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篇文章，说来生做直男，打球泡妹巴拉巴拉。想起来一些事情，罗里吧嗦说一说。

有时候我们很想成为的样子，很想做的事情，其实真的没有那么想。因为人生常常二选一，只能选一个。你现在选的那个，就是你最像要的那个。

就像减肥和食欲，你之所以减肥失败不是因为你意志力差，只是因为你更想肥胖（食欲）。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认识对象小吴是在参加21年中秋节的一次武功山的同志户外徒步活动时，我和一对情侣好基友（我们三个北京的，参加上海组织的活动）。

我体能比较差，跟不上我那两个好基友，爬了一会儿就看不到他们。后来的一整天，都是和路上偶遇的小吴同行。我们聊摄影，聊修图，聊手机。我给他科普户外常识，运动理论。他话不多，但我抛出去的话题他都有兴趣，也接得上。

在一起的第三个月，他问我QQ头像是谁。我说，“邓肯啊”。他问，“那你QQ个性签名为什么写着‘圣安东尼奥的河水逆流而上’？”

我顿时激动，开始吟诗。“圣安东尼奥的河水逆流而上，海军上将脱下西装，阿根廷人长发飘扬，法国跑车还是年少模样，来自维克森林大学的蒂姆-邓肯即将登场。”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我，“啥？”我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你不知道这段话吗？”他摇摇头，我问他，“那你知道马刺吗？”他摇头。我了然，“哦，你不看NBA是吧？”他点头。

我准备结束话题，他却感兴趣了，知道我以前打过篮球，问了我很多。他说他从没参加过除了体育课以外的什么体育活动，一直想尝试，却没有机会，也没人带。

第二周我就买了个篮球，带着他去球场玩。他学的挺快，能拍球（实在不能算运球），能投篮了。我急不可耐，双手搓搓，就要和他斗牛，想赶紧玩那个“去你妈的篮球梦”的盖帽梗。

后来他买了很多篮球鞋，篮球袜，篮球背心。他穿上后问我，你们当年打比赛的时候也是这么穿着的吗？

我哈哈大笑，摇摇头。我说，“我们当年也就是学校内打打，没有参加学校和学校的比赛，随便打打。中学时候班级之间比赛，各穿各的。大学时候系之间比赛，还没打几场就被黑幕了。篮球背心其他人穿，我不太穿。小时候嘛，家里有啥衣服就穿啥衣服，不讲究这些，还穿拖鞋打过篮球比赛，光脚踢过足球比赛。就光脚踢足球那场，我们145战术，我一个后卫，球压根儿没过半场，就过来了几次，还都被我抢断踢回去。我们高一的班踢球超牛逼，一个班踢其他5个班的联盟，踢他们10-0，他们叫来高二高三的外援才勉强和我们有来有回。篮球鞋我更是没穿过，家里有条件的才穿得起。我到大学都只有两双鞋换着穿，其中一双还是农民布鞋，大二冬天穿凉拖鞋去上课，还被学校领导问，我就直说没有鞋子，买不起。”

他说上学时候看那些球场运动的人，特别羡慕。我特别不解，“那就一起玩啊，为啥不去？”他说，“不知道怎么加入”。我，“？？？就过去问啊，不行就多问几次啊。有时候他们缺人缺得厉害，带个残废也比打不起来好。”他说，“不知道怎么开口”。

对象抖音、B站现在推荐的很多都是篮球视频，我手机里却一个都没有，从傻帕去了黄蜂之后，我就不看马刺了。当年我也只是因为马刺才看NBA，现在人走茶凉，我是既不打球，也不看球了。

我确实不能理解他对篮球周边的向往，因为篮球足球，在我眼里和踢毽子跳皮筋没有区别，和DOTA、LOL、金铲铲没有区别，都只是一种游戏。可在他眼里，包括很多GAY、很多内向的不运动的直男眼里，好像代表着一种符号，一种代表了很多内容的符号，一种特别向往却不敢或不能触碰的符号。

后来相处的岁月里，我知道那个符号代表着什么了。

对象学历虽然不是TOP2，但也算是名校本科、名校研究生。我们曾聊到高考，我说，“我记得高考第一个早上，我坐着校车，旁边坐着一个和我一样成绩差的同学。我们俩看着坐在前面的同学在复习看书，聊着关于考试的八卦。我俩面面相觑，他问我，‘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考上大专？’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他‘你说呢？我他妈高三一年没上学出去打工了，你问我这问题合适吗？’他哈哈大笑，又失落感慨地说‘你说人家是来高考的，咱俩是干啥来了？’我试探回答，‘用来帮助教育局确定别人的录取分数线？’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早上的每一个细节，那天早上车窗吹来的风是微凉的，周围同学的表情各不相同，我的无奈和苦笑，旁边那哥们儿的心大，有同学问我复习得怎么样，有同学开心的和我打招呼说好久好久没见了以为我不会来考试呢。”

我说完，其实是有点难过的。我问对象，“你一直说你的学习能力不算什么，你的成绩很普通。你觉得你的成绩根本拿不出手，你说一个人能反复说自己的学校恰恰证明自己除了高考运气好，整个人生再无成就。那么我问你哈，咱就不说清华北大了，你觉得高考考上985、211的人，不需要聪明，不需要特别特别特别努力吗？我觉得至少二选一吧？”

对象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觉得只要一点运气，加上家庭环境稳定就行了。”我从没听过这样的回答，我是被震惊了。我问他，“所以你觉得你的家庭环境算稳定吗？”他说，“虽然搬了三次家，换了三个城市。但是算稳定，父母收入不高但够家庭开支，父母小打小闹但不会很激烈。”

那一刻，我更加了解我爱对象身上的什么特质了。虽然我们能一起走下去，核心肯定是因为价值观三观大差不差。但吸引我们在一起的，是我们身上都具备对方不具备但向往的特质。

我记得我上小学时候，无数次地恳求我的父亲“下午不要再喝酒了”、“明天不要再喝醉了”、“能不能只喝一点点，不要醉的没办法给我做饭，我中午得上学没时间自己做饭”……

在每一个过年的日子里，别人阖家欢乐，我们家不是我爸把我妈和我姐打的头破血流，就是我妈精神病发作把我、我姐和我爸关在家门外，或者我妈上演“你猜我为什么生气，猜不对我就发疯”然后离家出走的戏码。我整个高三的三年的除夕夜，都是在网吧通宵度过。

虽然我得承认，我的学习成绩差和家庭稳定确实关系没难么大，更多是因为我从小厌世不想活下去，更不可能为未来做努力做准备（好吧，这么看来和家庭环境确实有一些关系），小部分原因是我一讨厌老师就不学习的心理问题无法疏导。

但是，一对精神稳定父母培养出来的孩子身上的稳定的特质，确实吸引疯批一样的我。虽然对象他爸妈教育方法也不是很好，属于关心你吃喝穿、学习成绩，但是忽视你内心的类型。

而我妈虽然神经病精神病，但是精神状态正常的时候却非常关心我的内心状态，我很小的时候她就会引导我分析人际关系中的一些问题，会问我是怎么想的，做错了事情会跟我道歉，会教我不好意思的时候怎么表达。

而且我妈的战斗力非常强，和人吵架能屈能伸，进可攻退可守，甚少一败。遇到特别危险的情况，也能第一时间觉察，马上退出战斗。所以她会手把手的教我各种吵架和打架的招数。

因为我妈是个神经病，所以我必须在她发疯的时候，立刻马上觉察出她的情绪，并且马上想出有效方法安抚她，让这个摧毁力惊人的大婴儿恢复平静。

所以木讷稳定的对象吸引我，而善于表达沟通、善于觉察别人内心想法和活动、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我吸引着我的对象。

我从小就对那些内向、腼腆、很善于独处，学习成绩好，不攻击别人（埋怨和索取也是攻击，哪怕这种索取是付出后的索取）的人很喜欢。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这就是那个符号。它是我们向往，却没办法成为的符号。

直到今天，我也忙着索取忙着攻击，忙着疯疯癫癫为所欲为，地铁上看到手机公放会冲过去骂，看到插队的会一步插到他面前挤飞他。即便不会像初中一样，和网上的陌生人在QQ对骂一个通宵，也依然会在网上和人吵架。（而我对象，很多APP账号都不会登录，只是随便看看，更不可能评论。）

最近定的一个目标是，十天内部在地铁上和人吵架。总算实现了，也算一个进步。结果第十一天就在地铁上，因为有人插队我开始骂人挤人，好在没吵起来没动手。

无论我多努力，我都没办法闭嘴。但自从认识对象后的这两年多里，就没有因为在公共场合和陌生人打架进派出所了。

我始终没有成为那个符号，不过运气好一点的是，我把符号拐回家了。

而对象，在和我打了两次篮球后，因为工作、场地、天气各种原因，也确实没再打过篮球。教他打过乒乓球，这个他还行，但我打乒乓球不抽球我难受，两个大球不合理冲撞我也难受，所以不太敢和他玩，怕弄伤他。我他妈不战斗我难受。

所以可想而知，他也没有成为那个符号。我们唯一共同的体育运动，就是我们相识的那个运动——爬山。就连一起跑步都做不到，我跑不过他……

我问过他，我说你不想试试吗？去认识一些朋友，一起玩。他说，也没有特别想，不是很想为此付出太麻烦的行动。

我说，我们之所以没有成为我们想成为的那样子，可能最大的原因是我们有两种想成为的样子。我们已经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