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夜

从出门前他就注意到了他。他一直低着头走路，手里摆弄着手机。他一直时不时侧着头在前向后偷看他。他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偷看。大家都有那么一点心有灵犀，虽是陌生人，却没有视而不见的防备。

他慢慢地降低了步伐，希望他能够跟上他。若无其事地停在路边两次，终于和他并肩走在了一起。猝不及防地，赶上他的步伐后，他开口了。

“你也是去地铁站？”他随口问道。

“是。”他快速地回答，心里很是高兴，毕竟除了手机，他注意到了他。回答后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为了不让气氛过于尴尬，平时话不仅少，还特不会说话的他硬着头皮也问了。

“你住哪里？”他目视前方低声地问。

“四环。”他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我也是。”他心里突然觉得这是一种巧合，更或是种缘分。

他想继续和他说话，但却又不知问什么。大脑快速地思考，最后根据他的口音，知道可以问什么了。“你不是本地人吧？”他这次稍微大胆一点侧着头看着他问。

“不是。”他很干脆地回答。

“那你是哪里人？”他迫不及待地追问。

他又犹豫了一下，告诉了他。两人老家的距离相差甚远。他有些失望，以为以后回家能顺路去看看，当然可以故意顺路去，但这个距离无论找什么借口给家里，他都想不到了。世上可能真没那么多的巧合。

忽然他不看手机，主动开口问他。

“你是哪里人？”

他心里的小鹿到处乱撞，不假思索地说了。以往他都会介绍自己来自另一个地方，一个他知道根本不会有任何认识他的人的地方，但唯独这次他说了实话，他强烈希望他能够和他发展一段他渴望的关系。可事实上却没有向他想的那样发展。最后大家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他继续玩他的手机，他继续想着要说些什么。想了好一会儿，正愁没话说的时候，他竟然又先开口。

“你在这工作还是读书呢？”他似乎有些好奇。

“一半一半。”为了能表达自己非常渴望和他沟通的诚意，问题也只听了一半就开始回答，而且还牛头不对马嘴。

“嗯？”他似乎没有听懂。

“我公司在这，但在其他地方上班。”他立刻解释道。

回答之后他也没有继续问他，他知道自己思绪太凌乱，嘴又拙，对自己鲁莽的回答很失望，认为他肯定不会对他有任何想法了，一切的缘分都被自己没有斟酌的语言结束。

走进地铁站后，他慢慢地回问道。

“你呢？”他已经不指望对方的回答。

“我已经工作了。”他不紧不慢地说。

到了地铁安检口，他收好手机，走向垃圾桶把手上的空瓶丢掉。而他却很害羞，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原地等他，就过了安检，在检票口后悄悄地看着他通过安检。

进了站，他和他站在同一扇门的两侧。他还是继续玩他的手机，他还是继续悄悄地偷看他。他貌似在刷朋友圈，偶尔噘个小嘴，偶尔侧头看向远处，偶尔悄悄地笑。

进了地铁，他找了个靠门的座位，他就站在对面继续偷看。从出门到现在坐下，他一直仔细地观察他的身型和动作。他的胸线很明显，把T恤衬出很诱人的轮廓，他的肚子微微凸起，虽看不到八块腹肌，但看起来很壮实，也有隐约的腹部中线，因为他也有同样的肚子，而且需要使用的时候，也能爆发惊人的持久力。他的手臂紧靠玻璃隔板，袖口被手臂的肌肉充满，丰满有力。对了，他还有一对明显的腰窝，那是他趁他弯腰的时候悄悄偷看到的。

他的目光穿过阻挡在他们中间的人，悄悄地盯着他发呆。他想双手紧紧拥抱他，慢慢向下抚摸，抚摸过腰线越过腰窝直达紧实丰满的双臀，把头埋在他的颈间深深喘息，又向下一点点地亲吻每一寸肌肤，用舌头挑逗乳头。用胸膛感受对方胸部急促的起伏。在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他们两个互相缠绕、互相吮吸、互相依靠、又极富男性力量的身体。

他想要和他合为一体。他想要和他牵手到地老天荒。他想要和他走向海角天涯。他一眼望到了千年。

列车到站了。他原以为会和他一起在同一个站转车，在同一个地铁口出站，又或进入同一个小区。地铁才到第一个转乘站， 他就起身准备。他看到他背上单肩包准备下车，就跟在了后面，想知道他最后会换上哪一路地铁。

在流动的人群中走走停停，他终于知道了他也许住在北京四环的一头，也或许根本不是。只好望着他没有回头的背影，略显失望地离开。终于还是分开了。

转了最后一次地铁后，到达目的地。一个人回来的一路上他不停地回想着和他的对话，回想着他所有可爱的动作。他甚至陷入深思傻傻地笑了起来。出了站看到站牌才想起，他自己是住在三环的啊。不仅没有缘分，连巧合都是奢望。

时间已到，地铁停运。暖暖的夜风缓缓吹动树梢，这一夜他必定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