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春节我们家一直是过年初二的，因为姐姐比较多，这也是她们回娘家的日子。

每次别人问我究竟你家有几个姐姐的时候，我总是不说话，只是骄傲地伸出四个手指。他们的回答一直是两个字：真好。

今年的春节，远在淮北的三姐年二十八就回来了，说来之前的几天都没睡好，因为这次可以回来和家人好好过个农历新年了。想一想也是，记得当年一家人搬迁到蚌埠的时候，三姐因为成了家就留在了淮北，几年后大姐也被调了回来，于是故乡就三姐一个人。说到三姐，母亲言语之间总有几分愧疚，这些年命运多舛的她一个人就这么撑着，因为离娘家远，我们一点忙也没帮上，而弟弟妹妹有事，却都是她在支持。这些话母亲是常常在我们面前唠叨的。
 

因为操持家务又做着生意，每年春节三姐总是匆匆忙忙，也就睡一个晚上、过一两天就回去了。她一进家门就开始忙，我们家老房子的水泥地被她拖了一遍又一遍，我从没见过我们家的地面那么干净，甚至笑她说又不是木地板，你就歇歇吧。话没说完，她转身就跑到厨房，又开始擦洗去了。用她的话说，多年来一直没能陪在老母亲身边，不能尽几份孝心，回到家也就只能帮着打扫打扫，做点家务。

自从多年之前父亲去世后，三姐就一直全身心地关注着母亲，如今母亲渐渐衰老，甚至行走都要借助步行器了。每次给母亲拍照片转发给她，她只说一句话，母亲又老了。记得有一天晚上我打电话给她，我还没开口，她就紧张了起来，家里什么事了?没事没事，我安慰着。吓死我了，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我以为母亲出了什么事。那一刻，我甚至忘记要对她说什么事情了。这次三姐可以在家过个把星期，她说来之前会失眠，我一点也不吃惊。

春节我也是难得休息，每次和同事调班，我都选年初二休息，因为这一天姐姐们都回来了。年三十和大年初一，我们家一直没当回事儿，可是初二却是我们家的重头戏，可能在前一天就开始准备春节盛宴。原来这一切都是母亲提前操持的，可年老的她已有心无力，所以这些年这一切的重任又落在二姐肩膀上。此次我主动请缨，帮着烧了几个菜，做过厨师的二姐夫夸了我几句，明年就你掌勺了。想想也是，二姐原本身体就不好，这些年总是她在操持春节家宴，也应该歇歇了。

年初二这天，我们家人还没全部到齐，却已十几口子了。饭后开了两桌麻将，我却忙前忙后斟水倒茶，想想也是，做为老么，之前家里大事小事也轮不到我，就说这过年家宴，也用不得我补缺的。老母亲打不了几圈就感到疲倦，于是进了卧室歪在床上。我拉着外甥女坐在飘窗上给她拍美人照，之后我才想起来给母亲拍几张。找到那顶玫红金丝线帽，又把我的红围巾给她系上，于是啪啪地按快门，虽然母亲的脸被映得泛着红光，我却不忍一张一张回放液晶屏里的照片，因为通过小小的屏幕看老母亲，我竟然不能相信她已经这么老-------我甚至按不下快门了。

这才想起母亲和三姐的对话。

一个说，我想过两年生意就不做了，来好好陪陪你。

另一个却说，我现在是过一年就少了一年啊。

晚上众家人各自回去了，我也回到自己的住处。

想着此刻家里似乎是突然安静下来，老母亲和三姐又能听到三五牌老座钟滴滴达达的声音了。

时光你能不能停下来？

要不，你再慢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