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他才发现,这个人是永远不会回来的。
陈之平想着他,他就像是他从来都赶不上的上一班车,就像是买不起的那件衣服,空掉的那个水杯。
周志光走之后,陈之平就熄灭了。
“诶,醒醒。”陈之平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身穿清洁服的大妈站在他面前,语气高昂的说:“这儿不让睡觉。要睡觉回家睡。”
陈之平喃喃地说:“在家睡不着。”一边动身离开。
大妈接话说:“是媳妇不让在家睡懒觉吧。”
陈之平落魄地站着,四周都是路,他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心情沉重得像灌了铅似的。
他抬了抬头,四周的阳光映照地一切都是明晃晃的。喉咙干得涩涩的,发不出一句话来。
两个身穿校服的学生从他面前经过。像是高中生的样子,在谈论什么的样子。
陈之平忽然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也是穿着白色干净的校服路过每一条车水马龙的道路,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只是他想不到从平淡中走来的他,会迈向一个喜欢上一个远走的男人的未来。
是两个女高中生,从她们不太整齐的校服,没有扎起来的长发推断,应该是比较叛逆的学生吧。其中一个女生的脖子上还隐隐约约的露着紫青色的花纹,纠结繁复。
“诶,你真的纹上去拉?!”另一个女生一边把刚才翻开的手机收起来,一边凑过去拉开她的衣领看着:“很好看耶。”
欣长白皙的脖子上是一个漂亮的纹身。
被问的女生开心的笑了笑说:“那还用说,很贵的呢。”
另一旁的女生接话道:“可是你有没有听说都市传说啊,听说有些纹身是不能纹的。”说到这些时,她特地做出很凝重的表情。
另一个女生听了,也很负责地回应她:“你说什么呀,好害怕。你不要吓我。”
“哪里有吓你,我听其他人说,有些样子的纹身很邪门的,会给纹身的主人带来厄运。据说,有的还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夺命。”
“啊”纹身的女生听到这里,不禁摸了摸自己脖子侧的纹身,:“那怎么办呀,我才刚纹上去的。”
“要不你用纱布缠起来….”另一个女生强忍着不笑出来说:“不过会很像出了车祸…..”
“去你的,耍我。”纹身女孩转过身去,要挠她的痒痒。
“别,别啊”另一个女孩被挠得忍不住笑出来,一边躲闪跑开一边发出清脆的笑声。
陈之平看着她们走远的身影,扬起的校服衣摆,衣领露出的新鲜纹身,想起自己已经成熟的脸,感觉,这就是他所失去的,青春,以及一起陪葬的爱情。
陈之平落魄地站起身,四周都是路,他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心情沉重得像灌了铅似的。
此时,天空已经密聚起了大片的乌云。早上还是十分明亮刺眼的天空已然是一副要大雨将至的模样。夏天的雨与晴总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像爱情。
“轰隆”一阵雷声在黑云间翻滚而过,南方城市被黑云遮挡,失去了光源,昏天暗地。街道边的路灯悉数亮起,雨点也就接踵而至了。行人急着开伞,没有伞的人又急着躲雨,马路上名贵车辆,平民车辆,计程车,巴士…… 挤得水泄不通,雨刮都还没有来得及打开,就被迫停在红灯前。
雨点打落大地的声响与车鸣笛的声音吵杂混乱,一副大城里有的颓废。陈之平眼神黯淡地注视着这番景象,轻微上扬的嘴角似是在苦笑,也似是在嘲笑这番狼狈,又或者他仅仅是在嘲笑自己光鲜爱情下的无数止不住的贫瘠与缺漏,看似牢不可破,离开了金钱的空气便迅速溃疡,又被现实踩踏得无地自容,泥浆般稀烂,又粘脚。
陈之平几乎忘记了避雨,全身心都在承接雨水的击打。汗褪去了,衬衣却又无可奈何地被雨水浸湿,露出了些许的肉身,几乎是苍白色的。他借着猛然亮起的雷光看到了对面街的一家便利店。可是,他所在的位置没有斑马线,又有一处铁闸阻拦着。想要快捷的过去只能冒险横过。
陈之平看了看交通状况,靠近他这一边的线路繁忙,可是因为遇上暴雨的关系,城市的排污系统立马出现了障碍,宽敞的马路上已经俨然是一条小河,车辆都挤住了。而对面马路的情况稍好,至少车辆还可以流畅的通过。
他卷起了西装裤的裤脚,匆匆忙忙地往对面跑去。
下了雨的街道已经不是夏天的样子,充满着雨水,脚一踩就被冰冷包围着。他一个人在被大雨覆盖的城市的某条街道里,像只蚂蚁一样在淤泥一般的车辆里穿插。
分割马路的铁栏就在不远处,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看见三三两两的有些贪方便的行人正在跨越。
他不是常做这样的事情。应该说和他正式在一起后就绝无仅有了。在他看来这样危险,而且对于都在上班的他们来说也不好。
记得那时,也是一个炎热的夏季。大概是下午2点,烈日在无云的天空里挂着,陈之平和周志光两个上班族无所事事地在大街上闲逛,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候的日子。
那是3年前,他们刚在职场摸滚带爬了一阵子,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
周志光一边抬着下滑的眼镜框一边走在他面前抱怨着说:“陈同志,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可以这么机智地在一天最热的时候打电话给我,然后跟我说不如我们去谈恋爱吧。”
话毕,他就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看着陈之平。
穿着衬衫的陈之平脸上的眉毛仿佛动了一下 ,立即紧张地追上周志光,用手遮住他头顶上的光:“可是,我听同事说今天是阴天。。”年轻的他的声音还没有现在低沉,并且是带着刚步入恋爱的男人的可爱声线,是那种很认真地说自己委屈,但在你看来他是在说件很蠢的事。
周志光就是这么想的,但他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了一下,陈之平却也看不见他镜框里那双干净的丹凤眼里的笑意。
“你,你干嘛呢?”周志光紧张地转了转头看周围有没有人,并且躲开陈之平。
陈之平又追赶着他:“你不说晒嘛,我帮你遮遮。”
“别别”周志光不知是天热脸被晒得通红地。
烈日当空下,人们都不愿意出来,躲在家里享受冷气才是正事。附近的街道都没有人,唯有远远的一个公园里,一个小贩躲在大树的荫凉下。
随即,周志光已一副家长式的恨铁不成刚的语气反问陈之平:“你听谁忽悠的?”
“就小林呀。”
“我不是告诉你了嘛,他不靠谱,你就爱听你的同事忽悠。”周志光一脸认真,而且好像带着一些嗔怒的对着他说:“而且,他有没有问你去哪儿?”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没有,”陈之平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跟他说我去收快递。”
“好啦,快走快走,要热得受不了了。”他拉着陈之平的手臂往树荫走去:“你还挺聪明嘛,学会找借口了。”
“这不是借口,我还真的答应了一个同学帮他去收快递。”
“你……快递在哪儿!”
“西区。”
“什么?!”
陈之平就看着气得不行的周志光仿佛要在烈日之下蒸发在他面前。
“哼。”陈之平的嘴唇轻轻地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唏嘘的声音,就在他翻越铁栏,双脚落地那一刻,他的皮鞋踩在湿滑的路面,一个跄踉几乎要跌到路面。
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那些已经成为了河流的雨水,他快要保持不了平衡,并且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右侧有车辆飞快地行驶过来,车灯打过来,照得他眼前发黑。
那一刻陈之平在想,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么消息会传到周志光那里吗?他会不会双腿一软,然后觉得不是真的,后悔离开自己,在自己的葬礼的某个角落像自己几个月来这样重演他们所有的欢乐?
陈之平也仿佛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飞升,他在半空中看见自己的身躯被飞驰而来的车辆撞飞,在十几米处狠狠地摔下,后脑流出的鲜红的血和雨水顿时混合,一条马路上全被他的血砍成了两截。接着,他就看到马路上更加的狼狈,慌乱,车辆都毫无秩序地停下,车主人慌张地跑到他身旁,三魂不见七魄地要报警,又要埋怨自己为什么刚领驾照就装死了人。
陈之平猛得睁开眼发现,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只看见那辆车急刹在他面前,司机冒着雨从车窗探出头来骂他:“不要命啦,神经病。”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望。
他匆忙地离开马路,仓惶之间向对方点了头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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