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
分享到:
4已有 304 次阅读  2023-03-22 22:14


分享 举报

       我一直想为你讲一个故事,但又不想告诉你,这个故事是为了讲给你听。我渴望你看到这个故事后,默契的意识到,这是为你写的,你的故事。如果那是你对我说:跟我走吧。我想我可能会奋不顾身,也可能一如当时犹豫不决。但是,谁知道呢?少年时的我们,以为最好的爱就是爱一个人不求回报,只是爱而不得为什么还是会难过?再老一点就会明白,我们内心其实渴望对方回应我们同样多的感情,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呼应碰撞发出的光芒,才是我们各自人生中的美景。——题记

  与沈南星初次见面的时候,宋平林没有想到,此后多年,沈南星在他心中会停留这么久。

  十月的一个晴朗的周末下午,吴江川给一个朋友打电话,要对方来帮一个忙。那时宋平林只是个刚进大学的“freshman”,饶有兴致地参加各种名目的社团活动。吴江川是一个是个社团的负责人,与宋平林有同乡之谊,因此宋平林对诗社有一种更亲切的感情。

   吴江川等来的不是他的朋友,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事情其实很简单:诗社需要一个宣传画板,吴江川的朋友有事脱不开身,于是就推荐了自己的一个朋友,沈南星。那是宋平林第一次见到沈南星。沈南星个头中等,面容清癯,棱角分明,沉稳干净。沈南星出现在门口的瞬间,此前还在滔滔不绝的宋平林顿时安静下来,他感觉到沈南星的身体里有一种静默的力量。

  彼此做了下简单的介绍,吴江川大致解释了一下他所需要的画板要求,沈南星静静地听完,便开始忙了起来。宋平林因为给沈南星打下手,不免闲聊寒暄了几句,顺便相互留了联系方式。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宋平林跟沈南星再无交集。有时候闲得无聊,宋平林会拿起电话一遍遍翻看通讯录,看见沈南星的名字,心里有一些失落夹杂的莫名情绪。宋平林觉得,沈南星这个名字,或许很快就会在她的手机里变成三个毫无感情的三个汉字和一些冰冷蛮横的数字,直至又有新的名字和数字覆盖了这个名字的温度。

  第二年的三月底,诗社要做一次纪念海子的活动,谈到宣传画板的制作时,宋平林迫不及待的想起了沈南星。

  第二次见到沈南星,已经习惯大学生活的宋平林像是见到老朋友一般,在沈南星作画的间隙絮絮叨叨地聊了许多。沈南星眼里不时的浮上笑意,宋平林立刻停止说话,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多话,懊恼自己卖弄浅薄。

  画板完成,他们坐在画室的桌子上,双手撑着桌面休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说起诗社的活动,沈南星笑着对坐在一边的宋平林说:

  “其实和你们弄的这些现代诗相比,我喜欢古诗多一点。

   宋平林心情暗了下来,他心里觉得沈南星这是厌倦了再替他们画画板,委婉的拒绝了下次可能还会有的邀请。宋平林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你还记得上次我给你们涂抹的那块画板吗?

  “当然记得啊。

   宋平林想起那幅画板上的新月,仕女及小桥流水。吴江川对此满意得不得了。

  “当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弄什么呢,我很久没画过被命题的东西,其实呢,我是听到你的名字才决定了要画什么。

  宋平林觉得奇怪,就自嘲般地接了一句:

  “我的名字,哈哈,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很土啊?

  “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宋平林听完也念了一遍,两个人都笑了,他不知道沈南星是不是在调侃他。

  春日午后的时光慵懒悠长,宛若少年,一个下午,就这样消磨殆尽。

  五月的时候,宋平林已经了解了沈南星的许多事。

  原来沈南星并不是学习绘画专业,只是小时候沈南星按照父母的意愿学了几年,最后不知是实在厌倦还是年龄一大有了自己的想法,就放弃了。宋平林觉得惋惜,沈南星现在也是如此感受。因此大学闲暇的时候,沈南星就会去朋友的画室去画一些东西。相处时间久了,宋平林觉察出沈南星骨子里有一种一触即发的敏感和愤怒。让宋平林觉得奇怪的是,沈南星思想锐利,常常言辞激越却不喜欢与人争辩。沈南星解释说自己年少时与人争辩时常不留情面,后来与人相处便留心沉默,以避免与人发生争端。宋平林一直都觉得,尽管有时候自己有很强烈的说话欲望,但自己适合最做个倾听者,听沈南星这样解释,他对此更是深信不疑。仿佛只在他面前激越的沈南星,就是定位了自己的最好证明。

  他们常常会交流自己最近读过的书,分享各自喜欢的电影与音乐。宋平林常常觉得沈南星与他是如此相似。想起这些的时候,他偶尔会有些伤感,他不能准确描摹那种感觉。直至多年以后偶然听到陈奕迅在《时光倒流二十年》唱多么羡慕你昨日同过的窗 ,早些看着你美丽模样 ,对你天真的赞赏 ……他才明白,自己当初的伤感不过是四个字,相见恨晚。

  多年之后再次重逢,宋平林有些事却不愿再提起。他不知道自己珍惜的,沈南星是否还记得。这些年与人相知相许,宋平林渐渐明白,有些人与己同行,虽然彼此懂得珍惜,但留给彼此的记忆往往都是各自独立的细节。

  沈南星当然记得那些暮春初夏的夜晚。

  夜晚上课归来,宋平林喜欢约沈南星出来走走,在那些林荫路上一遍遍漫步闲聊,仿佛那些灯光昏黄的林荫路漫无止境。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他们不知是聊到了什么,大概是夜风吹动松枝发出的声响,闻到不知是何处飘来的未知花香,感慨起时光迅疾来吧。沈南星很有兴致地朗诵起李白的《春夜宴从弟桃园序》: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宋平林打趣道,我们是不是下次也要秉烛夜游啊。他当然知道,沈南星不过是在借李白之口感念时光易逝。可是那一刻,宋平林却觉得,这样的时光,与天齐长。

  伴随着炎热七月来临的,还有一个不长不短的假期。宋平林当时兴冲冲地跳上回家的列车,不想回家几天后这兴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各种名目的同学聚会让自己不至于无聊。闲下来的时候,他偶尔会想起沈南星,他不知道此事的沈南星在做些什么。他从未去过沈南星的家乡,虽然曾在画册和电视宣传片上看到过那座南方小城,可是在他心里,那座城市除了有沈南星的家乡这个标签,在他心中,这个城市始终没有一个完整的轮廓。

   一个鸡肋般的假期就这样晃眼过去。再次回到学校时,宋平林发现自己对一些事失去了热情,诗社的活动他渐渐参加的少了。一个仓促而漫长的假期之后,宋平林觉得自己老了许多,就像假期同学聚会时,看见当年最内向独行的人开始呼朋邀友,大声地跟人说话,他惊觉时光改变一些人或事可能只是瞬间的事。

  百无聊赖的时候,他会嘲笑自己:宋平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难道真的就仅仅因为校园里一下子冒出了那么多的生鲜而年轻的面孔?

  新生入学那天,宋平林见过沈南星一次。他们当时都各自带着一个新生跑东跑西,帮着办理入学手续。休息的时候,他们不免忆起自己初来咋到的情景。沈南星当初拒绝了家人的陪同,自己一人奔向自己未知的前路。宋平林不免有些羡慕:自己可是在七姑八大姨的照顾下做起了甩手掌柜。宋平林带着惭愧的语气说起这些,顺便表示了对沈南星的敬佩,没想到沈南星却淡淡地说:

  “这有什么呢?你羡慕我的千山独行,我还渴望如你般万里相送呢。我们不是彼此,所以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别人最想要的是什么,我视若珍宝的东西,或许你曾弃如敝履。

  宋平林看着沈南星淡淡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在想该怎么回应时,忽然间脑海冒出一个念头,把自己一惊:或许自己在沈南星心中的重量远小于沈南星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宋平林很想问,最终却沉默以对,心中泛起阵阵失落。

  宋平林意识到自己有些时日没有见过沈南星时,已是两个多月以后的一个深夜。虽然宋平林偶尔在上课或下课的路上曾跟沈南星打过照面,但只是彼此笑笑,也算是打过招呼也就过去了。

  十一月的一个深夜,宋平林忽然从睡梦中醒来,头脑异常清醒,睡意全无。他踱步走到烟台,看见昏黄的路灯下树影绰绰,忽然很想点燃一支烟。宋平林平时十分最厌恶别人吸烟,自己当然也不会对自己吸烟保持宽容。他忽然有这种念头,只是因为在刚才的睡梦中,梦见沈南星自己一个人吸着烟在校园里低头穿行,自己一片茫然。宋平林问自己,这个梦代表了什么呢?他想起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一次半夜醒来,看到自己床上躺着一个人,能闻得到他身上的酒气,十分厌恶。那时他知道,自己班上的一些小混混会在夜晚熄灯后从集体宿舍出去喝酒。他凑近一些看清了躺在自己旁边的人的那张脸,那是自己彼时最好的一个朋友。宋平林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往朋友的身上拉了拉,心里觉得自己失去了这个朋友。

  宋平林怀念起那些春夏交接的夜晚了。

  后来宋平林在大把大把失眠的夜里回忆往事的时候,也曾想过他和沈南星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的就变了样子,最终却是无解。就像当初与沈南星初次相遇,也完全不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如果非要一个解释,只能说,人生奇崛。这句话虽然烂俗,宋平林觉得,也不失为所有的想象之外的得到和遗失的最好的注解。

  这个夜晚,宋平林觉得夜凉如水。

  大学的时间也就这么长,即使你不用来做这些事,也总会有其他事将这时光消磨殆尽。

  毕业前夕,宋平林向所有认识的人一一道别。他也曾想过约沈南星出来一起吃顿饭,只是由于这样那样的时耽搁了。 宋平林当然知道所谓的其他事耽搁只是借口,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再对沈南星讲话,再提起他们曾并行走过的夜与路。

  毕业答辩,拍毕业照,散伙饭,这些程式走完后,宋平林将四年的记忆打包,成为他们寝室第一个离开的人。六月末的早晨,空气中有股焦灼的气息,深呼吸一下仿佛都让人觉得垂头丧气。火车开动的时候,宋平林想起一位女性朋友对他的评价,说自己是个感情很凉的人。宋平林初闻乍惊,后来想想也确实如此:自己从来就不是看得见未来的人,对人和事总是少一些幻想和期待,于是就会对一些人事在身边时充满热情,离开时却不会试着挽留,未来从未来过,以后的事谁能看得清呢?

  列车载着他与这座有四年交集的城市渐行渐远。宋平林感觉到一种寂静的空旷,像是进入带有颗粒的黑白无声纪录片中。离开一座城市和失去一个人大概是一回事,宋平林想,都是切断了一种向更深的生活纵横的可能性,就像一个句子到了最后划上的那一个句号,昭示着一切到此为止。纵有千言万语,请再重新开始。

声明: 本文及其评论仅代表个人观点,不代表飞赞网立场。不当言论请举报

评论 (1 个评论) 发表评论





涂鸦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