他妈妈了,多半他妈妈在他们小时候就是这么哄他们进入梦乡的,我那晚虽然离愁别绪千重,但是也盛世安稳入梦,因他给我唱着唱着,轻声轻声的:

潮水升,浪花涌

鱼船儿飘飘各西东

轻撒网,紧拉绳

烟雾里辛苦等鱼踪

东方显出微明

星儿藏入天空

早晨渔船儿返回程

迎面吹过来送潮风

 

3-

我发誓,那是我这辈子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冬天和春节。他一个春节都没给我发任何短信,我给他短信也不回。我因为失落因为寂寞因为害怕,因为一次打麻将输了钱,还打了我们家邻居的狗。邻居小孩儿也为这个跟我打了一架。过年之后我先回来的北京,我开学,见到他哥哥,问他情况,他哥哥说挺好的。我问:魏宝还来北京吗。他说:来,等几天忙完了家里的事儿就来了。说着眼圈呢红红的。我就觉得不对。

 

又几天,连他哥哥魏青也不见了踪影,我问保卫处的人,他们说魏青回家结婚去了。估计往后就不来了。已经办了离职。清明节上,天气开始暖和,那个小长假里我等来了朝思暮想的魏宝,我兴冲冲的去接他,他见了我有些哀愁,我见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讲话。

 

他说过一种南方很盛行的蛋炒河粉。在他离开之后,我在我住的地方附近挨个儿的找,品尝,确定了一家最好吃的,准备他回来就带他去吃。他问我:你知道什么地方有卖手镯子的吗。我说潘家园儿,多的是。他说那里都是假货,且价格很贵,他要差不多的,但是要真真的。我就跟他去天意那些地方去看。他挑的很仔细。很仔细,时而问我,时而微笑。我想,应该是给他妈妈买吧。我问他: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他说要走的,我问他那你还回来做什么啊?他说:见见你,我妈妈去世了去年冬天出了车祸。他说的很平静。很平静。哀而不伤。那次,我也克制着没去晚上睡觉的时候挤他。但是他却开始天天晚上睡觉都抱着我。

 

他住了一周,走的时候,我跟他说:我喜欢男的。其实我当时是想跟他说:我喜欢你。

 

他说:我早就知道了。

 

我无语,他继续:在一起那么久了,一个男的,不可能对一个男的那么无原则无底线无穷尽的那么好,我也不是傻子。谢谢你。

 

我说:那留下吧。

 

他说:我爸爸妈妈都没了,我哥哥现在已经结婚了。我也得回去。

 

最后我还是送走了他。那年夏天,我放学收工回来,他给我短信问我在不在家,我说在然后意识到他是不是来北京了,就问他,他说待会儿来找我,去上次我们吃蛋炒河粉的地方吃饭。我说好,然后约定地方,洗澡,换衣服,跑出去等他。等啊,等啊,我觉得我的春天来了,虽然那会儿是夏天。

 

我就在那里看到了从北边往我这边走的他,我喊他,冲他招手。他就笑。我也笑。彼此只为对方吧,我当时是那么觉得的。后来我感觉有哪儿不对,我看到一个女子,在他身前若即若离的,我又觉得可能也是个路人,刚好也往我这边走,然后又觉得不对。直到在我跟前他止步,那女子也止步。他欲言又止,神情多半似不好意思,我就都明白了。

 

他离开的那段时间了我为了排遣思念,开始撰写一个三部曲的长篇,里头有他,有很好的构思和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儿。如今他一来,带了个女的。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那个小说写了五十多回,到现在还搁浅着。

 

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跟那个女子打招呼问好,别说,挺般配他的。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讲着,女孩儿手腕子上带着上次魏宝给买的镯子。跟匕首似的在我眼前乱晃。饭后,他们说去到处玩一玩。我说:单位还有点事儿。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魏宝说过几天,我说路上慢点。有空,常来玩。

 

后来,也联系,联系的很少。开始是半年一次,后来是一年一次。再后来,我就联系不到他了。

 

如今学校也有五谷道场的方便面,我从来不买。今天下午,我出去超市买吃的,那个小哥儿,在促销五谷道场,我就跟看到了他一样,那小哥死活让买。我就买了一包儿。面饼比之前小了10克。我也在外头哭够了,回来泡面,泡了满满一大碗,吃都吃不完。就跟那些看似压缩了的岁月和时光一样,一点一滴也足以让你的世界盛不下它。

 

我弟弟刚才给我电话,问我:你没钱了?我说有。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儿。也是跟现在差不多的天气,我有一回晚上下班回家,在夜幕中,好像看到了他,我以为他回来了,就喊他名字,打他电话。我发疯也似的跑过去那人跟前才发现认错人了。当晚,他也是给我来电话,跟我说他当爸爸了。让我给小孩儿取名字。

 

他姓魏,我说:孩子叫魏多多吧。为多多,我们都为了多多。

 

我现在不刻意想起的话,已经很少会想起来魏宝。但是年年生日,我都记得他。记得那年跟他打架。记得给他不写小说,也填词祝寿。跟我学校墙外头那一年一熟的五谷道场一样。即便连年丰歉依旧那么灿烂金黄。

  

和若.在手帕口

 

附:这个春天里我梦到他了

问从何处至,未语是梁州。行止还如旧,居同似起头。

烟揭和煦朗,路纳素人愁。执汝春风信,年年不肯收。

 

两鬓风尘色,痴痴似谛听。疾来说治愈,梦后不分明。

忧苦曾同受,离思难共经。愿闻相予意,押作柳梢青。

 

《序》

昨天(20190309)下午梦中见他从远方故乡只身前来,梦中不知是梦,不知见即分别。喜地欢天,也行,也走。旧人重逢,忧苦两忘。闻听要同住不走,长此以往。竟忘了之前所发生种种,似起初自由时候。醒后天黑,漆漆中,怅然久久。愿君安好,愿君安好。此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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