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表弟谈恋爱(14,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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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已有 3724 次阅读  2014-08-15 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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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浦东匆忙收拾了几件衣服,没有一点停顿地,我直接定了最近的一班飞机飞到了齐齐哈尔。 

按照蒋济桥给我的地址,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得到医生的允许后,我穿上了隔离服,见到了在监护室的姑姑。 
当时,她还有一点模糊的意识。 

这是我懂事后第一次见到姑姑。 
乐杨和她长得真的很像,尽管因为生病,她的双眼瘦得深陷了下去,但清秀的脸上还是依稀可以想象年轻时候漂亮的模样。 

我走到她身边,心里五味杂成。 

医生告诉我,姑姑原本得的只是急性肾炎,没有认真治疗,一直拖着,加上劳累,转变成慢性肾衰竭后,病情已经相当地严重。四年多来,她只能靠着血透生活,就是把全身的血液抽离出来,经过机器的过滤,析出毒素,再注回体内。这样的治疗,每隔三天要进行一次,一个月十次,每次的费用是四百元。 

想到乐杨这些年来所承受的,我的心里一阵抽痛。 

床边,姑姑的手微微撑起,伸向了我。 

我不知道她认没认出我,不知道她眼里浑沌的目光是什么意义,我只能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也许她以为我是乐杨,也许她还有很多话想对乐杨说。感觉她的手并没有什么力气,但却仍然想要用力握紧。 

我手上微微用了些力,回应着她。 

她的眼角流下了眼泪,嘴张着却无法开口,只是那么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像有什么在翻涌。 

“姑姑,不要走……姑姑,为了杨杨,请你不要走……我会离开,我会离开杨杨,你不要走……”这话说出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 

不管她能不能听见这话,我跪在了床边,开始一遍遍地说着,仿佛罪人希望得到救孰般,除了虔诚祷告,别无他法。 

我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被医生拖出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意识都有点模糊。那种从心里感到的累,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越是这种时候,家属越是要坚强。”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 

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我双手握在一起,放到了嘴边。如果是乐杨的话,会不会比我更坚强。 

“大夫,我姑姑她……还能坚持多久?”几乎声音都发着抖,我向医生问到。 

医生摇了摇头,“病人的肾脏功能衰竭情况近期严重恶化,似乎还受到刺激情绪也不稳定,已经不能再进行血液透析,照现在的情况,最多只能撑过四五天。” 

“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姑姑她……真的……只能活四五天?” 四五天。我的心像被什么重重一击,浑身尽是凉意。 

“唯一的办法是换肾,”医生叹了口气,“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肾源。” 

“换肾?” 

“是的,也就是肾脏移植手术。三年前,我们就考虑过这个方法,可是没有肾源。病人的儿子也因为心脏病不能做这个手术……” 

“我呢?我的肾可以吗?医生,用我的,用我的可以吗!”像得到特赦的囚犯,我猛地站起来冲到医生面前,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浑身的热血全开始涌动。 

“你确定?”那医生看向我,眼里有些犹豫。 

“当然!我确定!医生,可以用我的对不对?我是病人的侄子,我们有血缘关系,我很健康,我的肾姑姑能用的,对不对?”我激动得抓住医生的肩,那白大褂被我扯得瞬间皱了起来。 

“理论上的确是这样,但是还需要做一些配型检查……”医生推了推眼镜,“不过,你要不要再和家人商量一下。毕竟,这个手术是有风险的。而且,你会失去一个肾。” 

我摇着头,不用考虑了,能有这样的机会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怜悯和宽恕了吧…… 

“用我的肾。医生,请你尽快帮我安排配型检查。我姑姑……还有杨杨,多等一天,对他们都是煎熬……” 

如果,这是我唯一能为乐杨做的,不要说是一个肾,就算是要我的命又怎么样。 

那医生看向我,眼里有审视,有疑虑,有同情,还有更多的竟是赞许,令我羞愧的赞许。 

“你知道吗,你要做的事,是许多直系血亲也无法做出的牺牲。但有些话,我必须和你说清楚。失去一个肾,尽管不会对你的健康有实质性的影响,但这也意味着你以后不可能像一个正常年轻人一样操劳。万一以后你有肾方面的疾病,那会使你相当地危险。更重要的是,这个手术本身有很大的风险,麻醉、出血、感染……这些你都要有心理准备……所以,我希望你能和家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毕竟,这是性命悠关的事。也许……不仅救不了病人,还会……”他看向我,没有再说下去。 

我的脸上漾起一个笑,是这几天以来,第一次我发自内心的笑。“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会去做。” 

这并不是需要考虑的事,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医生很快为我安排了配型检查,我要做的并不复杂,只是配合着抽了一些血。

这些血据说要被拿去做各种检验,医生说的那些什么HLA、PRA术语我完全不懂,我只是希望结果能够快些出来。

我甚至不敢打电话给蒋济桥去询问乐杨的情况。至少,至少等配型的结果出来,至少等我能够对他有个交代……

等待的滋味很痛苦,医生说,因为情况紧急,他把检验的时间尽量只压到了两天。

可是,这两天,对我来说,也像是两个世纪般漫长。

为了保证能够有足够的体力迎接手术,我在医院旁的旅馆订了一间房,努力保证睡眠,强迫自己按时进餐。白天,守在医院里隔着监护室的玻璃看着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姑姑,怕她有什么意外,晚上很晚才回到宾馆匆匆洗漱睡下,对着房间里陌生的天花板,久久不能合上眼睛。

很想乐杨,却已经无法鼓起勇气给他打电话。

向设计院请了长假,已经顾不上会有什么后果,停职或是被开除我都已经无所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真的什么都显得太渺小。

也想到过爸爸和妈妈,想过是不是要告诉他们这件事。但其实结果我很清楚,谁也无法改变谁。配型没有出来之前,我只能隐瞒,因为不想受到任何阻饶,更不想让他们承受那份焦虑。

我只希望,这段像噩梦般的日子快些结束。

第三天上午,配型的结果终于出来了。

当医生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时,我的心里竟好象突然呼吸到新鲜空气般,异常轻松。

终于,终于我也不是一无是处。

按医生的说法,我和姑姑的HLA配型有五个位点完全吻合,手术顺利的话,姑姑的生命至少可以延长十年。

如果,我的一个肾能够让姑姑多活十年……不会再有比这更有意义的事了,我这辈子所能做的。那一刻,竟忽然发现这件事的本身已经远不是所谓赎罪的代价那么狭隘。

我是真心地想去做这件事,并不是为了求得乐杨的原谅。事实上比起我所亏欠的,这并不能算得了什么。如果我能给乐杨更多。

所以,当医生接下来和我说了一堆手术的风险、失去一个肾的代价时,我基本上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到了现在,我只有感激的份了,我可以救姑姑,是老天对我最大的宽容。

当场签下了手术同意书,因为紧急,手术的时间被安排在了当天的下午。

七万元的手术费,用的是蒋济桥给我的那张信用卡里的钱。划帐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由地抽痛了一下,作为男人。我终究是该佩服他的吧,事情考虑得周全,对乐杨也是没话说,卡的密码是乐杨的生日。

感觉上,真的有那么点凄凉。

无论如何,这钱,我将来一定会一分不差地还回去。

如果,那将来会安全到来的话。

一切手续都办妥后,终于安定了心情,拨通了蒋济桥的手机,三天来我一直忍着没和他联系。

“乐杨妈妈的情况怎么样?”几乎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蒋济桥的声音。

“今天下午,我们会做肾脏移植手术。”我挺平静地跟他说。

“你的意思是,用……你的肾?”电话里蒋济桥的声音有些惊讶。

“是的,用我的。”

那边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他说,“谢谢你。”

我笑着叹了口气,“你谢我做什么,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杨杨他怎么样了?”我终于是有了问起乐杨的勇气。

“他……还好,情况已经稳定了。这件事……我也会尽量瞒住他。”蒋济桥的声音听来有些疲惫。不过,是他的话,我该放心吧。他原本,就是比我更成熟更周全的人。

“谢谢你。”不知不觉,竟和他说了一样的话。也许,他也和刚才的我一样吧,想着你谢我做什么,这是我该做的。毕竟,他也爱乐杨,或者比我更多。

还想再说些什么,那边却已经挂了电话。

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我有些失落。

其实,我很想再听听乐杨的声音,在手术前。

如果说我没有一点心慌,那是假的。

最坏的结果,我不是没有底,但我真的不敢去想。

如果是最坏的结果,乐杨要怎么承受?无论是姑姑,或是我……

爸爸妈妈要怎么承受?再加上爷爷奶奶,乐杨又要怎么面对那个残局?

我心里又是一阵苦笑。

终究,我所做的一切,即使尽了全力,也不能给乐杨一个安稳的保障。

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

下午两点准时,做完术前检查和化验后,我最后在麻醉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按照医生的要求躺在了手术台上。

看着麻醉剂缓缓注入体内,心里竟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闭上了眼睛,心里默默地念着乐杨的名字。

给我一些力量吧,杨杨……

……不要……

哥……求求你……不要……哥……

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喊声。

我努力集中所有意识,四周却仍是一片黑暗。

身体里某个地方传来一阵阵的抽痛,像被什么在撕扯,火烧火燎。

我感觉自己开始奔跑,朝着那个声音响起的地方。

哥……不要……哥……不要……

那声音还在继续,伴着一些哽咽地哭声,时远时近。

是乐杨的声音,是乐杨在叫我。

他为什么要叫我,我又在哪里?

身体的疼痛连带着头也一阵阵发晕。

我想看清周围,却发现只有黑暗,迷糊中我伸出手胡乱地摸着,却只有四面冷冰冰的墙。

我是在储藏室吗?是的,我被爸爸关在了储藏室……乐杨在隔壁的房间,他还跪着吗?他在叫我……

不是的,我猛地抬头,却看见头上依稀模糊的天花板,它那样低,低得像随时会砸下来。德国……这是我在德国的寝室,原来我还在德国……那乐杨在哪里?乐杨和我隔着海,为什么我还能听见他的喊声?

什么声音在响,就在我的脚下。是手机的铃声,它为什么一直在响,响得我连乐杨的声音都快听不见。

我低下头,猛然发现乐杨竟在我的身下,我竟咬着他的喉结!

乐杨满头是汗,嘴里闷哼着,压在我身下的左手紧揪着胸口,鲜红的血从他的**不断流出。

哥……不要……哥……

他还在叫着。我慌了,我忙把他抱在了怀里。

我的怀里,乐杨张着嘴,嘴唇发紫,脸色惨白得像纸一样。那喊声已经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因为他完全发不出声音。我叫他的名字,他像一点也听不见一样。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我怎么摇他都没有反应。

哥……哥……哥……

那声音还是在我的耳边回荡。

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我抱着乐杨没命地跑,脚下却像踩在了云里,空空的,没有真实感,怎样拼命地跑都似乎还是在原地。

乐杨的头歪在我的胸前,我听不到他的呼吸,感觉不到他的心跳。

我觉得很害怕,我不停地大叫,黑暗却似乎没有尽头。

乐杨,乐杨,乐杨……乐杨!

突然手上一阵刺痛,眼看着乐杨就要从怀中跌落,我惊得浑身一震。

然后,猛地睁开了双眼。

视线慢慢有了焦距,不再是刚刚的黑暗,房间里一片明亮,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弯着腰在往我的手上插点滴的针头。她动作很娴熟地做完后,端起床头柜上的药盘转头对身后的人说了声“有什么情况按呼叫器”,然后走出了房间。

我这时才发现,刚才护士身后的人,竟是我妈。而在离她不远的窗台旁,我爸站在那儿。

腹部隐隐作痛,意识一点一点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乐杨,医院,姑姑,手术……所有的片段慢慢连成了模糊的记忆。

还来不及开口,妈妈已经冲了上来。

“小酩,你醒了!”妈妈的两眼通红,身体紧靠着床头,手已经抚上了我的脸。一旁,我爸也快步走了过来。

“刀口疼不疼?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头晕吗?……”妈妈焦急地开始询问,满脸的关切。

“你让他安静会儿,他才刚醒。”爸爸一手按着妈妈的肩,眼睛却向我这边探视过来。

“爸,妈……”张开嘴,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发出的声音都是嘶哑的。

“你这个傻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说也不说一声……万一,万一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可叫我们怎么办啊!……”妈妈说着,又开始哭,手上的手绢皱巴巴的,擦得鼻子通红。

我还是有点迷糊,抓不住我妈那些话的意思,但腹部越来越明显的痛感让我突然意识到,手术已经结束了。

“姑姑……姑姑她怎么样了?”脱口而出,我急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竟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放心,”爸爸忙走到我的床边,手轻轻按住我,然后帮我把病床慢慢摇了起来,“昨天的手术很成功,她现在已经醒过来了,你爷爷奶奶在陪着。”

“爷爷奶奶……?他们……?”我一时觉得很混乱。

“他们也过来了,”妈妈拿着手绢,擦着眼睛,声音还是哽咽着,“这种生死关头……怎么可能不过来?你真的太不懂事了……这样的事怎么能随便自己就做了决定,万一以后……”妈妈说不下去,不停地抹眼泪。

爸爸看了妈妈一眼,拍了拍她,嘴上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一时间,两人竟似苍老了许多。

我的心里一阵歉疚。

“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很久,才想起这个问题,我抬起头,看向妈妈。她却抽泣着不看我的眼睛,转身去倒水,并不说话。

一旁,爸爸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才开口道,“杨杨昨晚打电话告诉我们的。”

乐杨……他已经知道了?蒋济桥终究还是告诉了他。那他的身体……

下意识地,我拉住床边爸爸的袖子,“杨杨他人呢?他没事吧?”因为动作太大,刀口被牵扯得一阵生疼,我不由“啊”了一声,头晕目眩。

妈妈几乎是扑了过来,不能控制地痛哭,“小酩,你就那么喜欢他吗!你怎么这么傻啊!他是你弟弟,是男人!你为了他真的爸妈也不要了吗?连肾也给了他们,是不是非要陪上命你才肯罢休啊!小酩,你看看我们!看看我们啊!……”

病房里,妈妈俯在我的床前哭得肝肠寸断。我却根本没了一点力气去扶她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哭,跟着也感到自己脸上有泪流了下来。

然后,爸爸走了过来,扶起了妈妈。

他的眼眶也红了,却比妈妈平静许多。“他也来了,现在在他妈妈那边……你……想见他吗?”

原来乐杨也来齐齐哈尔了,不知道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我能见他吗?我真的很想见他呢。

只是,我还配见他吗?

妈妈抽泣着,低下的头微微摇着。无奈又无力。

我努力伸出手,拉了拉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对他们摇了摇头。

如果这是你们希望的,我可以不见他。

反正,我也不知该怎么见他。

不过,有个人,我却不能不见。
我不能不见的那个人,是姑姑。 
我制造出的残局,不能再扔给乐杨一个人去收拾。 

第二天,听说姑姑的情况稳定了,于是硬让我爸推着轮椅,把我带到了她的病房。 

病房里,爷爷和奶奶都在。出乎我的意料,连乐杨也在。 
我原本以为,爸爸他们会刻意让我和乐杨避开。 

几乎一进门,我就看到了他。 

他穿着件灰色的毛衣,站在姑姑的床边,拿着吸管喂她喝水。也是第一时间,他抬头看到了我。对视了几秒,竟又默默地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我想读出的内容。 

坐在沙发上的爷爷奶奶见我进来,都站起来走到了我的身边。 
“手术结束才几天,你就跑下床来了?”爷爷的声音里有隐隐的责备,奶奶已经帮着爸爸把我推到了姑姑床的另一边。 

见我过去,乐杨有些慌张地站到了床角,转过身收拾姑姑刚刚喝过水的容器。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再看向他。 

“小酩,到姑姑这边来。”姑姑侧卧在床上,微笑着向我伸出了手。那微笑让我觉得更加不安,本来,我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姑姑会像妈妈那样,或是,对我视而不见。 

我僵硬地伸过了自己的右手,让它被姑姑握着。 

“小酩,你为我做的,姑姑真的觉得很感动,也很感激。”她看着我,因为手术后的虚弱,说话声音很轻很慢,听来竟有种特别的温柔感觉,“乐杨以前也想过要做同样的事,但是被我否定了,如果,我当时不是昏迷的,我也一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不由地,又看向乐杨,他始终没有转过身,我看不到他的脸。 

“你妈妈,一定很心疼吧?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等姑姑好了,一定好好地去谢谢你们。”姑姑继续说。 

身后,爸爸已经插话进来,“你安心养病,养好了,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了。” 

姑姑点了点头,又看向我,“也是因为你,姑姑和你爷爷奶奶才能又见面,我本来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女儿……”说着,姑姑的眼眶开始微微泛红。身旁,奶奶也跟着在两眼泛红。 

看着姑姑的眼睛,我心里突然有了预感,她要对我说什么。 

“有些事,我们当时做的时候觉得理所当然,但其实无形中会伤害到许多人。年轻的时候,我不懂这些,现在自己做了父母,还经历了生死,才渐渐明白。”姑姑握着我的手忽然紧了紧,轻轻叹了口气,“不被祝福的感情,是不会真正幸福的,你懂吗?” 

我点了点头,心里一阵凄凉。 
这就是姑姑的态度了吧,虽然支字未提却句句令我揪心。 

其实,我还是该开心的吧。我本来,就没再奢望什么。 
能用这么和平的方式结束本以为的轩然大波,我应该满足了。 

接下来,姑姑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下去。只是觉得心和刚刚开过的刀口一样地酸痛。耳边是姑姑轻声的叮咛,眼前是乐杨始终背对我的瘦削身影。 

然后,爷爷催着爸爸把我推出了姑姑的病房。 

出房门的那一刹那,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竟是乐杨追了出来。 
他终于面对面地站在了我的身前,眼里全是泪水。 

“谢谢你,表哥。” 

很久,他嘴里说了这么句话。最后的那两个字坚定又残忍。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头皮麻麻的,鼻子又开始发酸,像被什么堵住,跟着眼泪也流了出来。 

我看着乐杨,最终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爸爸在身后低低地叹了口气。 
然后我被推着,从乐杨的身边擦过。 

轮椅的车轮转动,一圈圈碾过路面,却像碾在了我的心上。 
任爸爸推着,我颓然地坐在轮椅上,心和身体一样疲惫。 

那之后没几天,我很快被爸妈送回了上海休养。 

像是怕我一想到会反悔似的,他们再没在我面前提过乐杨和姑姑。 

整整一个月,我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以养身体为借口,过得像个活死人。身体里缺了东西的那个部位已经渐渐没有感觉,生命里缺了东西的那个地方却时刻揪心地痛。 

我还记得离开齐齐哈尔医院的那个早上,在医院门口,看见蒋济桥一个人站在大厅里抽烟。他也看见了我,却并没有打招呼。我们各自了然地远远看着对方,一句话也没说。 

有些话,已经不需要再说了吧。 

 

 


**************************************************************分隔符******

 

 

 

天渐渐越来越冷,转眼到了十二月。 
就在我以为再没什么机会见到乐杨的时候,他却打来了电话约我见面。 

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外滩。 

天气虽冷,外滩却依然游人如织,是个大晴天。 
远远地,就看见乐杨站在临江的栏杆旁,看着江面发呆。在来来往往的人潮里,显得单薄而落寂。 

我慢慢地走向他,脚步沉重。 
真的很怕自己又一个冲动,过去抱住他再也不想放开。 

“杨杨。”我叫他。 
他转过头,看到我,然后笑了,叫了声,“哥。” 
还是我熟悉的脸,还是和过去一样的苍白,只是那笑竟让我有晃如隔世的感觉。 

多年前,也是在这里,也是这样的笑。 

我站到了他旁边,看着他刚刚看过的江面,努力想让自己表现得轻松,“在看什么,龟苓膏?” 

乐杨继续笑,“你还记得。” 

我勉强牵动着嘴角,“姑姑还好吗?” 

乐杨点了点头,“妈妈恢复得还不错,不过现在还是排异观察期。阿公阿婆帮她请了个特护。等妈妈情况完全稳定了,他们可能会把妈妈接来上海,”说着,他顿了顿,看向我,“哥,谢谢你。” 

我摇头,“如果不是我,姑姑也不会病危。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去……” 

“哥,我没什么。”乐杨阻止我说下去,“其实,是我不对,不该一直瞒着你。本来那个寒假一回来,我就该说的。可我当时想着等舅舅回来再说……没想到,后来……就再没机会说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反正都过去了。” 

乐杨的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 
而我,却被那笑弄得心里一阵阵的难过。 

“你呢,身体还好吗?”我问他。 

“恩。我很好。”乐杨还是点头,脸上的笑却慢慢隐去,“其实,这次约你出来,是想把这个还给你。”说着,他把手上提的一个纸袋递给了我。 

我接过纸袋,里面装的是我送给他的那双米色手套。 

“济桥哥对我很好,过段时间,他会带我去做心脏手术……放心,手术并不复杂,但是他为了这个找遍了全上海的医院。一直以来,我都欠他太多。现在,我是真的想认真和他在一起。留着你的东西,对他不公平……” 

乐杨一边说着,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我慢慢地点头,我了解,你的意思我懂。把这个还给我,我们之间就真的没什么可以留念的了。所以今天的见面,只是一个仪式吧。 

结束式。 

“哥,今后,能不见,我们也不要见面吧。这样……大人们会比较高兴。”乐杨继续说着,小心翼翼地。 

“好。我听你的,只要你觉得是对的。”我拎着那个纸袋,像拎着千斤重的东西,力不从心。 

结束也好,不见面也好,不联系也好,怎样都好,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过去,我就是太一意孤行自我中心了,所以才会给你带来那么多痛苦吧…… 

乐杨看着我,眼眶红着但眼泪终究是没有流下来。 

慢慢地,他的脸上又漾起一个笑,阳光下让人目眩。 

很久,我才能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看向江面。 

“哥。”他叫我。一阵沉默过后。 

“恩?”我看他。 

“我要走了。他在等我。” 

“恩。”我应着。 

当时,真的很想很想抱住他,只要上前一步,就可以抱住他。 
但是,却已经没有了任何拥抱的理由。 

“那,再见。”乐杨淡淡笑着,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背对我,慢慢走入人潮里。那样子,像是每天上下班的同事,打声招呼离开,然后第二天还能照旧相见。 

我们,终究是要结束。 

惨然笑着,我也转过了身,朝着和乐杨相反的方向走去。 
阳光刺眼。人潮穿行。我强迫自己不再回头。 

会幸福的吧,杨杨。
…………………………………………………………

生活还是要继续,尽管变得苍白。 

那之后,我的确再没怎么得到过乐杨的消息。他没有再找过我,我也再没去找过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是像过去一样守口如瓶。 

其实,找与不找,见或不见,都再没什么意义了。 
我不想再去打扰他。 

身体完全恢复后,我辞了那家设计院的工作,自己找了家浦西的建筑师事务所。浦东的房子住得习惯了,也没有退租,现在反而每天浦东浦西的上下班。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太愿意回家的原因吧。 

每天都要坐摆渡,下班的时候,从浦西到浦东。 
看着外滩一片片地亮起来,瞬间金碧辉煌,心里竟会忍不住难过。 

“下回我晚上带你来坐摆渡,那个时候,对岸的灯会亮起来,从这边看过去,会像童话里的城堡。” 

那时的话,终究没能兑现。 
现在,或许有别人带着你看这样的风景吧。 

只是,我已经离它越来越远…… 

------------------------------ 完 --------------------------------- 

来世

                            我不在爱任何人

                            因为

                            今生爱你

                            已把我所有轮回的

                            情和痴耗尽

                            所以

                            今生爱你

                            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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