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物志》-4
分享到:
已有 373 次阅读  2020-08-02 03:36


分享 举报

当我们觉得灵犀是神仙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人,只是还保持着既有的记忆和本事。那是一日清晨,我完成了一宿的放牧工作,清点好了马群和群羊数目。浩浩荡荡往土城里去,距土城以南不远的河边来了一个人,正是他,被在城头执瞭望勤的阿松一眼发觉。骑着马飞奔过来拦住了。

 

本来是例行盘查,他问阿松:你的地图和兵法书都看熟了?

问得阿松一怔,道:你是大妖怪?说完仔细打量起他来。阿松有些纳闷儿,问他:我怎么感觉没仙气儿了?

 

嗯。现在我就一凡人了。和你们一样。

那正好,晚上跟我换班儿。阿松问他:对了,那你之前弄的结界还管用吗?我哥晚上还得在那边儿做事儿了,别回头不管用了,再叫狼把他给叼走了去。

 

放心吧小侯爷。

你打哪儿来的?

京都啊。

听起这个名字就叫人惆怅,那里曾经是我家所在的地方,如今父亲无端获罪,姐姐流落他乡,我也不得已跑来这蛮荒之地苟且躲避。好在遇到了阿松,不然那日子还不知道得落到哪步田地去。

 

灵犀问我的头痛症咋样?我说一阵一阵的,有时候这边沉,有时候那边沉,就和脑子里进了水在左右晃荡似的。

 

他说现在正乱的紧,等事儿好些了,逮只食痛兽来吃几口了就好了。

那样会杀生吗?我问。

嗯,会的。

那,那还是算了。

阿松说:先回去吃饭吧,先不讨论这个了,我哥哥心善。再想别的办法。

可是灵犀说没有别的办法好想了,就这都是冒着危险剑走偏锋了。

 

那天开始,灵犀教人们在城里打井的方法,在城内中间和四角的地方都打了井,说怕有人在河里投毒,那样很不安全。而且给城内所有人都登记造册、清点人数。给每个人发了出城入城的腰牌,防止外人混进来。

 

我觉得现在和之前并无不同,不知道灵犀说的四方扰攘、天下纷争是正在酝酿还是到来的途中。

 

说实话,这边的捂着实在是匮乏得很,买卖也不大兴隆,不过都是些世代防守戍边的人,或许在阿松看来,那些他们也并不需要。他说他从小都是贱生贱养那么长大的,而且戍边的人生了孩子一般在孩子很小的时候都送回老家去了,及至长大了或许经商或许科举,实在没投奔的等孩子们长大了再接回来住。这样如果真的起了兵端,他们打仗拼杀也没了多余的顾忌。

 

阿松衣服破破烂烂的,我打听了些日子,距离这里五十里远的集安镇上有卖成衣的地铺子。我就打算去一次。只是不知道衣服几钱银子。我问阿松他们的衣服都是从哪来的,他说都是些土布,有专门织布的婆婆给大家拾掇衣服。天凉的时候,横竖都得皮羊毛皮的猴儿衣不然冷死个人。

 

有天晚间放牧的时候,我看上空忽闪忽闪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似星辰又近,似光火又黯,叫人怪瘆得慌的。然后就见土城处火光冲天,近处的群山也震荡起来,马群不听使唤地往城内飞奔,这时候灵犀一跃而至,只是嘱咐我就在这儿呆着哪也别去。

阿松呢?阿松没事吗?

他没事,别担心他,管好你自己。这里安全,你别往别地儿走。

说着跃向山巅的青光白雾中去了。

 

不知道哪里一声召唤,牛马疯了似的开始奔走,亚赛千军万马,十分叫人惊惧,而且场面十分壮观。然后,一个焦雷炸裂,山就开了,里头电光石火映彻天宇,电扇风驰似的有带着火焰光芒的异兽或衔着硫磺、或驮着石屑在土城和大山之间来回攒动织就了一张天罗地网,接着时空一伸一缩,如此翻覆几次,瞬间凌空射下来无数手臂来长锋利异常的火矢来。一周一夜总不停歇。

 

我似乎能想象到阿松跟个英勇神武的统帅一般掠阵杀敌的少年英勇和他口中和我说过的那种凶猛气势。

 

等到一切声音都停息了只剩下烽烟弥漫的时候,未及等到灵犀的号令我记挂着阿松安危就着急跑去土城去了。草海这边还算寻常,只是我发现那草似乎真的绿了些了,也柔软了些了,不似先前那么枯黄了。

 

外间就好像换了人间一样,整个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灰色的、青色的、黑色的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也有好些烧焦了的不知道是什么,叫人心生恐怖。有好些土城里的人在清理战场,我见了他们就问阿松的下落,他们好像没听到似的。这时候,忽然是从刚过去的不就的过去猛然传回来一阵震裂天地的不知道是什么声响,四方一震,我两眼瞬间白了一阵,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好在我找到了阿松,他在土井旁边坐着自己清理膀子上的伤口,旁边摆着些瓶瓶罐罐的还有些铁的医用刀具,骨头针,透明线什么的。那血流的都凝固了,伤口外翻,看的人腿发软。我轻轻拍了下他肩膀,问他:疼吗?

 

他见是我,我只能看到他嘴唇开阖说着什么,可能是告诉我他没事,可能是询问我一切都好吧,可能是在让我:别哭。我这不好好的么。随即抬手给我擦泪。

 

我从来没经过这样的事儿,束手无策,也不通医理,不知道怎么帮他清创包扎,正在着急的时候,灵犀就来了。他跟我说什么我全然听不到,他好像发现我耳音出了问题,就先拍了拍我,给我耳朵里不知道塞了两团凉凉的什么。然后蹲下来给阿松清理伤口了。我看他气色也不是很好,疲倦的不行的样儿。我过去蹲下,握着阿松的手,怕他吃不住疼,轻轻拍着他的背叫他别怕。

 

那个清晨,虽然满目疮痍,但好像一切都有了一段难得的安心和宁静,灵犀手法很娴熟,也很小心翼翼,我感觉他在身边阿松都减轻了好些疼痛似的。大家也各自忙活,怀着对新生活的希望,一大早就都元气满满的忙碌着。我们此刻好像并没有其他更要紧的事情,灵犀清创包扎,我安抚阿松,自称大小贱生贱养的阿松许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珍视和爱惜。这三个年岁相仿的人,仿佛用行为告诉,就算全世界都停止,我们也将继续我们的事。

 

 

和大/202008020331在东亭

声明: 本文及其评论仅代表个人观点,不代表飞赞网立场。不当言论请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