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失恋中走出来，李卓几乎没有吃太多的苦头。

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去长沙参加医学活动，在软件上认识了钱乙。

钱乙在Blued上写着“不约”。

但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做了除10以外的所有事。

跟上一次碰到赵甲一样，跟钱乙的见面也是李卓主动提的。

感觉不错就迅速约见面，这是李卓一贯的风格。

钱乙欣然答应。

他知道李卓见完面就要赶回他工作的城市，于是特意买了鱼，说要给李卓做顿饭吃。

能去钱乙家里，李卓当然觉得开心。

钱乙是一名音乐老师，典型的南方男孩，长相清秀，说话温柔，斯斯文文。完全符合李卓对他的想象，十分喜欢。

钱乙在厨房里煎鱼的时候，李卓在旁边陪着他聊天。但是李卓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那条死鱼上。

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发生点什么。

一开始，李卓还有点担心，他觉得自己长得并不好看，怕钱乙看不上自己。

但聊了几句之后，李卓发现，钱乙虽然对自己不是那么热情，但是——似乎也不那么讨厌。

只要不那么讨厌，李卓就觉得有希望。

所以，李卓抓住机会从后面抱住了钱乙，试探性地在对方的耳朵边吐着湿气，三不五时轻咬钱乙的耳朵。

两人亲亲抱抱到了一起。火热的肢体反应把事情迅速往18禁的方向带去。

“等等，等我把火关了。”

说完，两人直奔卧室，滚出一床的涟漪。

两人并没有XXOO，只是将彼此吃干抹净。

“大白天的，就不做那个了。”

钱乙语气清冷，淡淡地。

李卓也不强求，两人洗澡、吃饭。

说来也有意思，那条鱼，因为做到一半停了下来，所以到最后味道十分奇怪，有一种去不掉的腥味。就跟刚才的味道一样。

回去的火车上，李卓趁热打铁地问钱乙——

“你对我感觉怎么样？”

钱乙的反应依旧淡淡的：“还不错。但是我们别这么着急在一起。”

李卓当时没觉得奇怪，以为两人刚接触不久，所以对方才这样语带保留地冷静。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床上床下都淡淡的男孩子，其实患有抑郁症——重度抑郁症。

 

据李卓自己说，他碰到的所有男人里，最喜欢的就是这位音乐老师。

“他最吸引我的地方是他的才华，数不尽的才华。”

钱乙文章写得特别好。上学的时候作文经常得满分，高中的时候改过一篇红楼梦后传，精彩的程度让语文老师以为他是抄的。

除了文学，钱乙还喜欢音乐。

说起来，钱乙现在能走音乐这条路，也十分神奇——

他并非艺术生，高考失利了才去学的唱歌。

高中的时候，他念的是理科，但不擅长，加上经常性失眠（抑郁症的表现），所以学得特别差。最后高没考上大学，母亲让他复读，他不同意。钱乙就自己去报班学唱歌。

班上除了他，其余的都是艺考生，全部要参加高考。

结果，跟钱乙关系不错的同学鼓励他：“钱乙，要不然你就去考一下吧？如果我们可以，你肯定也没问题！”

钱乙有点心动。加上老师也觉得他素质不错，就说让他去转学文科，重新高考。

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按照艺术生的标准，钱乙还真的考上了一个重本，从此走向了专业的音乐道路。

李卓跟我说过一个细节——

有一次，李卓去长沙找钱乙。

当时钱乙在给人上在线课，没法去楼下接人。李卓就一直在那栋楼门口等，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有人刷卡进楼，他被捎带进去了。

当时李卓已经等得没了耐心，一肚子火。

却只听见那个邻居问：“你去哪一层？”

“X层。”

“你住这里吗？”

“不，我找朋友。”

“你们是不是开了培训班啊？我经常听见钢琴声。”

“对，我朋友是开音乐培训的。”

“你朋友很厉害啊，弹得很好听，唱歌也好听。”

原本无比烦躁的李卓，一下子就被虚荣心撞晕了。

所以后来进了屋，李卓一个埋怨的字都没说，就在旁边静静看着钱乙给人开视频上课，越看越喜欢，心生崇拜。

“我真的很佩服他能有那么多才艺。有一次早上起来，躺在我怀里面，突然开始讲人类的发展史。我觉得很奇妙，好有知识，好有才华。”

当然了，只有才艺也是不行的，李卓之所以那么喜欢钱乙，还因为钱乙的性格真的很好——

钱乙很阳光，平常跟李卓在一起都是抢着付钱，从不斤斤计较。

正因为如此种种，一开始的时候李卓根本看不出来钱乙有抑郁症。

不知道是不是抑郁症的关系，钱乙对性比较冷淡。

两人之间为了培养“那件事”的默契，还花了一些时间和功夫——

“我想做。”

“不行，我今天……欲值不高，只有百分之几。”

“那你百分之几会特别想做？”

“百分之二十几就会想做了。”

“那我就随便做些，不做到最后一步。”

“好吧……”

李卓体谅钱乙的处境，所以不会逼他。但这只会让钱乙更加难过，他不忍心看李卓需要为了自己委曲求全。

所以，如果某天钱乙突然来了性质，李卓就像是过年一样。

李卓记得特别清楚，有一次他去长沙出差，在酒店里头，问钱乙：“你今天晚上欲值百分之几？”

“百分之二十几。”

李卓听了，二话不说让钱乙打车过来。

那天，原本一切都非常好。钱乙兴致高，还跟李卓一起洗了澡。

但——

因为完全没有提前准备，没有油，只翻到了一个套。

弄了几下，李卓就感觉好像是破了。

抽出来，果然是破了。

他们都是特别理智的人，在那么意乱情迷的时候，大家第一反应就是“别做了”。然后赶紧下单HIV试纸。

快递很快就到了。两人测试了，都没有。这才安心。

可和抑郁症的人谈恋爱，到底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李卓隔三差五会收到了钱乙的消息——

“我今天心情不好，但是你别理我。”

李卓知道他因为生病所以心情会突然很不好，但也不能追问，只能顺着钱乙的想法，不闻不问——一个抑郁症患者叫你别理他的时候，就是真的叫你别理他。

结果有一天，钱乙去外地上课，结果把钥匙落在了外地。回家进不了门，心情烦躁。给李卓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就差了一些。

李卓当天心情也不好，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

结果，冲动之下，钱乙就把李卓给删掉了。第二天，李卓发现自己被删了，一气之下，把钱乙也给删了。

后来，李卓又凭着印象，把钱乙加了回来。前一次的大吵，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了。

但隐患却一直在——

抑郁症，最可怕的不是偶然的乌云密布，而是持续冷淡的相处模式。

“每次都是我找他，他很少主动找我。我觉得他对我不是很喜欢，不是很想理他。”

李卓越来越难接受李卓的“冷淡”，钱乙却也感到很委屈——

“我从来不会找人主动聊天。我找你的时候是很想你的时候。”

听钱乙说这句话，我一个外人都觉得心疼。

在疾病的阴影下，两人的关系岌岌可危地持续了大半年，既不是恋人，又有恋人的实质。两人的这种关系还在继续。

19年底，李卓形婚了。

婚礼之前，李卓问他：“我婚礼，你来不来？”

钱乙坚决地说：“不来。”

李卓：“但我真的很想你来，周日，你正好有时间。”

钱乙：“我不来。”

果然，婚礼当天，钱乙果然没来。

李卓并不意外，钱乙做出的决定，一般都很难改变。

就像他拒绝当李卓的男朋友，拒绝至今。他也从不承认李卓是自己男朋友，把李卓逼急了，李卓开诚布公地问——

“这么多男孩子里面，我有很多玩暧昧的，但是我最喜欢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可钱乙依旧是一句简单的——

“你别纠结了。我们就是不适合。”

李卓不会在感情面前停滞不前，在原地等着。

事实上，在跟钱乙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认识不同的男孩子，钱乙也知道。

终于，在2月份的时候，跟其中一个确定了关系——

一个对他十分主动的、当兵退伍下来的画师。

画师比钱乙更帅，身材比钱乙更好。

就连李卓自己都说：“我承认，画师的身体更迷人，但我更喜欢和音乐老师一起生活。要是他答应，我应该会和他在一起，但他不答应，没办法。”

李卓交了男朋友以后，钱乙还去看过李卓。就在这个月，疫情过去之后。

我问李卓：“他来看你，你们的相处模式是啥啊？”

“哈哈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晚上依然会那个。”

“那他知道你有男朋友么？”

“知道。”

听着李卓的回答，我突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有一点点心疼钱乙，又有一点点为他感到头疼。

我想起李卓说过的一件事——

有一次开车，他和妻子在车里。钱乙突然发来视频连线。

李卓要钱乙唱歌，钱乙还真的就现场吉他弹唱了《月亮代表我的心》。

挂了电话，李卓骄傲地说：“这个男孩子真的很有才吧！”

李卓的妻子却毫不遮掩地说：“有才是有才，但他不适合你。他有抑郁症。你知道的。”

我突然觉得抑郁症是很残忍的疾病，连人们爱的权利都一并剥夺。

因为钱乙的故事，我对《月亮代表我的心》这首隐忍的老情歌，突然有了一个新的解读，一个令人心疼的解读——

如果因为抑郁症而无法表达内心的喜欢，该是多么悲伤的一件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