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知道结果的时候思绪一直都在恍惚中，仿佛这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但我还是在极度不甘心的情绪里接受了现实，尽管很多人说不要写出来、不要说出来，但是我想我还是希望自己可以过得更阳光一点，在这点困难面前倒下不是我的作风，并且，很多的东西也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可怕。

要温柔而善良，勇敢且坚强。

生命是一件很珍贵的宝藏，它不仅仅让你体会人之七情，享拥六欲，也同样让你在坎坷的命途中相遇和拥有许多或美好、或遗憾、或走马观花、或一路前行的人与事。

我坚信着只要真心热爱着你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你就不会埋怨你遭遇的种种困难，即便目前的处境让你如何难堪，但是你总是会有办法渡过，虽然未必迎接你的是雨后彩虹，却仍然会有一片阳光温暖着你。

那是你的心在雀跃、在跳动。

你不会被任何人、事所放弃，只有你放弃了你自己。

谨以此言，献给许多深陷苦难折磨中的人，我不熬鸡汤，我只是诉说着我的心声，愿我声，入你心。

 

1：如果那是一场梦，我情愿梦得更长一点

从开始到现在，我总觉得我一直都是一个与幸运挨不到边的人，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不说从小的经历，也不提那些过去的琐事，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也真的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过年以前开始发现自己掉头发，并且在上厕所擦手纸的时候发现有不是痔疮那般的小肉疙瘩，趁着一次去小镇上赶集的时候在药店用称称量了一下体重，115斤。原来有119。

那一刻的心情有些复杂，抓了抓头发，夹在指缝中的发丝是那么柔软和纤细，我看不到它们任何的羁绊，脱离了皮肤以后消失在了肉眼所见的空气中，没有风，但是我感觉到的是一种比寒风还刺骨的冷。

HIV和尖锐湿疣。

我的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但是看了一眼在旁边等我的表妹，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笑了笑收拾起情绪我说：“妹，走吧，我们回去。”

我选择了隐瞒家里，并且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这两种疾病的治疗方法以及注意事项，还有就是能否从事我现在所做的工作。

让我略微欣慰的是尖锐湿疣尽管属于复发率比较高的病，但是并不是不能治好，只是时间略长，但这都不是问题，我关心的在于HIV的状态，尽管我只是猜测，但是与生俱来的危机预判感却让我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根本就不用等到医院抽血化验的结果就可以确定。

没有任何道理，但是我就是如此的笃定，并坚信。

随着了解的越多，心里就越发的苦涩，一边是家里人的不待见，另一方面是自己急于把病治好然后赶紧投入工作，没有收入就将把一切都变为不可能，我只有保证生活基础才可以有我计划的未来。

然而我再一次没预料到事情远比我想的复杂，我自己经营的小店因为我自顾不暇的医院、家里两头跑不得不宣告停业，在家偶尔能做一些小点心出售但也远远达不到去一次医院医生开药的花销，更别说还要承受着生活中的吃、用、出行等费用，在心里苦闷的同时，我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带给我这些磨难的男人，却平静地恨不起来。

肇庆市不是一个太大的地方，然而办事的效率也确实够拖沓，在2月份做完的抽血送检，一直在三月中旬都没有得到任何的通知，我每天过的生活都难免有些焦虑，我可以判断出结局，但是我仍然不死心的想知道真正准确的结果，所以我总是在医院和疾控两边跑，希望最快得到通知，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最后一次在疾控问，科长总算是告诉了我一个振奋的消息：“结果出来了。”

我迫不及待的问他：“可不可以告诉我结果？就算不要纸质报告也行，我就是希望有个结果让我能踏实安心一点。”

科长的犹豫让我内心很纠结，也很翻腾，却被进门的部长一句话打断：“不可以，我们会通知医院，然后医院再告知你。”

出来的时候我发了一通脾气，但是很奇怪的，我心里肯定了我的假想，只是我还是安慰自己：没有关系，应该不是，如果是阳性，他们该马上给我发放药物的。

等待始终是一个折磨人心智的事情，我一边让自己不要想太多，一边把注意力转移在了生活琐碎的事情上，今天擦擦家里的灰尘，明天出去看看书、看一场电影。

再次踏进医院，2016年3月23日下午4：58分，看着医生严肃而锐利的眸子，我皱起了眉头，不安的感觉在内心肆虐，沉默了大约一分钟，医生打开电脑进入系统，然后对我说：“刚才总院感染科的人打电话来说了，你确诊是阳性，我现在给你开转诊卡，你明天去总院的感染控制科拿药。”

深吸一口气，我保持着我脸上的微笑：“好的，谢谢医生。”

“你怎么会有这个的呢？我就一直没搞明白，你说你没输过血。”

沉默了一会儿，我笑着说：“交友不慎，误人误己了。”

鄙视的眼神从我身上一扫而过，医生淡淡的口吻就像个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你们这些小年轻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出去外面乱搞也不喜欢对自己负责，买个保险套花得了多少钱？找个正经的人谈恋爱不好吗？”

我看着医生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心里无悲无喜，淡淡的说了句：“嗯，是啊，现在发现都晚了，不过也过去了。”

一声嗤笑“你倒是看得挺淡的，好好吃药吧，这个病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站起身接过资料档案，我笑的很灿烂：“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转身离开的瞬间，我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胸口压抑着一团说不出的怒火，还有脑袋冷静到过分的压抑。

在路上我觉得手脚开始渐渐发冷，碰到几个妈妈的熟人问我：“小李，你干嘛去啊？”

我仍然笑着回应：“阿姨，我刚吃了晚饭呢，有点撑了，出来走走消化消化。”

是的，我会笑着面对一切，但是我的心很痛，也很冷。如果可以，我希望梦可以做得更长一些，但选择结果，我希望梦醒得越早越好。

 

2：你离开吧，我不想那么多麻烦

身处拥挤的人群中，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度。

一步、一步……我慢慢地走着，仿佛通往家的路是轮回前要过的奈何桥，一直走路风风火火的我出奇地慢了下来，戴着耳机单曲循环那首《热恋过后》，我感觉到心里有个声音在哭泣，但却感受不到任何鼻翼的酸楚。

走到饭馆门口，我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点了一个快餐，一边吃，一边想着我是否该对家里人说这件事情。

我应该告诉他们，但是，仅仅限于那么几个人罢了，其他的人就还是免了吧。

拿起手机，我用了10秒钟的时间犹豫，然后拨通了我外婆的手机号，在思想中，我更信任从小把我拉扯大的外公外婆，尽管他们已经过了80高寿的年纪，外公更是93岁高龄，如果说这件事情是一个打击，那么恐怕我以后瞒着会带来更大的伤害以及无法扭转的悔恨，斟酌了一下，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心脏漏了一拍。

“喂？”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声音。

“妈，是我。”

“什么事？”

“有一个很严肃的事情要跟你说，你现在身边有人吗？我姨他们在不在？”

“不在，你说吧，我听着。”

“嗯，这件事情需要你拿一个主意，你若是同意，2月份我和你商量的计划照常执行，你如果不同意，我在尖锐湿疣治疗稳当以后就会出去打工。”

我能很明显的听到电话那边静默中透露出来的危险气息，知子莫若母，尽管我和妈妈的关系一直不算太好，但是她能很清楚地看穿我想说的东西：“你说吧，我根据情况做决定。”

“我有艾滋病。”

沉默两秒左右，妈妈说了句：“嗯，我知道了，就是主要不要接触血液啊、唾液那些，是吧？”

“是的，但是我也会小心的，只要你自己本身没有伤口，而我的血液也没有正好落在你的伤口上，基本不会出现感染。”

“你打算对你外公外婆说？”

“是的。”

……

过了一会儿，妈妈才说：“那你怎么打算？”

“你要是可以接受，我就还是在肇庆，你如果不太能理解，那我还是出去。”

“让我想想吧，你跟你外婆说几句话。”

说完，我听到外婆在电话那头说：“我现在在洗脚，等会儿打给你。”

等待总是特别的漫长，我漫无目的，也不知道要不要回去，因为我太清楚妈妈的性格，也很能猜到她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下来，只是我内心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因为这一次妈妈没有对我大吼大叫。

电话铃想起的时候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接通了，电话那头外婆失落的声音传来：“孩子，你妈妈刚才跟我和你爷爷（我管我外公叫爷爷）说了，你真的确诊了？”

喉咙瞬间哽咽，我顿了几秒才说：“是的，确诊了，HIV阳性。”

“没事的孩子，别担心，你现在在哪？”

“在湖边散步呢。”

“别做傻事！”

嘴角的苦涩荡漾开来，化成一抹笑意：“外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没这么禁不住打击的，就是很单纯的散散步，我还想多走走玩玩看看世界，没那个闲工夫寻死觅活。”

能听到外婆松一口气的喘息声，然后才问：“你希望我们跟你妈妈说让你留在肇庆吗？”

“不用，让她自己选择，你们只要告诉她我尊重她的任何决定就行，不要干预，另外所有计划取消，你们不用让我妈把我的证书带过来，暂时不需要，并且我也很快就会离开。”

“你不等你妈妈的消息？”

“不用等的，我知道结果。”

挂了电话，坐在奶茶店的台阶上，肇庆上午下了一场雨，台阶还是湿的，坐上去能很明显感觉到透心凉，拿出手机默默翻开通讯录，每一个名字我都能记忆出你们的容颜，但是我却不想按下拨号键，就这样一直翻到底，婷婷给了我一个回应，我们聊了起来，也很感谢她给我的支持和鼓励。

然后依次是小圣、大帅、康康、鑫鑫，还有逗逼的小师弟，其实你们都不用担心，出柜后被赶出家门的三年已经让我褪去了青涩的少年心，在如今我能够做到面不改色接受一切情况的坚强下，我不会选择幼稚无比的轻生念头，那样只会说明我更加没有担当，彻头彻尾的懦夫。

电话铃再次响起的时候，我也回到了家，妈妈不愿意拿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整整过了30秒左右，外婆的声音才传来：“孩子，你回家了么？”

每一次听到外婆的声音，我的心都会变得更加宁静，笑了笑说：“我回来了。我妈下决心了吧？”

过了好一阵，外婆才说：“我现在到了楼上的房间里，打电话怕你姨她们听到了又把你的事情散播出去，到时候影响不好，我已经告诉你妈妈让她不要在她们面前说你的事情了。”

“我知道。”我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妈妈说她在浙江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不想那么多麻烦，年纪也大了，她要我问你看你愿不愿意去浙江工作个几年？她会帮你打点好一切的。”

外婆，你怎么会相信这种话的可信度呢？尽管这一次不是砍刀劈下来，但是软刀子更痛啊！

“我拒绝。”淡淡了说了一句，我打断了外婆的话：“外婆，我会走我自己选择的路，你要我妈别担心，我会过得比现在更好，一定。”

“那你以后怎么办啊？”

扯起一个微笑，我觉得我还算冷静到爆棚地理智：“我会有我自己的家，任何时候都不会拒绝我舔伤的地方。”

外婆似乎想说很多，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一口长气，我听得出她声音里的哭腔：“那你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啊。”

“会的。”

……

我会更加坚强，不是为了我的未来，而是为了我可以更好应对日后的风风雨雨，我不能倒下，因为我的身后没有一个人。

 

3：离开不是痛苦的，放不下才痛苦

下午，最后一件快递收到，拆开厚厚的纸箱一件件把从山东寄回来的物品摆放整齐，擦干净，然后扫地、拖地，昨晚这一切我才看着我熟悉的房间发呆了很久，打开QQ，点开前任的头像发送消息。

我：东西都寄回来了吗？

他：嗯，差不多了。

我：好，再次感谢你，再见，后会无期。

他：我有一个要求

他：不要记住我的名字

他：我不是你的噩梦

我：你觉得可能吗？我今天的所有惨状全部拜你所赐，我不恨你，但是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他：我不屑辩解

我：我倒是想问你，你去检测了吗？

……

没有然后，我直接删除了好友，打开手机，把他的电话也删去。

请不要对我说为何不去找他闹，我并不喜欢做一个怨妇般因为一些事而大哭大闹，事情已经发生，他也不会承认这是他的过错，那么何须再那么多的小丑行径呢？对于一个已经放下的人，说再多也是浪费口水罢了。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想起了他与我的相识和分手，笑了笑是自己这一次瞎了眼选择这么一个人渣，然后我收拾起自己内心的小情绪继续挑拣这我要带出去的衣物，也在思索我是不是该给我的朋友们一个回答。

一切准备妥当，坐在电脑前，我觉得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然而我并不希望我有太多复杂的情感去写下我内心应当保持的平静，我告诉自己我要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叙述整件事情。

他曾说过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遇到真爱，哪怕你跟我过再久我也会弃你而去追寻真爱。

呵，陪伴是有多廉价？

离开不是痛苦的，放不下才是痛苦，我不会放不下你，但是这一辈子你别想再祸害任何人，我不会允许。

 

4：最伤心的不一定会是你，还有爱你的人

隐瞒或许比较好，但是我一直的作风都是直面问题，不论再大的事你逃避只会越来越麻烦，早点解决比任何逃避都来得轻松且愉快。

如果说你知道坏消息会很伤心，那么爱你的人也同样会很伤心，甚至他们担心的会更多，我总想着会不会有更好点的办法来让他们不那么担心，不过明显是没有办法，拖久了，越迟知道越是痛心疾首。

我不会放弃我自己的生命，我没有理由去放弃。相反，我会更加精彩的走下去，我就是要活出我自己的精彩，就因为我是我。

最后不得不说，我以后的圈子缩小到更局限的地步，但是我知道也有感染的圈子里的人，若是某一天我遇到了同样的你，你也喜欢我，那就放手大胆去爱。

HIV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自己恐惧的内心。

站起来，勇敢走下去，孤独不是你需要去担心的，要担心的，是你不够优秀无法走到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