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的中指

我竖起的中指是我刻意而笃定的骄傲！
——题记

他大概不是个乱七八糟的人，我是说他不吸毒、不打架、不仗势欺人，不——不搞基。和他并没有太多的交集，通过朋友认识了他，也许连认识都算不上——两个世界的人，自然不经常见面，见面也只是打个招呼，然后在某个笑话之后一起哈哈大笑而已。他有不错的家底，拥有一些奢侈品，喜欢搜集汽车模型，使用各种各样的高档护肤品，使自己看起来阳光而干净，并喜欢把这些物品放到网上。他很爽朗，一副很义气的样子，会脸贴着脸地与朋友合影，喜欢自恋地拍自己的身体，更在多数场合竖着中指出镜。太多时候，他都是竖着中指摆拍，也许他觉得那能让他更酷一些。他抽烟、喝酒，通宵达旦的唱K以及吃吃喝喝，我就在想，夜不归宿他爸妈不管他吗？他整天都很开心，无忧无虑的样子。没文凭，他爸妈也能为他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但他怎么也离不开这座城市，这座不大的城市。后来在网上，他突然找我说话，说朋友说我也有很high的时候，这让他很好奇。我说没什么，我大部分时候还蛮安静的。我想我只是在很多时候有些自卑而已，自然不会告诉他，要不然他不肯定会问你有什么好自卑的，大家都觉得你还不错啊，整天也笑呵呵的。我顾左右而言他。好奇地看过他网上的照片——那些竖着中指的照片，当时冒出这样一句话：他的中指很漂亮，却不够骄傲。然后我问自己，我的中指骄傲吗——我的中指既不骄傲也不漂亮。后来，听说他的了抑郁症，我很诧异——曾经大概还羡慕过他一点什么，他说他也想不通。

她是我小学同学，坐在我的后面。她并不漂亮，却高挑，擅长体育。名字再普通不过，叫什么娟来着，记不清楚了。她很认真地和我说过她的梦想，我记得当时她认真的表情——她想成为一名模特或者明星。她父母离异，她和她叔叔、婶婶还有奶奶一起生活。她有一个小妹妹——她叔叔婶婶的女儿。她很少提他的父母，只是会告诉我们他叔叔对她很好，她奶奶对她也很好，说她的妹妹很乖巧也很懂事，大家都喜欢她的妹妹，她也喜欢。她也说她希望自己赶紧长大，然后可以出去做模特，赚钱给她的奶奶，然后停顿之后，加上了妹妹。她的成绩处于中下游，整天琢磨着当下流行的各种女孩儿的小玩意。她让我教她写作业，或者直接让我把作业借她抄——她大概笃定了自己不需要学太多东西，因为她想成为模特，有时，她也会觉得模特还是需要有知识的。作为交换，她承诺会给我一些她自己做的小玩意，比如手链之类。其实她不给我东西，我也会教她，可是每次她让我教她的时候总会附上这些条件，似乎那样她会心安理得些。她的小玩意确实很漂亮。有一天，她问我想不想看她走模特步，我说其实我也会走，于是我俩在没人的地方，走来走去，她走得很自然——这对一个小孩来说是难得的领悟力。她告诉我，她看到过照片上的女模特把中指竖起来，好像是不屑的意思，好像又有点脏话的意思，但她依然觉得很不错。她想，等她当上了女模特，应该也会用这个手势拍照片，让大家都看见。

另一个她，我们从小就认识，只是到了初中才算熟悉——我们同校。那时候，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我们每天会各自到对方楼下大声地叫对方上学。她是个有些叛逆的女孩——至少她不是乖乖女，但是她不坏，她每天和我按时回家，她会捧着上一年度的读者给我看，她会买火腿肠喂脏脏的流浪狗，并犹豫是否应该抵住老妈的压力带它回家洗澡。她高高瘦瘦的，长得还不错，却总是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和我讨论各种八卦新闻，花痴各种当时所谓的帅哥。她是个写手，天生的那种，她和其他两个她的死党都是，一个是说话极其温柔的胖女孩岚，一个是比她更加女人的若，她们总能肆意地用小女人的细腻写出青春的美好与残忍——岚更是亲自演绎——她一个人坐火车去见网友，然后在消失一个星期之后一无所获地回来，然后她们三个人当着老师的面决绝地流泪。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色”，她会告诉我她不小心一挥手正中某帅哥的蛋蛋，尺寸可观；她会告诉我某个男生居然内裤上是卡通人物；她会告诉我她们班班花又换了哪个男朋友；她会告诉我某帅哥穿校裤总是激凸；她会直接去问某帅哥电话号码，再逼岚用温柔的声音给帅哥打电话；她会告诉我追她的小胖子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的样子还是很可爱的……而我只是戴着眼镜穿着校服，呆呆地站在旁边听，不动声色却极其愿意地听，用我的“乖”衬托出她的独特。当她用女人的细腻在作文课上写自己的小心思时，我却只会绞尽脑汁地搜刮出一堆半生不熟的大道理，从来不涉及所谓的感情。就这样，她陪我从初中走到高中，大家一度认为她是我女朋友，我小小的虚荣心不愿去过多解释什么——乖乖男居然有个这么开放的女友，哈哈，不错哦。后来她居然也内敛起来，但我知道内敛而不收敛。大学期间，我离家较远，和她很少联系，只是她的QQ依然表明了她一贯的作风。她的头像是惊艳而不羁的：照片里，她一手叉腰，一手竖起中指，下巴坚定地上扬，挑衅中带着诱惑，泼辣中藏不住理性和气质，俨然一副文艺女强人的样子，完美！她找了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却顶着一个爆炸头，不知道是怎样说服主管允许她如此张扬地出现，总之，把她妈给气炸了，她依然我行我素。她很少和我们一起出来玩了，那次她顶着爆炸头像对待小弟弟一样地拍了拍我的头，我想告诉她她这样子蛮好看的，但我没有说出口——其他人都觉得她得爆炸头过于劲爆。

还有一个她，是我的大学同学，短发，长得不错。大一时与男生称兄道弟，拽拽的样子，很是豪爽，其实就是个孩子。跟她玩得挺熟，大一时，她问我，你个老实孩子，你懂这些词吗，然后她在纸上写下penis、sperm、porn、dick之类，不料我淡定地一一答出来，把她给惊到了。在她眼中，我始终是个老老实实的呆瓜。可是她总爱和我坐在一起，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愿意在数学课上和她说话的人。她可以前几天还拿出手机告诉我这是她男朋友，几天后又突然在数学课上有些沮丧地告诉我：我发现我好像有同性恋情节。我告诉她：没关系，我能接受同性恋，然后她又继续发呆。她会在英语课上埋头睡大觉，然后等老师叫她上去回答问题时，她可以连问题都不知道就往讲台上走，然后站在讲台上告诉老师她不知道是什么问题，然后老师告诉她问题之后，再无比流利地用英文来回答一大通，让老师只能说你应该顾及一下大家的感受，你语速太快了~后来，她去了美国，我告诉她，她真的很适合美国。她给我看她的新纹身，给我看她在马桶上玩性感的照片，她对着镜子穿着肉色的紧身衣裤对着镜子自拍，还有她竖起中指后的酷照，很拽吧，她问我。她一直追求着她的美丽抑或诱惑，以一种简单而单纯的方式，带着满满的自信。她问我，你什么时候来美国啊，我在美国等你啊？我说大概去不了吧。我想我大概真不适合美国。

最近的她是我的同门，一个带着些风尘气息的研究生。她DIY闪到令人眩晕的手机外壳，镶上一朵大大的紫色的花，再加贴上一把梳子，然后很满足地问我是不是很浮夸。她嘴里总时不时某处fuck you之类的话，她称自己是bitch，她说自己会在厕所里哭泣，她会问这个世界怎样才能使大家满意。她穿很高很高的高跟鞋，导师开玩笑说她突然长高那么多。她也会花一天时间写论文到凌晨，然后直接丢给导师……她的男朋友在英国，她不爽了直接发给他式微式微胡不归之类的话，却从没招惹过其他男生。她的男朋友从英国回来，她会精心打扮一番，跑到另一个城市去接他，却遭遇她男友提出分手，带着鲜红的红得像血一般的玫瑰，她只是捧回玫瑰，拍张照直接放到微信，再大骂了几句，然后谢谢他送的玫瑰告诉他自己很喜欢，再发一张中指坚挺的手部特写，又继续不动声色地没心没肺。

有时候，我也会静静地看我的右手中指，并不修长，关节也有些突兀，我会想如果戴上了一只戒指会不会好看，显然不会，它不漂亮也不骄傲。有时候又想，如果直接剁了它呢，不好，会疼，是啊，那我的手就不完整了，它是我的一部分，那样我就不能竖起我的左手中指了，可是，我从没竖起过我的中指，也许它的骄傲早就被剁掉了，留下个并不美丽的躯壳——要死不活地耷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