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春节了，2023年过得比往年更快，回头想仔细回忆些什么，可是脑子却混乱无比，似乎最终都会变成无话可说的静寂。

12岁小学毕业时我曾忧心忡忡的想：以后上初中了晚自习不知道几点才下课，作业那么多我做得完吗？

现在想想真是每个年纪都有对应的烦恼与困境，囿于当下是既定的魔咒，总是要等到十几年风平浪静后的日子才会想起当时面对的问题都不是什么问题，却在当时总是陷在困顿之中，且不得安宁。

所以即将30岁的时候，我又不得不面对新的问题，并且和曾经一样，觉得自己渺小无力，面对着所谓人生、理想的字眼愈加觉得缥缈。

来公司两个月不久的新同事，也是我曾经的老同事Freddie在上周的傍晚，分享他收到德国公司offer的消息，我为他感到由衷的开心，今年自回到老东家后，熟悉的老同事们留下的不多，新来的同事各自忙碌，日常平淡且无话可说，秋日和煦的阳光时常在4点从我右侧的窗口探出头，这种时候我要么从浑浑噩噩的工作中抬起头，要么在昏昏沉沉的呆滞中回过神，等待这光线潺潺的流下窗棂，好提醒我人间又过了一天。直到Freddie的来临暂时的打破了公司近乎凝滞的气氛围，我喜欢听他讲述在西班牙的留学时光，他说讲述这些故事时的口吻总让我想哼Madonna的《La Lisa Bonita》，亦或者他无法忘却的西班牙男孩，他们是如此热烈以至于“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就忽然对着我说’你真迷人’然后就吻上来了”或许这其中也有我主观想象补充的浪漫与风情。而在刚来的日子他却不甚开心，或许是因为和总监的磨合让他疲累无比，但一旦当我们谈起关于时尚与美的话题时，我能看见他的精神和他的长发一样变得飞舞起来，我们都对国模张丽娜表示了热爱尤其是今年嘉人的《十大雅事》系列中的表现；对Alessandro Michele离开Gucci表示理解与惋惜，对张家诚早期的摄影创意同铃木清顺大正三部曲摄影风格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感到费解，但唯一不同的是他斥责我看男人的目光太典同，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对，然后在他说张家诚很可时提示“你堕落了”，然后在上个周末，当我坐在奔向启东的路程中时，他便消失在我们小小的办公室里。

改革在今年混乱的跳槽中终于找到了自己理想的工作，恰好就在我公司附近，在曾经无数个令人窒息的工作间隙，我们会相约偷偷溜出办公室，在满是法国梧桐和老洋房的小路上胡说八道，分享着各自的想法和无处倾诉的言语，那些小路那么短，我们以公司为中心，常常意犹未尽的转上一圈又一圈，仿佛两只候鸟，最终还是回到来时的路上。而在更早一些的时间，我经常感到庆幸能和改革时常见面，上海疫情刚刚结束的日子，我们急切的出门享受久违的自由，在黑夜里横冲直撞奔跑尖叫，或许更像两只寻找着火种的飞蛾，或者是在夕阳沉如江水的黄昏时拉着我出去练习她的滑板，尔后在每个周五我们都不断地聚着餐，在她低矮逼仄的小阁楼里享受着不同的食物，周五聚餐也变成我们固定的每周活动，充满仪式并充满惊喜或者说意外——除了有一次的食物实在难吃无比，我们也曾在凌晨的道馆正门口讨论着我最近手上的方案以及她的思考工具，在三清的目光之下她闹着一定要听金刚经，于是我们在静谧的夜色中等待着天亮不肯离去。改革是比Freddie更加自由浪漫的人，她不会按照任何逻辑去既定的行走，时常是随着风的方向，跟着鸟的翅膀，出其不意的出没在山岗或莽原，我同样也羡慕着她的自由与勇敢。

而我则是觉得自己既不自由，也缺乏勇敢的人。

尤其是在遇上更具体的，来自现实的重力后，春节回家的第一日，尚未把沙发坐暖，我妈便在中午的阳光下和我说起还建房的贷款事宜，我顿觉两眼一黑，脑中浮现的则是那些背着贷款的沉重情绪，诚然是无比的繁琐——好几天都在为贷款四处奔走资咨询。而美当这时候我就会想起我爸曾带来的一大团赌债，我只应该庆幸那个金额在我可帮助的范围内。而我妈也不止一次的抱怨过如果他能稍微专心一点我们如今也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只是我疲倦了，两位姑妈，我妈，我妈都有轮番规劝过，甚至是严厉的批评，却总被置若罔闻，而我亦不是一个太过于想为其他事过多操心的。而我妈则总在给我的电话中絮叨他有多少天未归家的种种，渐渐我对这样的对日常唠叨感到恐惧且倦怠，我只是觉得我如果不听对于她一个人来说日子该多么苦闷，可我也从不敢表露我的情绪，或许有那么一次——是确诊不久的那个夜晚，我实在提不起心情去听那些家长里短，而她察觉我情绪后问我是否无事时的那种小心翼翼却又让我愧疚万分。

而这些日常的抱怨却像我心里的一款斑点，用我曾经对改革说的一句话便是：感觉我的余生就是在一边等待生命中那些既定的麻烦发生，一边在尽可能做好万全的准备，而我既避不开那些厄，也补不上那些漏，我的生活在这两头中撕扯，不得安宁。每当我想偷偷品尝下那些美好的碎片，这样的撕扯便会涌上我的脑中，以至于所有东西都开始泛苦起来，好没意思。

说到底是我害怕变化，更不用提去勇敢追逐所谓的自由，我已经想不出自由应该是什么样的，或者说我到底应该喜欢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