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屑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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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 270 次阅读  2020-07-09 0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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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后,那个跟我们一块儿在夹道干活儿的男生带着丢铁簸箕没准儿的那个女生休息军训休息间隙过来跟我赔礼道歉,过后女生买了好些罐头五六的营养品托男生交给我,我打算就这么算了,魏宝有些不开心,感觉他们这么弄我平白无故吃那么一下子砸,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了。我就劝他,算了算了。我又没事儿。往后大家还要一起学习在一起呆四年了。同学总还要做的吧。

他问我:你那叫没事儿?每天军训时候,背上一出汗,弄的火辣辣的疼,咱们去医务所多少次了?你都忘了?

 

他越想越气不顺,就带着我去找干事给我出头、替我评理,干事见左右没人,就问他:魏宝啊,那你说怎么办你才满意,为这个让那个女生还有那个男同学刚开学就背个处分?差不多得了。

他问干事:那要是那一簸箕不是砸后背上,是砸脑袋上呢?把他砸坏了呢?砸傻了呢?那两个同学会管武阳下半辈子吗?

 

他这么一问把我和干事都给问傻了,我感觉我们从来没这么想过这个事儿。假如真的如魏宝说的那样了,会该如何。

 

干事想了想也说:是啊是啊。我说武阳啊,你自己也看着点儿嚒,多大人了。

魏宝说:他是为了推开我不让我砸到才砸到了他自己。

干事说:那我给大队长说,让大队以大队的名义嘉奖武阳,好不好?那两个同学就算了。让他们认识到错误往后一定注意。然后给武阳加20分,行了吧。

我一听都傻了,加20分呀,这么多的分儿,别人得整多少次内务才能挣来这么多的分儿啊。后来就如干事说的,大队在全队对我通报嘉奖,然后给我加了20分,给魏宝加了15分儿,其他参加劳动的是加了10分儿。

这事儿之后,就有人说魏宝是图了给自己多加分儿才不依不饶。感觉魏宝不通人情世故,把事情做的太绝。我怕议论传到他耳朵里,就极力给同学解释不是那样。

但是他还是知道了,他对我说:你别跟他们废话了,他们爱说就说去,爱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我不在乎。

后来,我感觉他真的不在乎别人的误解啊那些。哪怕就是自己受了委屈受了误解,他也不去解释。他给我的说法是: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我决定要做什么,就去做完,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加的那些分儿后来都折算成饭票发给我们了,我把我的饭票也都给魏宝了,他说他不要,让我多买些好的补补。然后他听大夫说我要多吃点好的,他就给我买西瓜汁、到社区服务中心去买水果、给我从食堂往回带猪蹄、带烤鸭腿、烤鸡腿那些给我吃,把他挣来的饭票差不多全买了那些吃吃喝喝了。而且同学给我的那些罐头啥的我给他也不要,每天上午、下午都跟我去医务所一回。我看着他为我做的这些,其实特感动,但是又挺难受的。因为他自己都什么都舍不得吃,我从来没见他自己花钱在食堂开过荤,也从来不去社区服务中心买东西。除了理发去一下,每次花5块钱。而且他因为老吃素,加上我们天天训练,运动强度挺大的,加上在户外风吹日晒的,我感觉他黑瘦黑瘦的,加上他个子高,他眼睛本来就狭长,甚至因为有些清瘦的缘故,眼睛更狭长了,甚至除了青眼眸子以外的眼白都多了几分似的。

 

我就跟他商量,我说我背上有伤,行动不大方便,而且我这段时间也想吃炒米了,问他能不能,每次他去买炒米,我去人少的窗口买鸡腿啊肉啊那些的,然后我们一块儿吃。他也没多想就同意了。我每次都会买俩鸡腿儿,或者变着花样的买点其他的那些类似尖椒肉丝、鸡蛋木耳炒肉那些的给他换换口味,补充点营养那些。他每次也打两人份的米饭。回来分开了俩人一块儿吃。

他每次都问我:你买这些得花多少钱了?

我笑着跟他说:快吃快吃,咱们都吃完,我有的是饭票。

有时候,吃完,他会拍着肚子打着饱嗝跟我说:你看我肚子都吃鼓起来了。你自己也多吃点呀。

我说:我有在吃了。

他就笑着跟我说:肉真好吃了。然后会说那个鸡腿是怎么个好吃法儿,那个鸭腿是怎么个好吃法儿,还有那些鸡蛋木耳、尖椒肉丝,他都会不厌其烦地点评一遍,在他的口中就没有不好吃的。

 

他还跟我说:你往后可别浪费粮食了,吃多少买多少。虽然花的是自己的钱,可是那每一个粮食每一顿饭都是经过好多人四季辛苦千里迢迢才到了我们口腹中的。

我就感觉这个魏宝,他身上有很珍贵的东西,很多人都没有了,真的很珍贵,和金子一样闪闪发亮,我就特干脆地跟他说:我知道了,保证往后和你一样。

 

有些事情,他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还是在乎。比如我们一块儿吃饭差不多两周左右,就有人说他跟着我蹭饭啥的。他就不大愿意跟我一块儿吃了。但是他还是会给我打饭。只是我买的饭菜他就不怎么动了。

 

我说:我一人吃不完丢掉多可惜了?你自己不也说不要浪费粮食那些。

他说:那你就买一人份的不就好了。然后说下不为例啥的。

反正我每次还是坚持买两人份的,他就说:再这样往后我真不跟你一块儿吃了。

我说:我伤还没好了,你不给我打饭了?让我一人伤患去挤着排队啊?

他说:少来了,每次去换药我都看到了,你那个应该早就好了。

我说:那咱往后去警苑餐厅吃去,那儿是小食堂,人少。跟他们也不在一块儿就好了。

他说:那还不是跟着你蹭饭啊?

我就火了,我问他:那你给我买西瓜汁、鸡爪子就行?我给你买就不行?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然后就商量好,那一人请一顿吧。我说行,反正从那个时候,我就打算跟他合了灶似的那么吃饭了,反正我家给我很多零花钱,我愿意跟他一块儿花,我当时的目的就是赶快让他的气色好起来。然后把我的饭卡饭票都交给他,买饭的事儿就都交给他了。不过每次决定要买什么我也依旧跟他一块儿冲。

 

在那年十一前,我们都发了制式警服,最后临近校阅的那几天就是穿着警服去训练了,因为我俩个子高、形象好,我跟他就被选为我们大队方阵的旗手了,他开心了好几天。有一次训练,我看到我们大队也在,旁边站着的那个人我认识,是我爸爸警大时候大一届的学长,据说是在念书时候打群架的时候结下的革命友谊,他们毕业后也是都在系统内工作,如今他在分局干局长,虽然他在职务上是我爸爸下属,但是他看着自己的学弟发展的比自己好也是很欣慰,就跟对待自己家弟弟那么着由衷为他高兴,我爸爸那人特会人情世故那一套,虽然官儿当的马马虎虎,但是从来不摆官架子,尤其在他跟前更是毕恭毕敬跟对待自己长兄那般尊敬。自我记事起他们就没断了来往,关系特铁,我喊他姜叔叔。他有一个千金比我大两岁叫姜芸芸,姜叔叔貌似也很中意我,把我当成他们家未来的姑爷了那般。而且我和芸芸姐也从小玩的很好。

 

我看我们队长跟姜叔叔说话的时候满脸陪着笑,我就想,队长和干事们在学校这一方小天地前呼后拥对讲机都有人给拿,神仙皇帝似的,然后见了外头有体面的人也是有满脸堆笑的那一面,也是难得一见,我感觉按理说姜叔叔这种级别的就算是参加学习也不应该来我们学校学习,我们都是培训基层民警的那种学习,也保不齐是来参加会议的。

 

休息的时候,教官喊我说大队长找我,我就过去了。队长许是从姜叔叔那里知道了我的情况,对我的态度也是笑眯眯的,我就立正敬礼和队长问好。姜叔叔笑着说:这小子,不认识我了?

我说:姜叔叔好。他就问我习惯不习惯啊,问我锻炼的情况什么的。后来我知道姜叔叔是学校请来给参加培训的民警们讲课的,所以才来了我们学校。他还问队长我表现的好不好那些的,队长就把我一通猛夸。其实他之前都没留意过我这么个人,感觉真是无语。

 

我自打入校的时候,就没打算要沾我爸的光,所以在同学跟前也从来不提我爸,他们问我就说是普通家庭,在郊区住。而且我来这学校也是凭我的真本事考上的也不是我爸爸托关系走后门进来的。可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姜叔叔。有点事与愿违的感觉。

 

姜叔叔让我好好训练,好好念书,听队长的话,让队长要是我调皮捣蛋不听话就打电话告诉他什么的那些话。然后跟队长给我告假说是中午能不能让我跟他一起吃个饭。队长说没问题没问题。然后训练开始后,我就入列训练去了。

 

训练结束后,好多同学都问我:那人是谁呀,感觉队长在他跟前都很放不开哈。我说:我家一远方亲戚,正好过来参加培训,呆一两天就走了。魏宝问我的时候,我也如是说。因为我感觉有些事情越解释越麻烦,越说越说不明白,而且可能往后姜叔叔也不会天天来学校。估计往后能遇到这种情况估计就不多了。

 

这事我原以为就这么消停了,可是队长和干事从此后对我的态度马上就不同了,甚至以为我能给大队在学校在校领导那边捞到什么好处似的。同学们就感觉我跟那人关系肯定不同寻常。

 

那天中午魏宝去大食堂吃饭去了,我跟姜叔叔在一块儿吃饭,就想着魏宝来没来过了,就打算一定要带魏宝来这里吃饭,经常来吃才好。姜叔叔让我点菜,拿着菜单让我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看了一个很好的小圆饼和那种锅包肉似的东西,就感觉魏宝应该喜欢吃,就专门要了那个,跟姜叔叔说能不能把那两个提前打包好我想拿回去宿舍吃。姜叔叔当然就二话不说给打包好了。我问他芸芸姐最近咋样,他说:你芸芸姐在南京读大2了,本来我想着也让她念警校,后来我和你阿姨商量,听你爸爸说你有志愿要读警校,感觉咱们家有一人儿上警校进系统就行,不然将来小俩口都进了系统,到时候忙开了,孩子也没人照顾不是?我就笑了。

 

他问我:你们队长待你咋样?我说:我不想太显摆,开学也没让我爸爸来送我。我也不想沾我爸爸的光,我要靠我自己。姜叔叔就夸我有志气。我说队领导他们都不知道我和我爸爸。姜叔叔说:你们这个李队,这小子哈。等我回头说他。我说:别介姜叔叔,我在这学校还得呆四年了,而且是我有心不愿意人知道,也并非大队领导的过错,您要是真说他了,他脸上挂不住,而且我往后怎么和队领导相处了呀,那样我会很被动的。姜叔叔摸了下我的脑袋,说:嗯,你小子长大了,分析的不错。往后有啥事儿就给我打电话。然后嘱咐了我好些,我们要吃完离开之前,他让司机从社区服务中心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然后他还给我留了好多生活费给我。让我别亏待自己,如今都瘦了云云。

 

因为那天下午姜叔叔还有课,我也惦记着魏宝,我们那天出来的都挺早,到了警苑的时候,参加培训的民警还没过来吃饭,人也很少,很安静。当我拎着好些吃回去宿舍之后,距离午休还有不少时间,给寝室的同学们分了些,又挑出些来准备给魏宝他们宿舍的人分,分出一半好的来专门留着给魏宝。他当着好些同学没说啥,收好东西之后,我喊他到外头到那次我们躲避督察的好多柳树的那地儿,在路边长椅上坐着给他吃那五颜六色的小饼子和锅包肉那些。我还给他带了一次性筷子。

 

我看他不怎么吃,我问他:你怎么不吃啊。快吃吧,我专门给你弄的,都没碰过。直接就打包了。你看还热着了。他问我:那人是谁了?我说:我家一亲戚。过来在培训中心参训的。

他说: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你爸爸了。

 

要是我爸爸的话,你会怎么着了?

他说:那我就不敢和你做朋友了,我天生不爱和官宦人家的子弟结交。

我说:可是儿子是儿子,家里是家里。那是两回事儿。

他说:怎么可能是两回事儿了。我们老家有句俗话,说少时是看父敬子,老来是看子敬父。你想,这人还只是你亲戚,李大队他们对你马上就不一样了。你忘了之前干事们是怎么待咱们的了。

我无言以对。他说:而且,大部分官宦人家跟富贵人家的孩子都是仗势欺人,普通人家的孩子,跟官宦人家的孩子、富贵人家的孩子,本就不是一路人,不该往一块儿走。就算不仗势欺人的,交朋友难免礼尚往来,普通人家应酬不起那些。

我忽然想起来汉代无名氏《越谣歌》里头的话: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我说着说着,心里说不出的一阵难受,他貌似也被这话感动着了,又看我此时的神情,用手拿起来一块小饼,跟我说:来张嘴。我就张开嘴,他就给我塞嘴里了。说:你说你傻不傻,这好吃的自己吃了就完了,还巴巴的打包回来。

我特认真地跟他说:我跟他们不一样。

他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那以后,他就再不提蹭饭不蹭饭的事儿了。真的感觉那些都无所谓了,他许是看明白我的心了。也放下了心里头一块包袱。

 

然后,这个事情也并没有就此偃旗息鼓,因为队里头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略微谙熟本地系统内一些政要的人,七七八八的分析推测,也可能是从大队长和干事们那里传出来的。知道了了我爸爸的事情。因为魏宝对当地哪个局是谁那些的事情不大清楚,起先他也没听到什么。后来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在我以为可能大家全知道了,只瞒着他一个人的时候,他跑来找我说:我们出去一下,我找你有事。他问我:他们说的是真的?我说:啥了?他们说:你和这里的武书记内什么。我说别听他们瞎说。世界上一样姓的人多了去了。都是我爸爸啊。他就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感觉魏宝这个人有些奇怪,要换了别人,摊上这么样的朋友同学,那高兴还来不及了。他为什么这么抵触这个事儿了。然后我又有担心,我怕到时候校阅我爸要是一来,就全露馅儿了。所以我那段时间天天睡不好觉,我希望到时候学校别邀请我爸爸出席,然后感觉这种可能几乎没有。我又转而希望我爸爸到时候市里临时有重要会议他去忙别的,然后派他的副手来。魏宝也看我睡不好天天心神不宁的,问我怎么了,可我哪敢把真话告诉他了。就巴巴地盼着天可怜见吧。

 

 

202007090341在东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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