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妈这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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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已有 1965 次阅读  2012-03-12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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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妈打电话说,权相宇很有气质,比另外一个男主角好看多了,虽然是她非常讨厌老套的三角恋爱电视剧,但是因为权相宇太有气质了,所以一直坚持看。

 

我问她,“妈,啥是有气质啊”

我妈说,“有气质都不知道,还看什么电视剧,有气质就是有‘派’。”

我跟她磨牙,“那啥是‘派’啊。”

我妈一句话就把我收拾了,干净利落:“啥是派都不知道,派是3.14....。”然后挂了我电话,继续看权相宇。

 

我妈确实比我厉害。

 

我和我妈都认识二十多年了,还老打仗,真是不应该。

 

细想起来,一般人可能觉得我和我妈很像朋友,其实我们经历的风雨,并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见。我曾经那么爱她,也曾经那么恨她...

 

据说,年轻时的她非常美貌,而且有个很帅很好的初恋爱人,海誓山盟,非卿不娶非卿不嫁那种。

 

开始进展很好,我姥爷很满意,但我姥爷得知男朋友是外地来支援本地的技术人员时候,勃然大怒,断然拆散了这对鸳鸯。

我姥爷以前有个妹妹曾经嫁给外地人,然后走了,从此杳无音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烙印。我妈是我姥爷最小的孩子,虽然她十岁丧母,但被我姥爷视若珍宝,把全部的感情都倾注在她身上,父女俩相依为命。所以我姥爷无法接受女儿可能的远嫁。

 

她人生这段最美好的感情就这样被我姥爷活生生的打断了。

 

然后她按我姥爷的安排相亲,预备嫁给我爸,据她后来跟我说,她嫁给我爸的前一天傍晚,她的初恋男友拼命来找她,俩人在我姥爷家附近的铁道上相见,她初恋爱人求她跟他一起逃走,她号啕大哭,不是不敢,而是实在放不下我姥爷;她后来跟我说,她和她的初恋爱人,曾经一起颤抖着站在铁轨上,等着轰鸣的火车,想一起死在铁轨下算了。

 

等了很久火车也没有来,慢慢冷静下来,最终俩人对视而泣,挥泪作别。

 

我妈说,她嫁给我爸的那天,她在车上远远看到了我爸的家人们迎上来,她当时心里就一个念头,无处可躲。

 

可能这个对她的刺激太大了,让她厌弃有关我爸的一切,让她特别特别不爱我。

 

我出生不久就患上了很严重的肺炎,长期的住在红旗人民医院里,我妈和我爸整日吵架,然后是我妈长期不间断的离家出走,我爷爷隔三差五来交了药费就走人,只有我一个人静静地住在医院,以至于我长时期都不知道谁是我妈,哪里是我家。写到这里,要谢谢红旗人民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妈妈们,谢谢你们把自己的母爱分了一点给我,让我至少感受过爱。

 

我不住院的时候,。因为我妈长期抑郁加上我爸出了名的暴脾气,他俩同时在家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战争场面,俩个人对着把家里能拆下来的东西都砸个稀巴烂,我躲在床角里一动不敢动。记得我爸有一次被吵得急了,他把新买的两只笨鸡都活活摔死后,看实在没有更震慑人的东西摔了,差不多丧失理智了,把就我抱起来,要把我扔在墙上摔死,幸亏隔壁的蔡奶奶听着不好,冲了进来,把我爸骂醒了,把我带到她家里住了一晚。

 

那个时候,我爸妈同时在家,而且不吵架,对我而言就是天堂。

即使我现在回想起童年最幸福的时刻,仍是父母不吵架的瞬间。我现在特别怕看到男女吵架,心有余悸啊。

 

我妈那个时候经常离家出走,她带上钱,一个人坐上火车去了很多地方,有时候甚至不知道目的地,只是要离开。我现在回想起来,她是一直在逃避这个生活,那个时候,她是绝望的。

 

她离家出走的时候,我爸就出去四处找她,我就会一次一次被寄养到一家一家的亲戚家去,过了很久的寄人篱下的生活,看了听了很多世态炎凉。

 

多年后,我俩掏心掏肺的交流,问我是不是恨她经常和我爸吵架。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我想明白了以后告诉她,我不是恨她经常和我爸吵架,我是恨她不爱我。然后我反问她,那个时候是不是不爱我。

 

她很艰难、但很坦率地告诉我,是的,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爱你,因为我很恨你爸,我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如果你因此恨我,我得平静的接受。

 

是了,如果那个时候她爱我,不会把我独自丢在医院里那么久,不闻不问;也不会经常一走了之,让一个孩子经历了那么多次寄人篱下,早早看遍了世态炎凉;更不会把我仅有的一个心爱玩具拿走送给她侄儿,跟我还有很多亲戚说,我不指望我儿子,我有我侄儿......

 

最后这个我伤害最大。

 

我十四岁上初二,那个时候我学习极好,经常考年级第一(呵呵,臭美一下)。那年是1997年(香港回归,我才记住了),我爸妈终于离婚了,起因在我,或者说最终的点火的人是我。

 

1997年11月的一个晚上,我考完期中考试,晚上回家告诉我父母明天要开家长会,问谁去。我爸妈总之是都有事情,为这个竟然吵了个天翻地覆,差不多一个晚上,快到零点的时候,我脑袋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失控随口说出了一句话,要不你俩离婚吧。

 

说完之后,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我不断的反思,这些年也曾反思过,这句话到底是怎么冒出来,完全是自己出来的,我自己脑袋里一点都没想。

 

然后他俩熄战,第二天我妈去给我开家长会,一路上,她跟我说了很多话,然后下午他俩去办了离婚手续。

 

多年以来,很多亲戚包括我爸有时候提起来,会恼怒我当年的出言不慎,少年不知轻重,酿成无法挽救的恶果。以前我也会责备自己,也会很内疚了。但我现在不会了,这个的确是无法挽救的恶果,但肯定不是我酿成的,从开始,就是无可挽救的恶果,只是大人们不敢承认罢了。

 

爸妈离婚后,从十四岁到十七岁我三年没有看到过我妈,我考上了省重点高中后,有一天学生处的老师告诉我有人找我。

 

三年来,我第一次看到了我妈,她满脸笑容的迎上来,我当时非常惶恐,真的是非常、非常惶恐。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话,不知道怎么跟她交谈,手足无措。

 

我俩一起离开学生处,学生处主任老师还嗔怪,多关注关注你儿子,怎么爸妈都不知道儿子在哪个班。

 

路上她一直说话,我却不知道接什么,不是我故意冷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我心里对她是空的,特别熟悉又特别陌生。

我当时还想,我应该怎么跟她显得亲密呢?可是怎么都特别别扭,一个陌生的熟人。那天她不断的说话问我,我就不断的说,哦。

 

回到教室里,我女同桌问我,那是你妈么,你妈妈长的挺好看的。

 

我还说,哦。

 

说实话,那三年的时间里,我很担心她过的好不好,听说她离开家乡了,不知道她在哪里,又没人可问,我一想起她就万箭穿心,想起她的安危我就难过的活不下去。后来,我开始努力试着不想起她,我的心慢慢的硬了,心里的千言万语都变成了一个“哦”,呵呵。

 

现在我回想,从十四岁到十七岁应该是非常重要的成长阶段,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我都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这个时间她是缺席的,从交流上,我心里慢慢淡空了她,我已是另外一个人格,得开始重新接受她。

 

 

后来,我放寒暑假经常去她家住一阵子。

 

有一天下午,她严肃地对我说,儿子,你要是有心情,我想跟你说点心里话。

 

我说好。

 

然后她开始慢慢讲她的往事,她曾经的初恋男朋友,她嫁给我父亲的心情,她对我姥爷的爱和恨,她抱憾终身的决定。

 

说着说着她哭了。

 

我说,妈,要不咱俩哪天再唠吧。

 

她说,我还没说到重点呢,你以为这是诉苦大会啊。

 

可是你当初为啥要嫁给我爸啊,你要是没嫁给我爸,没准你那段挺幸福,我爸也没准挺幸福,也没有我,我宁愿这个世界上从没有过我。

 

我现在很后悔很后悔,如果说之前我的痛苦婚姻是我自己造成的,是我自己的事。

可是我以前把你当成你爸的影子,我没有做到一个妈的职责,我甚至对我侄儿远远超过你,你小时候我没有给你买过一件新衣服,我给我侄女、侄儿买了很多新衣服;我舍得花钱给我侄儿办工作,也没有舍得拿钱把你送到好初中,我也没有陪你参加中考......

 

我听了,很多年的心结轰隆一下都塌了。

 

我说,妈你先别说了,我听这个有点受不了。

 

转身出了门,我跑回我爸家呆了几天,很认真地想:之前我一直在回避、模糊,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该怎么面对心里真实的我妈,我心里其实有根老大老大的刺,今天才发现。

 

一辈子真的不理她了,我恐怕很难做到。我每次和亲朋好友有争执后,不论我是否对错,我心里都很痛,每次say sorry 的人都是我,不论对错。从本质上,我是个很受不了别人受到伤害,伤了别人,更会伤了我自己。

 

原谅她,恐怕我也很难做到。不是我不愿做到,毕竟她曾经那么对我,我心里有一些定势,这个一时半刻改不了。

 

个中的感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最后我跟我妈说,我不能说原谅你或者一直不理你,但是可以重新接触彼此。

 

当天,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下就此事形成了共同认识,我和我妈都很高兴,并愉快地共进了晚餐。

 

再后来,经过了八九年的接触,我和我妈现在关系还不错,有点像朋友。

 

荒废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庆幸我们母子还没有彻底失去彼此。

 

前些天看了一个博友的文章,过多的关爱或者过少的关爱,会成为这样的人。可能我小时候的这些经历造成了现在的我,也说不准。我不觉得自己可怜,只是很无奈。

 

呵呵,翻老照片时,我曾经看过我爸二十多岁时的照片,有棱有角,还寸头呢,挺精神的一小伙,怎么就没得到我妈的芳心呢。

 

 

 有一首歌,原唱是中孝介的《各自远扬》,蔡淳佳翻唱的,我喜欢的旋律,不过歌词写的很符合我写这个文章的心境。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这个歌词都适配,呵呵。

 

“我想要回到那一年  
  你守护我那一年 
  想起遥远那个夏夜 
  我记得你眼里是我的脸

 

 不管这世界是那麽的危险 
 我都悄悄的在你身边 
 一直到某一个幸福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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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80 个评论) 发表评论

  • 白粥 2012-03-12 20:32
    1、这就是和不想爱的人结婚的下场啊。亲,一定要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2、你妈会支持你搞基的,我肯定。
  • 江河 2012-03-12 20:35
    白粥: 1、这就是和不想爱的人结婚的下场啊。亲,一定要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2、你妈会支持你搞基的,我肯定。
  • 树叶飘零 2012-03-12 20:38
    你好,兄弟。不得不说你的文字感动了我,对于你童年的不快乐我深感惋惜。其实并不是你的错,让你受了那么多的痛。既然没法选择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那么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如何让自己今后生活的更快乐幸福一些。很高兴看到你和你妈妈现在的关系逐渐改善,我也祝福你和你妈妈都能够幸福!
  • 江河 2012-03-12 20:45
    树叶飘零: 你好,兄弟。不得不说你的文字感动了我,对于你童年的不快乐我深感惋惜。其实并不是你的错,让你受了那么多的痛。既然没法选择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那么我觉得更
    谢谢,也祝你幸福
  • 春天 2012-03-12 20:57
    我到觉得你没事应该常回去看看你爸。
  • 素咖啡 2012-03-12 21:01
    真是人人一本经,曾经跟老爸势如水火,他是我整个青春期的噩梦。。。。。。现在,他老了,有一天我忽然就在想,对朋友,甚至对陌生人我都很友善,老爸只有一个,何必呢。
    现在,我们关系还不错。
  • artman 2012-03-12 21:39
    真的不能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谁都不会幸福。。。
  • SuperMike 2012-03-13 01:54
    你姥爷略武断。。。
  • 之子于归 2012-03-13 12:07
    现在我都还记得小时候的漂泊,和我奶奶嫌弃的眼神!
    (我爸妈是忙工作)
    其实吧!这辈子咱们得获得小自私点,不然怎么平衡呢?嘿嘿!
  • 似水流华 2012-03-13 12:23
    希望一切都好
  • 苏焕 2012-03-13 12:33
    你姥爷,哎,上辈子人总是把自己受过的伤用另外一种方式转移给下一代。
  • goodluck 2012-03-13 15:50
    bless
  • mikeluo 2012-03-13 18:02
    也许是我老了,据我看,姥爷固然是可以指责的,但母亲的性格是更大的问题,我现在非常听不来非某不娶非某不嫁这种话,当然,我从来也没喜欢过这样的话。要我是母亲,要么跟着心爱的人远走,要么收藏过去打起精神过好当下的日子。且不论她欠不欠你爸欠不欠你们这个家,但你妈铁定欠你的,至于选择原谅抑或不原谅,在于楼主自己。原谅了是人生,不原谅也是人生。楼主过好自己的生活,让上一辈的恩怨都随风。
  • 里欧 2012-03-13 23:41
    有这样的童年和少年经历,你没有成为问题少年,真是奇迹。
  • 里欧 2012-03-13 23:42
    之子于归: 现在我都还记得小时候的漂泊,和我奶奶嫌弃的眼神!
    (我爸妈是忙工作)
    其实吧!这辈子咱们得获得小自私点,不然怎么平衡呢?嘿嘿!
    你奶奶嫌弃的眼神,你是个男孩啊,她嫌弃你什么?
  • 之子于归 2012-03-13 23:52
    里欧: 你奶奶嫌弃的眼神,你是个男孩啊,她嫌弃你什么?
    她不喜欢我妈妈!
  • 里欧 2012-03-14 00:19
    之子于归: 她不喜欢我妈妈!
    这样,那你童年必定也是有各种故事可以说罗。
  • 辉煌 2012-03-14 08:02
    强扭的瓜不甜。
  • 一只小鬼爱飞赞 2012-03-14 08:14
    为什么我会想到东霓O_o
  • 枫叶荻花 2012-03-14 09:16
    感觉跟你经历挺像的,我爸妈在我六七岁的时候离婚了,我跟我妈住,我大概有十年没跟我爸见过面了,真的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见面了该说些什么,“爸”这个词只在心底默念,十几年没说出口过了
  • yatian13 2012-03-14 09:31
    只有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你也去追逐自己的幸福去吧。。。继续勇往直前的走下去吧。。。
  • everlast 2012-03-14 10:25
    看的我只觉得感同身受...虽然我的经历跟你不太一样,不过也是离异家庭,吵架不断,几年前经历了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现在看来终于可以跟家人和平相处了。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 晴天阳光 2012-03-14 10:48
    还好像在已经长大了,来参加读书会吧
  • 四月 2012-03-14 11:01
    一般这种家庭都会出gay的
  • yshz_dd 2012-03-14 11:07
    你劝你爸妈离婚是对的。
  • ShaneYao 2012-03-14 11:33
    祝福你,所以一定要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跟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 人生是你自己的,为了自己精彩的未来而奋斗吧!!
  • 阿毛啦 2012-03-14 11:48
    希望你好好的...
  • guilinaqing 2012-03-14 11:58
    还好!你的内在很强大,否则现在你就没有办法这样平静的去述说你这些年的经历了!
    你会幸福的!
  • ruochu 2012-03-14 11:59
    勇敢的孩子,加油
  • 手枪在扳机 2012-03-14 12:05
    只爱陌生人,即是熟悉的陌生人。这样的人生是幸福的收获,因为这是先分后合、先淡后浓,比起先拥有爱而后用恨来怀念爱的经历这是幸福的。喜欢你在意别人的是否受伤的心绪。
    加油啊!江河的幸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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