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25日，纽约州参议院正式通过同性婚姻法，成为美国乃至全球同志平权运动的丰碑性胜利。而在此的一个月前，立法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面对还差两票表态支持进而很可能被否决的凶险局面，市长布隆伯格（Michael Bloomberg）亲自出马力挽狂澜，这场激动人心的演讲可算是临门一脚，功不可没。身为俄罗斯犹太移民的布隆伯格白手起家，是彭博新闻社的创办人，纽约首富，已连任三届纽约市长，长期关注同志权益的保护。

布隆伯格：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讨论一项与美国和纽约（州）都密切相关的重大议题：政府应该允许同性恋者结婚吗？这个问题攸关美国和纽约的核心价值。纽约身为同志平权运动的起源地，这个问题本应该在四十年前就获得解答。今天回答这个问题前，我们必须从日常政治争辩的陈腐、偏见中抽离出来，进而深思带领我们进步的原则——美利坚合众国建国以来的关于自由、民主、平等的原则，激励了世世代代的美国人，进而扩展了“公民”一词含义的原则。

    建国之初，非洲裔美国人深受歧视束缚，天主教徒无法担任公职，穷人没有投票权，女性既没有投票权也不能担任公职，同性恋者在国内很多地方可判死刑。经过岁月的洗礼，通过战争、议会、或者法院等等途径，法律对自由平等的限制被逐一克服了。在我们的历史中，每个美国人承接了一代比一代扩展的自由，迎来了一代比一代缺少藩篱的美国梦，每一代的人都帮助我们国家向前踏出新的一步，终于让美国更接近全体国民的完美联邦！这是美国的历史轨迹，这亦是自由的进行曲，更是一趟永不停止的旅程，这也就是我们今天聚集于此的原因！

    对同性婚姻的禁令如今是伫立在我们这代人面前的下一个巨大障碍。你可能会问：“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又是纽约？”对此，我坚信，两个问题都可以从石墙酒吧说起。当四十二年前的石墙酒吧爆发同志抗议运动时，纽约和其它州一样，将同性恋仍然视为犯罪行为。一对同性情侣可能会因为在自己家中从事私密行为而被关押好几年，身为在那个时代成长的人，我们这一辈人仍然记忆犹新，身为同志就等同于生活在无尽的恐惧之中：被警察滋扰的恐惧、被公开羞辱的恐惧、在工作职场被歧视的恐惧、更有对肢体暴力的恐惧。今天，虽然这些恐惧仍然存在于某些地方，但是，自从“石墙暴动”以来，我们国家已经进步了很多。如今，两位处于忠诚关系的女性可能会在亲友面前举行婚礼，然而在数年前，她们可能必须向亲友隐瞒。如今，两位长期交往的男子可能会去收养小孩、组成家庭，然而在数年前，他们连想都不敢想这样的事。

    以上两者都是有可能每天发生的幸福，因为，如今，已有成千上万的勇敢者冒着一切的风险去出柜、去发声！因为有他们真切的作为、因为有他们发动组织起来去抗争、因为有他们对亲友和邻居的坦诚相待、因为有他们站出来为争取平权而游行、而参政；所以，美国最高法院已判定任何对同性婚姻的禁令属于违宪，所以，已有超过二十个州立法禁止基于性倾向的歧视，所以，从今年开始，任何美国的男女都可以为国家军队效力而不必辛苦隐瞒同志身份！故此，我们要向这条路上的所有人权先驱们致上深切的感激和敬意！

    尽管争取同志平权的道路来日方长，但毫无疑问的是我们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转折点。今天，大多数美国人支持婚姻的平等，特别是越来越多年轻人对于平等婚姻的看法雷同于六十年代的年轻人对于黑人公民权的看法（当时年轻人普遍支持黑人公民权），而六十年代的非洲裔美国人终获平等的公民权。现在的年轻人即将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而他们将会通过符合他们价值观的法律，将能选出代表他们的总统，这不是“如果”的问题，这是“何时”的问题。

    每个纽约州的议员应该问问自己：“你想成为一个捍卫公民权利的领导者吗？还是想成为一个阻挠者？”请你们记住：在通往自由平等的道路上，历史绝对不会轻易忘记这些阻挠者，在曾今的废奴议题上是如此，在堕胎合法化议题上如此，在争取妇女投票权上如此，在劳工权益上如此，在黑人公民权的议题上如此，同理，在同志婚姻合法化的议题上也不会有不同。

    “为什么是现在？”因为现在轮到我们这一代人来捍卫平等了，轮到我们这一代人来推动自由往前迈一步了，轮到我们这一代人来展示勇气和胆量了，轮到我们这一代人来带领美国人权进步了！

    同志平权运动发源于此地是很恰当的。因为纽约人总是站在人权运动的最前线，致力于拓展和保障美国人的自由。远在开国元老明智地决定政教分离的好多年前，纽约的公民领袖已经向殖民地宗主国要求信仰自由了；远在林肯签署废奴宣言的好多年前，很多纽约人已经坚定反对奴隶制了；远在修宪保障妇女参政权的好多年前，纽约人已经协助妇女参与选举权的运动了；远在1964年的公民权益法案（反黑人歧视）签署的好多年前，纽约人就扮演了禁止种族歧视的核心角色。所以，为什么纽约现在要带头争取同志婚姻平权？因为我们一直以争取自由为己任，我们也一直以身作则。因为没有其它任何一个地方比纽约更致力于保护言论自由，无论是宗教、艺术、政治、社会以及个人的言论；没有其它任何一个地方比纽约更欢迎所有人，无论他们的种族和性倾向如何；这才是让我们与众不同的地方。在我们的城市里，我们不羞于呈现自我，我们骄傲地做自己，我们接纳真实的你，让你成为你要的样子，这就是纽约的精髓，这就是纽约之所以能成为各种背景、各种性倾向人士的避风港，进而磁吸有天赋、有才华的人，这也是纽约成为美国经济引擎的原因，以及成为世界最棒城市的原因。

    现在，纽约的荣光能否持续就掌握在你我手中。在其它州认同同性婚姻的时候，我们绝不该袖手旁观，否则我们将背叛我们的历史和我们的公民价值，也将伤害到我们在全球经济上的竞争力。这是个民主原则的议题，但无疑也会影响到经济层面，纽约是最自由国家中的最自由城市，但是自由并不会在时间的洪流中就此冻结，如果纽约要维持最自由城市的地位、维持经济活力与创新，我们必须在同志婚姻议题上起领导作用，正如我们引领其它公民权利的议题一样。

    我与那些尚未决定支持婚姻平等的州议员交谈时，我察觉他们很多人正从灵魂深处寻找答案，他们常常陷入天人交战，正如我们所有人一样，他们也有身为同志的亲人、朋友、同事，他们一定认识深爱对方的同志情侣，而许多同志也是慈爱、尽责的家长（领养方式或者代孕）。那些议员知道同志们渴望得到与异性恋相等的权利，那些议员也常听到家人，尤其是孩子这么说：“这是一个公民权利的议题”。我希望那些议员能听听他们孩子的话，让孩子们为他们（挣扎的议员）的远见和勇气而骄傲。

    我知道有些州议员正在寻找宗教的指引，但这不是宗教议题，这是公民权利的议题。补充的修改法案言明，如果通过，那么纽约不会有任何教会将被迫去执行为同志举行的婚礼，这就如同其它已认同同志婚姻的州一样：有些宗教机构愿意举办为同志的婚礼，有些则不会，这是他们的权利。我尊重对此议题有不同看法的宗教领袖，但是政府不会在这之间选边站，绝不！身为一个独立的人，我们当然可以加入教义是禁止离婚、节育、酗酒的教会，但是身为公民，我们不应该把这些禁令强加于社会和他人。我们可以自由信奉圣经、可兰经、或者其它教派，但是在公民社会，我们公众的信念存于美国的宪法之中，包括定义宪法的信件和保卫文件，还有引领进步的种种价值。身为民选的领导人，我绝不会向单独的信条，或者单独的某个教会负责，而是向所有的公民负责。

    我希望多数议员都能了解，支持婚姻平等不仅仅合乎我们的公民原则，更合乎保守派的原则。保守派认为政府不应该侵犯私人生活，而你爱上谁（不论同性或异性）根本就不干政府的事。保守派也认为政府不应当阻挡自由市场和私人关系，只要双方立下合意的契约即可，而婚姻正是如此，婚姻正是两个成年人无论生病、健康都誓言相互支持的法律结合，否定某一类人（同志）订立婚姻的权利并不符合利益，反而危害了国家利益。婚姻一直是稳定家庭和社群的力量，因为婚姻培养了责任感，这不也正是保守派倡导婚姻的主要原因吗？而婚姻平等（同志婚姻）不正能促进社会和谐、促进健全伴侣关系、促进亲子关系吗？现在很可悲的是，同志伴侣的孩子经常问家长：“为什么你们不能像我朋友的父母（其它异性恋伴侣）那样结婚呢？”这是个令人心碎的问题。人人生而平等是美国价值的核心原则，人人皆有平等的生命权、自由权，乃至追求幸福的权利，这就是美国梦。但是对于同志伴侣来说，结婚仍然只能是个“梦”。事情简单明了，我们应该对同性婚姻和异性婚姻平等对待，这种平等应该扩大到同志有权领取结婚证书。

    现在可能有人会问：“何不给予同志民事结合就好？有给予结婚权的必要吗？”。这是个合理且坦白的问题。但答案无可回避，很久以前，美国宪法法院宣布“种族隔离与平等共存”根本就不平等，但是六十年后，最高法院才不得不修正对于非白人族群差别待遇的结论，虽然正义最终占了上风。最高法院又花了三十年时间否决了跨种族婚姻禁令。在之后的三十六年后，同性恋关系终于除罪化，争取平等包容的步调有时看来真的太慢了，但是，重不会停息。建国之初，人权法案通过后，宪法对自由的保障更加宽广、强大，我们的法律对于种族、国籍、性别、性倾向也越来越中立。无法阻止的进步性是我们宪法系统的先天优势，事实上，我们曾无暴力地进行重大社会变革，因为我们追求改革的精神已经存于宪法之中。我们不需要推翻国王，我们只要坚持自己的理想。

    在接下来的几周，我将尽力说服我们的议员，请他们放远眼光，仔细思量自己的历史定位，并想想自己要给孩子一个怎样的世界。我强烈地认为，正如纽约人热烈地讨论、辩论这个议题，议员们也应该这样做，这就是民主。民主的精髓就是公开辩论和公开投票。纽约人有权知道他们自己选出来的官员的立场，我们应该进行投票，并非是在明年或者2012大选后，而是应该在这一次的会期中（同志婚姻法）。

    我对这个议题如此热心，并致力于推动改革有个原因：我看到了现状所引起的痛苦，而如果我不为此辩护和争取，那么当我再遇到同性恋的纽约市民、再遇到我的同性恋朋友和同性恋同事、再次注视我侄女RACHEL（公开的女同志）的双眼时，我无法告诉他们政府禁止同志婚姻是正确的，我无法说同志是不适合结婚的，我无法说同志仅有公民结合就足够了。因为在我们的民主制度中，“接近平等”就是“不平等”！政府可以选择平等对待每个人，也可以选择不这样做。而现在正是处于没有平等对待每个人的时刻。

    今晚，两个处于忠诚伴侣关系中的纽约同志，将回家做饭、辅导孩子作业、陪伴孩子睡觉，他们非常想结婚，不是为了那张结婚证明的纸，也不是为了那结婚典礼和蛋糕，而是为了社会承认他们两人相互所许下的终生承诺，这种承诺与两个异性恋的承诺一样弥足珍贵，绝非次等、低下，他们希望得到承认的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孩子，想让孩子知道：他们的家庭和其它的家庭一样是健康合法的！这种想在社会上有平等地位的渴望是极具正义的力量的，这种渴望是促进自由制度保障的最强大动力，它从未被打败，它无法被打败，同样，在争取婚姻平等中，它也不会被打败！

    我们不应该退缩到已经消失了的过去，我们不应该在时代的浪潮中退缩，我们不应该剥夺这属于所有人的自由。我们该在此时实现在四十二年前“石墙暴动”中所引爆的那个伟大梦想：让成千上万的美国同志正式成为我们大家庭的一员，并在开国以来这条激动人心的美国梦的道路上，迈开无数个“下一步”。

布隆伯格 2011年5月26日 于 Cooper Union

http://www.youtube.com/watch?v=37IJW9H08N4&feature=youtu.be （英文原版，无字幕）

http://www.youtube.com/watch?v=M7C95m20VvE（台湾正体中文字幕版）

此简体中文版由本人在一位台湾朋友翻译的正体中文字幕藍本上，结合自己的听译，并做了适当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