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病了,病的特别厉害,发烧,嗓子疼到冒烟。
我给王洪军打了一个电话,他说他回老家了,过几日才回来。
这一下,竟不知该找什么人才好。
昨天晚上,有人敲门,开门,竟是江超。
把春子姑姑的电话给我,我有事儿跟她说。
不用猜,张先生一定把房子的事儿说给了江超,这次来,显然是要跟杨春子的姑姑要房子的。
张哲,我知道你恨我,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原谅我,但春子跟我之间的事儿,与你无关,春子做的任何决定,你都没权力左右。
那房子,我可以不要,我只是想要那封信,春子最后留下的那封,我想放在身边,当作纪念。
张哲,就当我求你,把春子姑姑的电话给我吧。
我不能信任江超,就当我是小人之心,在北京,一套房子有多重要,人人都知道。我不相信江超会放弃那房子,从他要跟小月生孩子那天起,我就认定他是个无底线自私的人。
你死心吧,我不会给你的,我家也不欢迎你,赶紧滚。
我下逐客令,江超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在沙发上坐下,突然冷笑了一声。
张哲,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其实你根本就不是想替春子报仇,你只是不甘心,你心里真正想要报复的,是张南。你恨他当初为了鸡米把你给甩了,现在鸡米要走,他就回头。你明明觉得自己受了伤害,却非要假扮冷酷的强者,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意承认,你心里对张南爱的有多卑微,多没有自我。
我伤了春子,这辈子没办法弥补,我承认,我他妈的不是个好人。可你呢?你敢面对自己吗?你现在能做的,不就是用春子当借口,假装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别为难自己了,张哲,我们曾是朋友,甚至还上过床,我不希望你从此以后,一张笑脸,骨子里却都是眼泪。
江超说完,起身,这一次才是真的要走了。
我愣在原地,竟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我,真的那么想替杨春子报仇吗?问自己,问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竟然不敢去想答案。
倒在床上,刷鸡米的微博,江超说的没错,鸡米这个名字,我从来就没有真的放下,十周年派对上,张先生随鸡米离开那一幕,我也从来就没有真的忘掉。
鸡米在微博上说,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就只是利益交换,所谓爱情,只是为这种交换穿了一件好看的衣裳,我从来不相信爱情,只相信交换。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并不了解鸡米这个人,从第一次他来家里打麻将,到最后一次他跟我说要出国,我就只是把他当作一个爱情的掠夺者,一个我随时需要防备与憎恨的对象。
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性格,甚至是否叫鸡米,都不重要,他就只是一场噩梦,随时提醒我,我与张先生早晚有一天会分开。
给鸡米发了私信,什么时候出国?出国前,能不能聊聊?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又觉得必须要这么做。
没有回复,也理所当然,对鸡米来说,我只是他玩弄过的一个男人的前男友,一个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失败者,又何必理会。
第二天,就病了,头疼的厉害,没有力气上班。
直熬到中午,青山打来电话,说在我剧场附近,想约我午饭。我说,我呆在家里,快要病死了。
一小时后,青山来了,给我带了粥,还有退烧的药。
你这身体,还非说自己不需要男人,就自己一个人,怎么能行?
青山一边帮我把粥放进碗里,一边责备我。
其实青山挺好看的,跳舞的人,身体线条流畅,一张干净的脸,也没什么岁月痕迹。经历过失败的感情,现在也成熟到更懂得珍惜,想想,其实是理想伴侣。
你想过以后吗?我是说,特别老的时候。
突然这样问青山,被我问的愣了一下。
以前想过,跟一个爱的人,一起到老,等老到都不能动的时候,坐着轮椅,也要手拉着手,去海边,看夕阳。不觉得特别有画面感吗?比电影里的镜头美多了!
现在不敢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那一天肯定会来,反正那一天不管糟糕成什么样子也都要面对。
说完,苦笑了一下,用勺子喂我喝粥。
我喝了两口,胃里舒服很多,不知怎么,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其实,青山说的那些画面,我也是幻想过的呀,每次张先生睡着,我躺在他身边,听他均匀呼吸,都会想,我要跟这个人,一直过到老,老了也不分开。我真的是幻想过无数次的呀,想着想着,就趴在他的身上,睡着了。
青山放下碗,轻轻把我抱住,用手拍着我的头,说,瞧你没出息那样儿,不就生了点儿小病吗,不用脆弱的哭鼻子吧。
我知道,青山懂我哭什么,只是不想戳破而已。
吃过退烧药,睡觉,睡出一身大汗,醒来,青山还守在床边,递给我毛巾,说,赶紧擦擦。
对了,我自作主张,帮你叫了一个人来,应该快到了,他来了,我就走。
直觉告诉我,青山给张先生打了电话,应该是趁我睡着,从我手机里找到号码。
果然,没一会儿,有人敲门。
青山起身,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算是告别,然后走到门口,给张先生开门。两个男人,一个进来,一个出去,我只能一动不动,歪着头看着。
张先生进门,先拿了我擦汗的毛巾,去洗手间清洗,很快又回来,帮我擦额头与脖子上的汗,毛巾是温的,与皮肤接触,舒服。
还在生我的气?
坐在床边,低头看我,嘴角带着笑意。
我还想硬装出一副冷酷模样,可实在没有力气,只把一只手伸出被子,玩弄张先生的衣角。
杨春子姑姑的电话,我已经短信给江超了,你说的没错,我该尊重杨春子的决定,人都死了,再去计较,又有什么用呢?
张先生抓住我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紧紧握着,没有再说话。
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在这个冬天来临之前的午后,两个人,忘了过去,也不想未来,就这样彼此静默着,却又好像有千言万语,从心里出发,沿着血管流动,通过手心,流到对方的心里去。
直到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才松开张先生的手,拿起手机翻看,一条微博私信:张哲,还记得我吗?想约你出来坐坐,我是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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