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朋友,在考研教室里复习准备雅思。偶尔在教室门口看见了考研订房的广告,低档一百二,就算高档亦不过一百八。他很惊异地问我:“一百八的房间,这宾馆能住人吗?”
我一本正经地回答,一百二只是一张床而已,一个标间两张床,两百四也差不多。他更加惊异地看着我:“拜托,考研耶,一年就这么一次耶,谁愿意和别人同住一间?你愿意?你愿意?!多付几百怎么了?”
好像也是,多付几百怎么了?
这位朋友所在的考研教室里,有一女生。我不认识她。但我见过她一面。三年前,在某个饭点以后的三区食堂里。我在某次部门例会散会后,准备去食堂打包一份晚饭。
她在食堂的角落里,一碗白米饭,就着食堂自取的辣椒酱和免费的汤。她很安静地吃着,不躲不闪。
很久以后,再回想起来的时候,我似乎记起,那时三区的米饭好像也是免费供应的。
那大概是她最窘迫的时候了吧。我不认识她,希望她现在已经过地好多了。
她应该在考研,很想问问她,如果她去订房,多付几百怎么了?
还是那位在复习雅思的朋友,曾经不无担心地和我说,将来中国的服务业怕是要缺人吧。现在的八零后,九零后,像我们一样,谁还愿意为了那一点工资,给人端茶送水,低声下气,吃苦受累呢?
我举出反例,给我们家里送快递的小哥,尚比他小一岁。他很兴奋地抓住了论据,那是因为快递是高收入行业好吗。顺丰快递员月收入过万呢。新闻上都说了。
新闻里是说了,有快递员收入过万,新闻里还说了,一线工人的工资福利不断上升,工厂越来越难招人,我们的民族越来越生活在新闻联播里。
新闻里没说的是,卖保险的,做安利的,也有月收入过万的,怎么没见大家排着队去应聘保险销售这一高收入行业呢?
央视“你幸福吗”系列节目里,央视大楼下送快递的那位小哥,最大的愿望是有一天能踏进央视大楼的前台看看,据说转正后工资能有3000。21岁,大三。
学校门口最近新来了一帮保安。套着不合体的制服,穿着Adidke的运动鞋。大一时,我会指着他们,问身边人“他们能比我们大多少?”现在我会问,他们能比我小多少?
一样是八零后,九零后,有机会我很想去问问他们,多付几百怎么了?
高中时认识的一哥们,最近结婚了。在村口自家的院子里摆了酒,女方抱着娃开始守着土特产店过日子。男方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在县城里买一套房,现在他们五口人住在岳父家,总共两间房。小两口一间,岳父母一间。半夜孩子一哭,四个人一起往客厅里冲。谁先到由谁哄孩子,狭小的客厅站不下四口人。
两人都是正经的大学毕业生,和我们一样young过,一样fashion过。之前完全看不出一点生活不堪的征兆。
身边这样的例子很多。一开始我还会惊奇,会有人会因为200元的团费放弃和班级一起去秋游,会有人会从来不会出现在班级聚餐。会听见两个女研究生因为要请学长吃饭一人交三十块钱而心疼抱怨不已。
正如考雅思那位朋友现在正在惊奇的,多付几百怎么了?
我们同样只是不知道,现在身边的人里面,将来谁会在在村口的院子里结婚,然后奋斗着去县城买房。
我们总用自己的眼光看这个世界,把贫穷想象成不堪的模样,好像贫穷就是电影里面那般衣衫褴褛,搬砖度日,卖血为生。一旦有半分不符,便是小康生活。既是小康,多付几百怎么了。
恍惚记起很久以前的一条新闻,一位高校贫困女生,在网上发帖为病重的母亲筹款。接受记者采访后,网上一片骂声。
你不是贫困吗?你凭什么染发?你凭什么戴隐形眼镜?你凭什么化妆?!
我很奇怪,这都是谁给贫穷下的定义?照这标准,也难怪我们总看不见身边需要帮助的人了。
贫穷也许是我们中一部分人没有经历过的,但不代表我们可以误解。
贫穷不是贬义词,就如富裕也不是褒义词一般。贫穷就是贫穷,不代表其他任何事情,一如三年前坐在食堂里的那个身影,虽然坐在角落,但不躲不避,一脸平静。
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位同学,她曾经一脸鄙夷地和我说,某对情侣,一到周末就会去高沙的小旅馆。
她所鄙夷地不是他们每逢周末就会出去。而是他们竟然去这种脏乱差的小旅馆,“快捷酒店开个房的事啊,不就开个房吗?”
也是,不就开个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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