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月谈——陈其年与徐紫云的缠绵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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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已有 1297 次阅读  2012-02-18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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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清史上最富于传奇色彩的同性之恋,莫过于清朝初年大词人陈维菘(字其年,号迦陵)和名伶徐紫云(字九青,号曼殊)之间的那一段缠绵生死之恋。这段情史因充满了悲欢离合的兴亡之感,特别为后人所传颂,因此意外地能以颇为完整的形态流传至今。
  
  顺治十五年(1658)冬,三十四岁的陈其年,于明亡后屡试不第,穷愁潦倒的飘零生涯中,投奔父亲陈贞慧的老友,与陈父同为“明末四公子”的名士冒襄(字辟疆,号巢民),避祸寄食于冒襄的水绘园。初到冒家,即邂逅了他毕生的挚爱,冒襄家班中的歌郎徐紫云。
  
  “阿云年十五,娟好立屏际。笑问客何方,横波漾清丽。”
  
  紫云的美好令其年一见钟情,如沐春风,一扫旅途的疲惫,作客他乡的拘束。冒巢民派云郎执役书堂,照顾陈其年的生活起居。名流高会时,巢民即出家班名伶娱宾客。紫云善舞,工旦角,擅演《邯郸梦》、《燕子笺》诸剧,极富涵养,颇擅诗词。吸引其年的不仅是他的才情,还有他不势力,不趋炎的品性。紫云体贴温柔、无微不至的关爱给其年失意灰暗的心情带来一缕绚烂温暖的光芒。
  
  “暗里漫寻前度曲,人前不认旧时容。谁知老大不自得,却向徐郎叙畤昔。畤昔烟花不可亲,徐郎一曲好横陈。”
  
  情有所托,衣食无忧,其年在水绘园得以安身,与云郎日渐亲密,情投意合。二人的私情渐渐成了公开的秘密。乙亥年春,冒襄曾以诗戏其年:“每惊风雨句,今日减情狂。”并自注云:“其年时有所昵”。就是指其年和云郎亲昵之事。
  乙巳年春,王士祯来到如皋,与邵潜、陈其年、许嗣隆、毛师桂等名士修禊于水绘园,“戏谓其年曰:‘得紫云捧砚乃可。’”冒襄于是命紫云“捧砚于湘中阁”。
  同时作客于水绘园的蒋大鸿亦感慨此二人之情:
  “命不如人黯自伤,只缘多难滞他乡。旅愁若少云郎伴,海角寒更倍许长。”
  
  风流名士冒巢民,因其年爱紫云,还亲自导演了一出“赋梅释云”的喜剧。
  某日,别墅梅花盛开,其年携云郎徜徉于暗香疏影之间,巢民见后假装大怒,派人缚住紫云,要以杖责之。其年无计可施,计惟乞巢民之母可解,乃于薄暮时至冒老夫人门外长跪,婉求巢民释放云郎。巢民趁机要挟其年,必须当晚做出咏梅绝句一百首,才肯送云郎侍左右。其年大喜,挑灯濡墨,彻夜苦吟,遂成百咏送巢民,巢民读之击节称赏,笑遣云郎。
  
  尚未立业的陈其年不能长久寄食于人,为奔波生计几次离开东皋,每次与紫云的依依惜别,都令他黯然神伤。
  
  “三度牵衣送我行,并州才唱泪纵横。生憎一片江南月,不是离筵不肯明。”
  埋怨明月不解风情,偏在别离时圆满。又有《减字花木兰》一词:
  “吴霜点鬓,客况文情都落尽。检点行装,泪滴珍珠叠满箱。
   并州曾到,也拟开怀还一笑。尘务相牵,执手云郎送上船。”
  
  为了让云郎能时刻陪伴左右,其年突发奇想,请通州陈鹄作画《云郎出浴图》,“横一尺五寸,纵七寸,云象可三寸许。著水碧衫,支颐从石上,右置洞箫一。逋发纷纷,然脸际轻红,星眸慵睇,神情骀宕,若有所思。”(——清•冒鹤亭《云郎小史》,《清代燕都梨园史料》,第965页)
  其年得此图大喜,遍求友人题咏,“自张纲孙以下,题者七十四人,诗一百五十三首、词一首,又断句二”。编成《九青图咏》,可谓文坛一大盛事韵事。
  
  紫云性格颇有缺点,“坦率易失欢,与人多睚眦”,只有其年能理解包容他。“东皋作客五六载,阿徐日日相流连。”转眼间紫云也到了娶妻成家的年龄。
  甲辰年春,也就是其年客居水绘园的第六年,紫云成婚。当晚,想到紫云的怀里正拥着新嫁娘,其年的醋意与惆怅难以掩藏,做《贺新郎》一词:
  
  “小酌荼靡酿,喜今朝钗光鬓影,灯前愰漾。隔着屏风喧笑语,报道雀翘初上,又偷把檀奴偷相。扑朔雌雄浑不辨,但临风私取春弓量。送尔去,揭鸯帐。六年孤馆相偎傍。最难忘,红蕤枕畔,泪花轻飏。了尔一生花烛事,宛转妇随夫唱。只我罗衾寒似铁,拥桃笙难得纱窗亮。休为我,再惆怅。”
  
  罗衾寒似铁,坐拥至天明。其年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紫云虽迫不得已成家娶妻,但之后仍继续追随陈其年,忠贞不二。
  甲辰年秋,其年科举落第,决计游燕,被王士祯力劝重返如皋。戊申春,其年终于离开了客居十年的如皋,私携紫云北上京师。其年托冒巢民之子冒青若,转告冒襄自己私挟紫云之罪。六月抵达京城,经龚鼎孳推荐,赴开封入河南学使史逸裘幕。之后又托龚芝麓向巢民转告不辞而别、私带云郎之罪:“云郎从之殊洽,以行时未告主翁,中心疚仄。途次值青若,当为转达尊前。弟以老盟翁一片深情,生平怜他人过于自怜,怜其年当又过于怜云郎,定无后督意也。”
  
  在中州,其年与云郎度过了一段舒适自在的平静生活,幸福温馨。
  “久已判,缘难共。经几度,愁相送。幸燕南赵北,金鞭双控。万事关河人欲老,一生花月情偏重。笑两人,今日到邯郸,宁非梦。”
  中州三年,其年写了不尽其数的诗词,吟咏他与紫云的爱情。
  “思量往事极分明。小徐卿,昵云英。萧寺幽窗,檀板劝银罂。两小一双描不尽,红烛下,态盈盈。”
  
  其年的诸多友人也见证了他们这段清贫而甜蜜的爱情生活。
  巢民《述怀诗》第五首:“四世通门谊百年,儿曹九载共芳荃。惭非绛帐绕丝竹,曾遣青童伴食眠。见惯数来凭旖旎,心知携去省缠绵。旁观娱悦何多事,掷拂相从汝较贤。”对陈其年的“夺爱”行为不但不计较,反而有乐观其成之意。其年也和诗一首与巢民,感激紫云的不离不弃,并竭力为紫云过旧主之门而不入解释开脱。而冒襄对陈徐情事颇为理解,为陈其年在徐紫云小像上提诗二首云:“夜遣青童伴读书,老夫爱客胜潘,六年别去情如海,画里逢人应问予。”“陈子奇才乱典坟,陈子痴情痴若云。世间知己无如我,不遣云郎终与君。”正可谓一段“平原高谊、杜牧痴情”的风韵好事。
  
  紫云追随其年,北上燕都,流落中州,南归阳羡,终其一生。可惜红颜薄命,乙卯年清明,三十二岁的云郎抛下其年撒手人寰,给其年带来了沉重的打击。时人蒋永修在《陈检讨迦陵先生传》中提到:“常嬖歌童云郎,云亡,睹物辄悲,若不自胜者。”云郎的离世令其年陷入了情感缺失的巨大悲伤,无尽的哀思。他以《摸鱼儿•清明感旧》悲悼九青之逝:
  
  “正轻阴做来寒食,落花飞絮时候,踏青队队嬉游侣,只我伤心偏有,休回首,新添得一堆黄土。垂杨后风吹雨溜,记月榭鸣筝,露桥吹笛,说着也眉皱。十年事,此意买丝难绣。愁容酒后微逗。从今怕到歧王宅,一任舞衣轻斗。君知否?三两日春衫,为汝重重啼透。多人瘦,定来岁今朝,纸钱挂处,颗颗长红豆。”
  
  刻骨相思之爱流露于此词中,泣血断肠之辞令人动容,其年友人亦和词二十首。刻入《迦陵词》集中的这一首《摸鱼儿》词后,附有同人和词二十首,其凄凉伤心之意绪,丝毫不减原词。
  
  在紫云辞世后的几年中,其年从未停止过对他的思念,春夜独坐,见壁上所挂三弦,乃云郎旧物,其年不禁悲从中来:
  “月黑枫青,轻拢细砑。此景堪图画。今日怆人琴,泪如铅泻。一声声是,雨窗闲话。”
  路过惠山脚下蒋氏酒楼,想起去年曾与云郎同宿此楼,然而物是人非,词人泪洒青衫:
  “当时尚有玲珑在,凭栏唱、落叶哀蝉。可惜是、声声红豆,忆来大半难全。如今重经楼下,只水声幽咽,髣髴鸣弦。”
  
  云郎谢世三年后,即康熙十八年(1679),陈其年经大学士宋德宜推荐应“博学鸿词”考试,以第一等第十名授职翰林院检讨,参修《明史》。然而仅仅过了三年,其年即在寂寞凄凉中溘然长逝。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以主角的相继离世而落幕,却在这些情真意切的诗篇中得以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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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2 个评论) 发表评论

  • 大磊 2013-01-30 12:02
    木伟也是爱文艺的青年,O(∩_∩)O
  • 魏明 2013-03-07 22:55
    09年的时候去南通出差,闲来无事就去水绘园,听说是徽派园林孤本,可惜管理混乱,但原貌保存的还好。当时游人不多,只觉小巧精致,在里面流连忘返好久,说不出的喜欢,没想到几百年前这里还有一段同志爱情。也真是怪有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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