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东至 - 手术
热1已有 392 次阅读 2021-05-03 01:55
暑假马上要结束了，我和他都提早回了学校，而本市的两位室友还没有回来。我推开宿舍门，看到他的经典姿势——身体向右前倾、右腿弓步左腿伸直踏在桌子腿间的铁横梁上，就知道他在玩游戏，玩的还是QQ的3D桌球，这个游戏他打得很溜，出球点、撞击点、回球位置都会精心调整，和数学系的他在进行推理演算时一样一丝不苟。
“你咋也提前回来了？”我拖着行李往里走随口问了一句。
“我爸那个服装厂太热了，早就想回来了。”他也没有抬头，仍然专注于调整出杆的位置。
“我看你啊是想着学校的网速吧。”我这么说可是有根据的，那时候学校的网速在全国那也是首屈一指的。
他回头朝我笑了一笑，“网速快就是好，一场下来我能多拿不少分。”
“这有毛线关系，还不是看技术。”我把行李塞到桌子下就凑到他左边，“来，让我打一杆你看看。”
他收了左腿然后把屁股往边上挪，空出半边椅子来，我坐上去选了个袋口边上的球，一杆进洞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他，“怎么样，我也不赖吧？”
“不赖什么呀，然后呢，你下一球打什么？没得打好嘛！让我来，让我来给你演示一下什么叫走位。”
“你不是说没得打吗？”
“那是以你的水平没得打，我嘛，还是回天有术滴！你不能光顾着眼下这一杆，还得想着下一杆甚至两杆要怎么打，你得设计一下出杆的位置、方向和力度才能在进球的同时能回球到一个好的位置，为第二杆打基础。像现在这种情况，我可以撞台反弹回来打个擦边进袋，然后回球位置在这儿附近，就能很轻松地连杆下去。看着啊！”他像是在调整一台精密的仪器一分一厘地挪动着鼠标的位置，确定好击球位置后他按住鼠标左键，画面上的环形能量槽正在积蓄着能量，松开手指“ta”的一声白球按着他的预定轨道撞台、反弹、切球入袋并回球到预想的范围。他那粗而浓密的眉毛冲我挑了一下，“水平还可以吧，我可是打到高段位的人了。”
“那你教教我，要想到想要的回球位置该怎么调整击球位置啊？”
“看着啊。。嗯。。这个需要从实战中不断的总结然后你就能凭感觉找准击球位置和击球力量了，你啊慢慢练吧，练个几年说不定就有我的水平了。”他一边笑一边目不转睛地又在找下一个合适的击球点了。
“那你让我练啊”，说完我就伸手要去夺鼠标。
“别闹别闹，让你打了一杆我都要掉分了，等我这把打完给你重开一局让你练。”他一手抵着我的手，一手抓起鼠标挪到了一边。我才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背食指和中指骨节间鼓起一个耳机软塞大小的圆球。
“你手怎么了？”我用手指轻轻压了一下那个小肉球，“疼吗？”
“这个啊，不疼。。。疼疼疼。。你用力按当然疼啊。”他松开鼠标把右手放在我们中间并握拳，“这样的话还挺疼的。”
“什么时候长的啊？”
”我也不清楚，之前在我爸那儿也没注意，我也是到宿舍后才发现的。“
”没去校医院看吗？“
”没有，我想着过几天自己能消的吧，就没管它。“
”万一长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办，搞不好还要截肢。“说完我俩都沉默了，我知道他跟我想一块儿去了——瘤。
”怎么可能嘛，自己吓自己！“他憨笑起来，”哪儿就这么严重了“。
”你把这局打完，我去洗个澡，坐了16个小时的绿皮车都要臭了，完了咱们去食堂吃饭，再就去校医院，估计啊还得把咱们转到校外的大医院去。“我站起来把寝室门关上，然后去自己柜子里拿换洗衣服，天儿热懒得去楼下水房打开水，就在洗脸台里接了桶水拎到厕所里，关上厕所门前又问了一句，”诶，带上银行卡，钱够吗？“
”够，我跟我爸说了这个肉节子的事，他给我打了两千让我去医院看。“
”没事，学校不是给咱们都买了医疗保险么，医院开的那些收据都可以留着报销，我之前鼻炎打吊水也给报了不少，报销流程我熟，完事我陪你去，我先洗澡啦。“说完我就把厕所门关上了，一边还不忘放起了音乐。
我骑车带他到校医院，校医院果然不负众望开了张条子把我们转到了离学校二十多分钟车程的附属医院，医生说他手背上这个东西（学名我忘了）不打紧，不过还是要手术取出来，怕将来长大就不好了。
”医生，不手术吃药能消吗？俗话不都说能吃药就不要吊水，动刀子那是要伤元气的。。“那时的我们就是那么愚昧。
”吃药效果微乎其微，建议还是手术。。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我们马上要开学了，想在开学前做好，这样稍微休养一下也不耽误上课。。这个需要住几天院？“我脑子里已经开始放映电视里那些陪护、打饭甚至推轮椅的画面了。
”住院？谁说需要住院了？这只是一个小手术，做完就可以回去了，只是要吃消炎药和止疼药，隔几天来医院换药就行，啊，对了，还要注意卫生，术后一周内尽量不要用右手。。“
”明天可以吗，明天做这个手术？“做手术的毕竟是他，虽然医生说得轻描淡写，但划开手取出一块肉来想想还是很恐怖的。
”可以，那我开个单子你们去交下费。“
第二天，我们一早就到了医院，在手术室外的走廊等着。在来的公交上他就不怎么说话了，到了医院后更是神色凝重，右手不住地磨磋着握拳的左手手背，拧着眉似读非读地看着墙上的手术规范。
我在走廊的长椅上做了下来，”过来坐下吧，别紧张，医生说了是小手术，很快就会好的，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的，别怕。“
他咬着嘴唇深呼一口气走过来坐在我旁边，”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刚学会骑车的时候从一个大长坡上冲下去，没有刹车，因为小一点儿也不知道害怕，最后摔得很惨，车子都折了还去医院做了手术，太吓人了。。这是我第二次做手术。。“
”没事的，没事的。。还好你是左撇子，就算右手做手术也不会有多大影响，照样可以写字打乒乓球打羽毛球。你吃饭也是用左手吗？“
”我不是完全的左撇子，吃饭用筷子我都是用的右手的。“
”没事，我可以喂你吃，哈哈。“
”算了吧，我可以用勺子。“说完他拧着的眉头舒展开，还笑了起来。
手术进行地很顺利，回去的公交车上没有空位子了，我站在他右边这样他的右手就被我俩的身体保护起来了，因为他的右手不能着力更不能垂着，怕有血水渗出来，我用左手托着他的右手一路回到了宿舍。
此后的几天帮他买饭打开水陪他去医院换药，他需要我，这一点让我特别知足开心。
后来其他室友也都回来了，我的独一无二也只好在我们三个人间平分了。
有天我因为早上有课比他们起得都要早【原来我已经写了三个小时了，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二十九岁了，生日快乐，我想许下一个生日愿望，希望我们能早点重聚。那些记忆也是在写的过程中越来越明晰的。】，我刷完牙突然意识到他挤牙膏肯定也是有困难的，就帮他把牙膏挤好横放在他的口杯上。做好这件事我又为自己的细心、独一无二窃喜不已，想象着他看到后被感动的样子。。。
可是他并没有，他告诉我这是对他生活的过分干涉，也让他觉得别扭，其他的室友看到又会怎么想？是啊，我只是感动了自己罢了。
不过这只是他对自己的交友距离进行的一个定界，我们的友谊因为这次手术还是有了很大的增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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