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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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已有 492 次阅读  2021-06-20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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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这个从端午前就开始转的“陀螺”终于是暂时停下来,借老哥的一个词来表达,就是终于有“躺平”的时间和机会了。于是,也就有了心思来写写此前种种的琐碎事情——拾起点什么,同时丢掉些东西,从而确证出一些信念来,以便应付后来的生活与情绪。

一场葬礼
端午回家本不在计划之中,只是突然接到好友母亲过世的消息,便临时决定回家送阿姨一程。一来是因为跟这位朋友相识10年,同窗、共事到后来的各奔前程,一路上脾性相投,无话不聊,有幸成挚交;二来是朋友单亲独子,毕业后一路走来,实有不易,回家也是希望多少能力所及得帮助些什么;三来是曾经多次往来长安,常在阿姨家留宿混吃等喝,自从几年前在成都见过她之后,也再末谋面,多少心头有些遗憾。
城市里的殡葬早已有一套成熟地商业模式。不同的是,在乡村,这类白事,一般默认的主事人是村长,而在城市,从逝者后事的初期打理到最后的火化归安,都是商业化的理事人。事实上,与其他商业活动无异。当然,也正是这样一整套的商业流水业务线,朋友也得以省去很多麻烦。
家里简设一处敬香的灵堂,在既有的规矩里,守灵是一个必要又必须的过程,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工作,便是守灵前的那一炉香,在正式殡葬前“不断香火”。当然,相比乡村,仪式已是简易很多,至少不会有那种一直“吵闹”三天两夜的白事乐队,也不会有刻意而为的“披红”之类的道理。这也就可以让逝者足够安静地离开,生者也多少得以喘息。
即便前一天,我反复问朋友是否已经把第二天殡葬事宜和人员安排落实,是否心中有数,我们相互之间也多次确认。第二天的殡葬路上还是多少有些慌乱。早上6:30,我赶往朋友家准备送葬事宜,原本依风俗规矩,下楼前不能灭的奠烛灭了;原本要系在送葬车上的红绳没系上;摔盆落地不能碰倒的奠烛还是倒了;因为疫情,殡仪馆要求佩带口罩也发现没带;由于骨灰盒入殓前不能落地,所以朋友车上车下得一直抱着,不知何时,那盒子前方该有的遗照没了......等等一切琐碎之事总是让人不知所措。
早9:40,殡仪馆的一处大厅里哀乐响起,熟悉又陌生。是的,这场仪式是朋友母亲的最后留别,我无泪,心底也未曾有大哀,就像一年前我送走爷爷一样,平静、陌生甚至有一丝冷漠。无论如何,没有我认知里的应该痛苦、应该有泪,甚至应该歇斯底里。这并不是我冷血,也不是我不懂、更不感人间温情,就像一年前我回到家,跪在爷爷遗像前的第一话:爷爷,你平静体面又不失尊严地走,我也平静安宁地送你一程。我曾无数次地在心里构想过亲人离开时,我的状态与感知会是什么。唯独在我构想自己母亲离开时,我似乎无法平和内心情感的冲击,每次想,每次都如同事已发生般痛苦和无助。于是,在朋友最后向所有人致词时,听到“妈,你养了我,也在有生余年帮我把孩子带大”时,我的眼泪就像是多米诺骨牌里的第一张牌被推倒。朋友未哭,我哭了,我想起母亲。

谈论死亡
死亡这个话题有人避之不及企求长生,有人视若珍宝意图探求活的意义。我可能介于两者之间:没有那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勇猛,也没有那种访山造水、求神问药,以企长寿的执著。某种程度上,有点虚无——始终觉得,如果下一秒,突然死了,好像也挺好,在那一瞬间,也顾不起有何遗憾了。当然,这是一个极端。若是你问,是否想过自己将来如何死去?我会告诉你,睡过去就好。在什么地方无妨,身边是否有人也无妨。不过最好是我一个人,足够平静,足够安宁,是痛死、病死、老死,也无妨,只是有一点执著,无论是何状态,我能保有最后一点气力,调整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离开。我来这人世的时候,是不可选的,于是顺势“哇”地一声,有点聒噪地落地了。那我去的时候,毕竟生而为人一场,总归是有了选择的能力,那就还是免了那点聒噪吧,也不必有仪式。
跟朋友一起送走阿姨后,与另一位朋友吃饭。饭间,谈起死亡这件事儿,朋友立即制止了我的谈话。那种反应就像是一个对毛毛虫有恐惧症的人,突然看到一只硕大的毛虫,就差惊跳起来了。出于尊重,我立即闭嘴。留下好奇和惊讶在心里发酵。他最后说了一句:太悲伤...... 其实,在我看成来,无论是何种死亡,面对一场结束,我总会用稍带虚无的眼光去看,将这场离别视为一次命运里该有的安排,安静地离开,平静地送行,会是更长情的方式。所以,又何以忌诲呢。
与这位朋友不同,母亲在我跟前从不忌诲谈论死亡,以及她对死亡形式的构想。所以,在面对死亡这件事情上,不能说我未曾受到过母亲的影响。她玩笑着告诉我,如果她垂垂老矣,久病卧榻,不可自理维生,她一定提早准备些药,选择离开。然后是,略带神秘地跟说,她所认识的谁谁谁,便是用一剂针送走了自己”受苦“的老父亲。其实,就是安乐死,只是她不知这么个学名,但她又接受这种方式。这点让我有些惊讶。对于一个一辈子没怎么走出过小镇的农人,她太明白如何向生活(准确地说是生存)低头。可她仍始终诉求着一种生而为人的尊严,因为在她看来,当一个人不能自理生活时,凡事都不得不依赖他人来完成时,她便失去了生的意义。我称这为人的尊严,维护自己体面的能力。用母亲的话讲:是那样活着,没了一点价值。

说起父亲与婚姻
年近30,用古时的算法,这个年纪还得往前推,那么,我如今可能都已是三十有二了。放在那个年代,估计要么是还在跻破头考取功名的路上,要么是干了点什么手艺营生,颐养父母了。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深深刻在人们意识里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所以,每次回家,无论因由如何,母亲也会轻巧地把话题引到婚姻上。这次也不例外,聊着聊着,她便问起了我跟此前女孩的情况,然后我如实相告。而且用了她基本能够准确理解的词(没对上眼儿)去描述一个结果,以让她明白,我们各走各路,没大可能,而我也再遇机缘吧。
即便如此,母亲哪肯善休。如我此前所料,她老人家自从知道了这个消息,便是在家里逢人便说。其实背后是她的焦虑和遗憾。为了缓解这种情绪,我将话题引向了她与父亲的婚姻。其实,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想去探知和还原的一件事。父母亲的婚姻,依旧是标准的媒灼之言,没有太大的波澜,也没有所谓爱情,两人便顺应着一种人为的,同时又夹杂着命运的排定,走进同一个屋檐,同室操劳,撑起一个大家和一个小家。
用现在我们的观点来看,如果是自由发展的话,父亲与母亲是绝无可能走到一起的两类人,一个性格开朗,灵活而敏锐;一个寡言少语,倔强又内敛。像大多数的中国男性一样,无论是对伴侣还是对子女,父亲从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或者说成是爱,他总是默默地,甚至有时不懂回应,却一味执拗地按照自已的认知去与生活共处。所以,跟父亲相处,无论是我还是母亲,实际上是需要尽可能地伸展自己的触角,去捕捉和感知他内心里,那含蓄、有时甚至隐微地情感流露与表达。
如果把自己剥离出来,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看待父亲,他一定是一个值得去包容与被爱的人。但是,却总是不可避免地会让与他共同生活的人,感到辛苦。因为无论谁,都需要在生活是感受到爱与被爱,哪怕是”偶尔“,因为人总是要有被感情湿润的时刻,要不,生活就会让人感到辛苦与难熬,这是在精神上的一种折磨。试想,如果你的骨骼关节之间,没有了那点用来润滑的润滑液时,你走起路来会怎样呢。
用这种方式,我试图让母亲理解,我此前所面对的女孩的情感状态。同时,我也告诉母亲自己此前的状态。我讲,我曾想过用一种像她们当年进入婚姻的方式来完成婚姻。可我终是无法说服自己,去完成一场没有情感基础婚姻。对女孩不公平,对我而言,会可预见的如同母亲一样,承载本不该有的、精神上的辛苦。如果是这样,那又何必要婚姻这种形式呢。谈到这儿,跟母亲继续去探知,她如今面对父亲的情感,她讲:我们老了,你可以对我不好,但对你爸不好,绝对不行!之后,便不用多作解释。接着,她的又一句话惊讶了我,母亲说:你爸日后不能再受挫折了。我一时间不理解母亲话里的”挫折“是指什么。在我的认识里,父亲的耐性不亚于一个精通手艺的工匠,而他经历的生活打磨是与母亲相联的,不至于像母亲所讲的那样”脆弱“。在我的追问下,母亲解释,比如,你的婚姻。
因此,生存的苦,自然不是母亲口中”挫折“的指向。很快母亲的这一判断就被得到了印证。第二天的饭桌上,母亲再一次提起关于我与女孩的事情,这种焦虑也再一次传染给我。即便是在一种理解的状态,我也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提高了音量,略有愠怒地摆出了争辩的架势。在这种情况下,母亲的沉默换来了父亲的发声。我也第一次意识到,父亲在这件”人生大事“上,也有自己的看法与想要表达的声音。
父亲实在是不擅沟通的爸爸,他的情感极致收敛。要知道,每次我打电话回去,或是视频到他手机上,他都会”紧张“地把电话扔给母亲,甚至是能避免接到便避免。实在无法避免,他总是不去主动坦露自己的想法,只是叮嘱在外照顾好自己,身体第一位,别操心家里等等。这倒不是父亲不乐意接听我的电话,而是像一个不长于社交的人,在面对他未曾预知事情的时刻,脑子里只有了慌乱和不知所措。在与我的言语交锋中,当听到我讲,若是没感情基础,不结婚也不是不可以。父亲立即应道:婚姻肯定是要有的!情绪明显少有地激动了一下。我猜,这是因为之前同母亲透露过我的婚姻观,而当这样的观点传递到父亲那儿时,无疑冲击了他那固有观念的神经。我再一次明白和理解母亲那句”父亲不能再受挫折“的话,它意味着:对于一个执拗的人来说,钻牛角是常有的事,而他们也往往会因为一时冲击而被推极端。所幸,父亲母亲都还是理性的,听得进我理性的逻辑,也容得下我所坚持的态度,其码始终留有这样一个共识:我的婚姻,终是我说了算。
我不排斥婚姻,但走进它至少是一种心甘情愿的状态,这才会有后来的松弛与融洽的可能。毕竟,我又不是要搞政治婚姻或是一场经济联盟。我们彼此的目的也很单纯,不是吗。
当要离家返程时,母亲和外婆送我,外婆那在抖动的嘴唇,母亲脸上那稍稍抽动的肌肉,还有小外甥女在车载音箱里无意放出的《父亲》,这些都好像在向我传递着一个信息:是时候要认真地考虑离京返回长安城了。当我听到音箱里那句:一生要强的爸爸,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再问:我是你的骄傲吗?这个问题我始终没敢开口问过父亲或是母亲,因为可能我心里有答案,可从不敢去确证。对,是因为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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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6 个评论) 发表评论

  • 晓丘 2021-06-20 22:35
    “妈,你养了我······”
    代入感好强,读到此处真的难过

    最后那个问题,我有时也想过,我有做什么值得父母骄傲的事吗?
    然后收获满满挫败感~
    内心已经接受自己在大多数方面就是个平庸的人,但也没啥不开心的,能不拖后腿就挺好了
  • 淡泊 2021-06-21 09:00
    别怕。。。抱抱
  • jiazimou 2021-06-22 01:29
    晓丘: “妈,你养了我······”
    代入感好强,读到此处真的难过

    最后那个问题,我有时也想过,我有做什么值得父母骄傲的事吗?
    然后收获满满挫败感~
    内心已经接受
    是这样,我也常常是这样去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 jiazimou 2021-06-22 01:42
    淡泊: 别怕。。。抱抱
    谢谢你,哥。
    每次跟你敞开一点后,总会从外部“逼迫”我去直面一些问题,提醒我在惯性地逃避了些什么,然后像是“明心见性”地得出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可能不合逻辑,但在我心里能说服自己,给我一点力量,或者说不那么虚无了。  不过,也只有在理性的钢盔下,我才能体会出一点力量,然后自己跟自己说:别怕。理性是我的面具,我的壳,我的武器
  • 淡泊 2021-06-22 11:19
    jiazimou: 谢谢你,哥。
    每次跟你敞开一点后,总会从外部“逼迫”我去直面一些问题,提醒我在惯性地逃避了些什么,然后像是“明心见性”地得出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可能不合
    弟弟,切忌用力,切忌切忌
  • jiazimou 2021-06-23 02:45
    淡泊: 弟弟,切忌用力,切忌切忌
    放心吧,哥。 我已经过了那个矫枉过正的阶段,只是还没能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平衡点,得自己一点一点去调整和努力争取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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