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梦里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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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已有 595 次阅读  2013-09-13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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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5年间,我总是梦到一个人,一个我怎么也看不清脸的人,一个我在他身边心里就会发酸的人。
他总是问我过的好不好?总是问我,山先生对我好不好?
我也总是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他,却总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第一次,他带我去吃面,吃到最后看到碗底铺满一层乱发,心乱如麻。
第二次,他在凉亭边,给我唱了一首小曲让我记住,我醒来后顺手只记下了两句:
一阵风,一阵雨,时光悠悠,转眼已入秋。
而最后一次,我站在一个破败的古庙前,古庙格局怪异,古庙前后通透,
前门的桑树已可环抱,后门的杨树尚未成荫,庙中一棵柏树已经顶破屋顶。
四周衰草齐腰,在夜风中瑟瑟发抖,一只乌鸦在桑树上哇哇叫。
我意识到不好,这三种树主阴,最忌房前屋后院内种植,有人故意将此设局成阴宅,忽然一阵恐慌。我赶紧朝四周跑去,发现无路可逃,自己竟是在一个山顶。
忽然也就放下心来,既然无路,我如何能上来?这只能是在梦里。

我坐在桑树下的空地上看西边的月亮,
越看越明朗,也越来越清醒地明白自己身在梦中。
我甚至能感觉到睡在我身边山先生的呼吸,却总也醒不了。
《盗梦空间》里面说,摆脱梦境的方法不是死亡,是高空坠下。
我连忙朝山崖边跑去,想通过坠落感让自己清醒,却发现四周的路开始循环,没有尽头。
按照盗梦空间的说法,这不是有人在造梦,就是有人引导我自己造梦。
我就静静地等他的到来,他迟迟不来,我在月光下睡去,在更深层的梦里,见到了一幕幕。

他忽然出现在我身边说:我走了那么多的路,就是为了找到你。你老了,可我还是认出你。
我忽然像记得起身前身后事一样,嚎啕大哭起来。轮回了500年,只为了我们能梦里见。
我不知道你们信不信,可你告诉我,连接阴阳两界的道路,除了梦境还有什么?

月亮在西,不动声色的照在齐腰的衰草丛中,一片清明。
草叶上冷霜重重,在月光下,如刀林剑冢,铮铮直立,寒气逼人。
一阵风来,衰草成片倒伏,深重的喘息声,像白浪掀起,层层叠叠,一浪接着一浪,蔓延开来。
草丛中两具白色的肉体,缠绵悱恻,如江中戏浪的白鳍豚。
月色冷如霜,不动声色地照在二人身上。
忽然远处火光陡起,人声狗吠惊起寒鸦阵阵,扑愣愣地乱飞。
草丛中男子低声吼道,快跑。
一把将对方朝东面推去,自己朝西赤身裸体跑去,西面火光正旺。
另一人在东边的河岸高地回首望去,泣不成声,转头跳入河中,腊月的河水,什么也不想说。

男子赤身裸体地被五花大绑在村口的大树上,肌肉涨起,胯间阳物骄傲地垂摆。
四周火把烧起的煤油味刺激地鼻孔发痒,黑色的烟灰熏得眼不住流泪。
一肥头大耳莽汉上前,二话不说,一拳砸在该男子的脸上,顿时鼻口蹿血。
莽汉叫道,这是个兔儿爷,就喜欢开谷道,走后门,我儿子差点遭殃,真他娘老天开眼,让老子给捉到了。
莽汉操起一根木棍,朝男子当头砸下。
旁人眼尖一把推开,木棍一偏,砸在男子肩上,咔的一声,不知是骨碎还是棍裂,男子脸色涨成紫红色,牙齿吱吱挫咬,却一声不吭。
牛四,你不是人,村里就一个先生,事情还没问呢,就下这狠手。
牛四一瞪眼道:“当初跟我家定下娃娃亲,现在不认账,还亲口对我妹子说他不喜欢女人。他不是兔儿爷是啥?就算他不是兔儿爷,半夜光着屁股不是偷人是干啥?败坏门风族规就该石头砸死。”
一老者道:“先生,我从小看这你长大,但我仍然要叫你先生,因为你是我们这个村书读的最多的,最有文化的人。你放弃前程回乡办学,教儿识字明理,功德千量,善莫大焉。你今天只要说你不喜欢男人,既往不咎。跟谁家的女子,只要不是有人家的,我卖老脸给你求亲。”
男子目光坚定,不言不语,像一条被冻结实的鱼。

忽然有人叫到:先生是中了邪,我娘说,男子被野狐勾了魂就是这样的,夜夜在狐狸窝边日逼,半个月后等月亮正圆时就会精血耗尽而死。
这话有如一锅热水倒进蚂蚁窝。
先生要是偷人,就会朝河边跑,我们在明,他在暗,未必能追到他,干嘛要朝我们这边冲?
是啊,是啊,你看他连话都不肯说,肯定是被施了法了。
牛四儿子根本就不想去上学,恨死先生了。
牛四妹子满脸麻子,是我也不肯要。
牛四突然抓起身边一条黑狗,抽出镰刀,一刀割了狗头,狗血热喷,牛四全洒在男子的身上,热烘烘的腥臭味四散开,众人纷纷躲避,只有一条无头黑狗,在男子脚下抽搐不止。
说吧,你跟谁在偷?你是不是兔儿爷?牛四怒气冲天地问。
男子依旧不言语。
牛四说,黑狗血都淋了,你就别装了......

儿啊,你给个话啊?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啊?一干瘪老头冲进人群哭喊。
捉奸捉双,捉贼捉赃。牛四,你可不能这么作贱我儿啊。
是不是那精神病啥的?以前我二姑家一女儿就是得的这病,非要在大街上脱衣服,啥法都试了,都不管用,最后越来越严重,看到人家男的拉着跟她困觉。最后有上头来了医疗服务队,人家大夫说是啥精神病。
先送给大夫看看吧,咱谁也没看到先生干啥,都别在这瞎参合了?
有人将棉衣批在男子身上,一群人打着火把,将他送进大夫住的庙里。

庙在村外,和村子隔河而置,破四旧时神像被毁,再无香火,只剩下孤林林的土庙,无人问津,曾一度用来收容十里八村的瘟疫病人,村里歹人趁夜在庙前种下桑树,诅咒这些人早死,谁料上面派来的大夫竟主动安置在此,病人一批批的好,桑树倒成了乡里乡亲的笑料谈资,大夫倒成了庙里的真菩萨。
男子被绑在庙前的桑树下,树上尚有几片枯叶在冷风中呼呼作响,火光如白昼,男子被狗血涂满的脸却暗了下来。

大夫匆匆赶来,他送上一碗姜汤给先生,尚未号脉就说,先喝下这汤,这病我来治。
大夫正当解开先生身上捆绑的麻绳,却被先生的老父阻止。
大夫,这绳你不能解,这白水能喝,黑锅不能背,不然老张家以后在这村子里怎么做人?待明天,挨家挨户的把媳妇叫来,问清楚当天晚上她们都在哪,然后再说。人先穿上衣服,捆在这颗树上,就这样,别来劝,我守着,你们都回去睡吧。
众人散开,大夫也回屋,隔着窗户看,窗外一个高大男子像镶在树上的一尊雕像。
一阵风吹过,几片落叶凋落,枝头更显得凄清,不知不觉中雪落了下来,一点一点,成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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