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被喧闹吵醒,天还黑着,一个街坊老人今天出殡,八十多岁,想也算长寿。叫喊声很大,却听不到哭声。只见一大群人上车,老人这一生,算是彻彻底底的画了句号。
白事要办三天,老人一共有四个儿女,各种亲友,来来往往吊唁的人很多。他们相互,寒暄支应,谈笑风生,完全看不出难过。突然有点儿顿悟,长寿的老人过世,子女可能“人麻了”,自己也有儿女,甚至孙辈,如今都是向下顾,给孙子当孙子,对自己的亲爹妈不在意。过世的老人,对他们,其实更像是,松了口气。所以,长寿,真的是“福”吗?
求福最多的,当然是过年。很多人说现在没有“年味儿”,其实所谓“年味儿”,是过年前,家人那一阵儿折腾,忐忑,迫切,有点儿期待,又有点儿胆怯。此时家里都充斥着火药味儿,沾火星儿就着,我就爱当火星儿。
过年前,我妈每天都不停的收拾,擦窗户,洗窗帘,把床底下一年都不动的陈旧东西掏出来,挨个擦干净,再原封塞回去,可能又是一年不会在动一次,最后没得擦,连地砖缝儿都要抠一遍。
有人会说我怎么不帮忙,帮过,但她看别人干过,她自己必须重新再来一遍。感觉她只是为了折腾而折腾,那索性由着她折腾吧。偶尔我跟她说“在家没事折腾什么?”以表达对她做法极端的不认同。她说“都像你似的什么都不在乎!过年啊,过得是心气儿,都像你,觉得过年和平时没区别!”
确实,我不想过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一个人呆着。
但是,怎么可能呢?除夕还有一个“年夜饭”的节目,等着我“参演”。
这年夜饭是我们一家三口一趟一趟外出采购,断断续续一个礼拜才备齐。俗话说“面和心不和”,那些面和都做不到,心里各怀鬼胎的亲戚,除夕团圆个什么劲儿?所谓的团圆,厨房有三四个人忙活做饭,不做饭的长辈一起尬聊。我们这些小辈,都是各抱各的手机。
如果说我让演,显然,我只能本色出演,不会装不作假。面对着一大桌子鸡鸭鱼肉,看着他们甩开腮帮子,没心没肺的大吃大喝,心里真不是滋味。
我早早离桌,陪我爷爷,按时给他,倒水,备药,过来过往,只见高声谈笑,吃吃喝喝,并没人看我一眼,也没人看我爷爷一眼。
亲戚就像酒肉朋友,没事的时候一起吃吃喝喝,有事的时候一哄而散。爷爷脑血栓瘫痪在床,基本都是我们一家照顾,别人短则一周,长则几个月一次的来打个照面,一顿指手画脚,拍拍屁股走人。现实的问题,真是把仅有的那点儿体面,撕得粉碎。
大年初一早上,我一个人,逃出来,在街上游荡,漫无目的。街面很清静,有两个清洁工人,亦如往常的打扫。
昨天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团聚”的亲人们,今天开始悉数登场。家里即将上演,表弟家三岁小孩子来讨要压岁钱的“合家欢”戏码,我实在不想再做助演和观众,早早出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初一戏码演完,正所谓,该吃喝的都吃过了,该给的钱都给出去了,踏实了。家人都一下子松口气,我也是,终于恢复日常生活。
平静的想想,我反对父母对过年种种的做法,相当于否定了他们一生的价值观,摧毁了他们的“信仰”,他们当然要跟我急眼。我这么做,确实不太厚道,“杀人诛心”。
其实,他们都是“装睡的人”,什么都明白,对陋习深恶痛绝,却自觉遵守,没有勇气改变,正所谓“随大溜”。那天我和妈去超市采购,人挤人,老头老太,都生龙活虎。我很快败下阵来,到外面透气。妈买了几大包,打电话让我去拿。我俩提着东西,走的有点儿艰难。她突然蹦出一句,“这哪是过年呢,过‘麻烦’!”我没搭茬。
年,对他们这代人,也许只是,给自己平淡生活中的波澜,增加一个合适的理由吧。
他们这代人有点儿惨,他们是完全丧失自我的一代,所以从来无法理解,总想活出自我的下一代。他们是,照顾父母的最后一代,却是无儿女照料第一代。有点儿,心酸。长寿,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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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上的要自然一些,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