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张先生和张先生》(第五季)第十九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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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已有 2644 次阅读  2014-04-02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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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两天,手术的事仍没消息,直到礼拜六晚上,张先生回来,直冲进我房间,兴奋地说,搞定了,下周一手术!

 

我的左眼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用右眼感受张先生的喜悦。

 

他的表情,就好像生病的人是他,此刻终于看到了希望。

 

我笑起来,尽量让张先生感受到我的开心,能不能做手术,对我来说虽重要,却远没有张先生这几日为我的奔波,更让我感到珍贵。

 

手术当日,张先生,青山,宋凯,一起陪我。

 

进手术室前,我突然大叫张先生的名字,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我并不怕做手术,也不怕疼,只是怕手术万一出现意外,我再也见不到张先生,虽然这种小手术,出现意外的几率几乎为零,可我还是害怕。

 

张先生凑近我,轻声说,别怕,我在外头等你。

 

我很想跟张先生说,这辈子,能认识你,我就没有白活。

 

最后,却没有说出口,只拉着张先生的手,不肯放开。

 

护士们一定傻住了,两个大男人,一个小手术,有没有必要这么生离死别……

 

手术台,我佯作勇敢,最后竟沉沉睡去,醒来时,我的眼睛已经被纱布包住,不能睁开。耳边有很多人的声音,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应该是医生。

 

他嘱咐我,接下来三至五天,不能行动,只能在床上趴着,必须是趴着,不能仰卧,这样有利于视网膜归位。

 

我忘了自己有没有说话,倒是张先生替我跟医生说了谢谢。

 

之后,耳边是青山与宋凯的问候,宋凯说,你现在的样子好丑,全天下,应该只有张先生不嫌弃你。

 

我的样子,很丑吗?有些慌张,却没办法看到自己。

 

人生第一次遭遇这样的状况,再想想,反而觉得没什么,看不到自己,便不知道自己是美是丑,不是可以活的更无所谓些?

 

不知过了多久,青山与宋凯相继离开,病房里,只剩下我与张先生。

 

饿吗?张先生问。

 

什么都不想吃,只觉得很闷。

 

那我读书给你听,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了本小说。

 

竟然想得这么周到,让我突然怀念起大学时候,阳光明媚的春日校园,我们两个坐在长椅上,张先生把头放在我的腿上,让我给他读小说听。

 

张先生闭着眼睛,阳光落在他好看的睫毛,我以为他睡着,刚停下来,他就睁开眼睛,用手拍我的腿,说,别偷懒,继续往下读。

 

张先生喜欢听我读书给他听,可他从来没有为我读过。

 

此刻,张先生就坐在我的床边,给我读尤多拉·韦尔蒂的《乐观者的女儿》,这本书我曾读过几页,并没有继续读下去。

 

小说一开始,就说主人公的父亲,视网膜脱落,要做手术,竟与我的遭遇,如此相像。

 

张先生读书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是否连贯成句子,还需要努力用耳朵去辨别,去整理。

 

这也是一种很神奇的享受,听着听着,竟然睡着。

 

再次醒来,感到饥饿,住院部为病人准备晚餐,清淡的米粥,还有小菜。

 

并不好吃,吃几口,有了饱足感,就把碗推开,要张先生别只顾着照顾我,自己也要吃饭。

 

张先生接过碗,只说,已经吃过了,又问我,要不要继续听故事?

 

我说,我们聊天吧,你还没告诉我,用了什么方法,这么快就能做手术?

 

也没什么,找对人,多出点儿钱,就好。

 

原来还是这么现实,或许在当下这个时代,我们要保有自己所有的道德感与价值观,反而是没办法好好生存的,太多潜规则,逃都逃不掉。

 

就如张先生用非常的手段换来一套房子,我各种耿耿于怀,用所谓做人准则去做衡量,其实也是很傻的吧,在一个没有规则可讲的世界里面,那些死守着规则的人,会不会反而过得惨淡?

 

我在手术室的时候,你在干嘛?又问张先生。

 

不想静下来,眼睛看不见,只想耳朵一直有声音进来,这样才觉得安全。

 

我在医院门外,抽了三根烟,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从咱俩认识,一直想到来北京,念大学,大学毕业,特别快,怎么一晃眼儿就过了这么久?

 

张哲,人生其实挺短的,说真的我都有点儿不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我身边儿,我们还在一块儿,像做梦一样。

 

我还记得我爸走那年,一开始我什么感觉都没有,直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进门就看到我爸的照片,特别大一张,摆在房间一角。

 

突然我就哭了,我才意识到这个人死了,从我世界消失了,我再也看不到活生生的他了。那种失去一个亲人的感觉,太疼了!

 

张哲你知道吗?你现在就是我的一个亲人,这世界上除了我妈以外,你是我最亲的人,我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你将来跟谁在一块儿,反正在我这儿,没有人,永远不可能有人取代你。

 

张先生说到后来,语气激动,我很想哭,又怕对眼睛不好,强忍着,去摸索张先生的手,摸了半天,终于摸到,就那样握着,心里踏实。

 

夜里,张先生继续给我读小说,我问他病房里的状况,他有没有地方睡觉,他跟我描述,有一个很大的沙发,睡的比床还舒服。

 

我一直在床上趴着,身上难受,眼睛更难受,却还是发出笑声,不让张先生担心。

 

就这样,熬过一夜。

 

第二日,张先生说要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我在张先生走后,倍感度秒如年。房间里好安静,偶尔门口想起脚步声,都以为是张先生回来,可很快,脚步声又走远。

 

好无助啊,没有张先生在身边,原来这么可怕。

 

终于,又一次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是张先生回来了。

 

我几乎是吼着,怎么这么久?!我一个人在这儿死了你都不知道!

 

情绪失控,因身体上的痛苦,也因对张先生太多依赖。

 

我听说医院里有卖一种充气垫子,放在身下,趴着会舒服些,就去给你买了,你试试看,是不是舒服很多?老这么趴着,知道你肯定难受。

 

张先生并未因我的怒吼有任何不高兴,声音反而更加温和,轻轻扶住我,把充气垫塞到我身下,果然,舒服了很多。

 

内疚,不该冲张先生吼,还没来得及道歉,张先生就说,我问了护士,其实可以在家修养,一周后来复查就好。我想让你搬去我买的房子,那里的布局跟咱们以前的家一样,你住起来方便,好不好?

 

我轻轻“嗯”了一声,对张先生的任何提议,我都不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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