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手札:悲观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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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已有 1795 次阅读  2013-08-11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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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药将近三个多月,我开始接受自己悲观而消极地活着。

    有一段时间里,我不断重复地强调,我本来就是一个活着不快乐的人,所以如果我厌世、消极,不是因为我感染艾滋。不过我鲜少分享我的不快与压抑,倒是宁可在太阳底下消无声息地哭会。极怕别人来劝。

    我所在的城市,在六月的时候便已经高达三十七八度的炎热高温,恰巧那段时间身体又出现种种不适,每天游走在医院之间,真怕在艾滋病发前就热死在看病的路上。整日整夜不能入眠,却又疲倦懒得多运动,躺在宿舍的床上,扇着不凉快的风扇,打心眼里开始厌恶一个城市,让我的生活这样腐朽、溃烂。

    那些时候胃不舒服,吃不下多少东西就开始感觉有块石头堵在食道的尾端,仿佛吃下的饭菜随时会从咽喉里面蔓延出来。那种不上不下堵在心口的感觉真的令我生不如死,几次实在受不了,跑到厕所扣着嗓子眼,试图吐出点什么,结果无济于事。后来慢慢允许了胸口那块顽固的“结石”的存在,并且开始幻想一些更加无厘头的故事情节:终于,胃里的那个固执的东西汲取了我身体里的营养成熟起来,我痛快地呕吐,发现吐出了很多的鲜血,悲惨如我,又罹患胃癌。

    这样我终于可以冠冕堂皇地悲观厌世了,凭什么要我乐观地承受这些令人不愉快地病症?如果真的有胃癌,反倒会让我快乐,这样就不必承受面对死后世人对艾滋的隐喻,而直接接受大众对癌症的普世怜悯就好。

    我到底不是什么抗艾先锋,我不太认真地思考着我应该在艾滋病发前痛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免得过多的艾滋症状在我身体上开始浮现的时候,我以及我的家人,陷在世俗的流言诋毁中。我之前曾自以为,我容许了那些精巧的病毒在我身上慢慢地吞噬,我可以无视它所带来的“道德指控”,而事实上,我反被所谓的“道德”绑架,亦步亦趋来妥协这种暂时不被人发觉的安逸。所以倘若我是基因变异的X战警,我大概会像罗格一样极其地不享受这份“变异”所带来的与正常人的不同。

    于是我也渐渐不再试图倾诉,心里偶尔矛盾对自己这样的心态和想法也会嗤之以鼻。每当一类人群在数量上开始增多,就会有相对应这类人群的“普世价值”出现,我则时常放弃接受任何一类价值观,所以时常寂寞。

    那天在闷热无比的凌晨四点热醒时,严重的神经性头痛加上连日以来的胃病,以及因为不能安睡而导致的肩膀和腰肌酸痛,我无法抑制地厌恶寄居于我身体内部的艾滋病毒。我哭着给一个因为各种疾病而无法在夜里正常入眠的好友打电话,絮絮叨叨说着很想死掉之类的话,她平静地和我说着她已经连续一个月一个人因为没法入睡而通宵熬夜,上网实在无聊,着实忍不住的时候才下床抽根烟,那个时间算是比较好过点,前段时间腿部旧疾复发,每天痛的没法走路买饭,却还要捱两个月才能放假回家做手术。我和她说近日心心念念想着不如再患一个癌症晚期,安排剩下的日子大概会比较让我开心,如果不能,那就再活个十年就好了,反正那会儿我也三十多岁。早在小学的时候我看家庭伦理的电视剧,就担心过我怎么能活到中年,面对婚姻危机和家庭压力。

    聊到后来我也哭不下去了,没有了立即想死的念头,困意难得来临,我对她说不如去睡吧,她的声音里面听不出情绪,说道:现在这个点还早,我还得熬会才能困,你先睡吧。挂掉电话我站到阳台上,看着外面蒙蒙发亮的天色,享受了一天中凌晨难得有的片刻微凉,想着一会儿,众多的学生又要起床洗漱上课,而我依旧会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消遣着炎夏,抱着不想活的念头,吞服下延续生命的发苦的药丸。

    毕竟还计划了再活十年,那就要面对毕业、工作、以及生活中普通人会遇到的烦恼,我也就像一般人一样,担心着工资和生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洒脱”地想着:反正我这样的悲观主义者,万一得个抑郁症又开始心心念念想着自杀什么,也真是说不准人生会过成怎样。生命中各自关于死的意外,反倒让我有不如活下去看看的念头。

    还真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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