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消停了第二天，这个生性守旧的人忽然穿戴的花里胡哨往车站赶，说是家里来且儿了，不认识路。不等他风风火火磕磕绊绊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以掌握全小区第一手资料的阿金姐撇了撇嘴，众人都用期待的目光希望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大众喜闻乐见的新鲜资讯。她终究没能讲出什么，又不忍心叫众人失望，硬着头皮朝南压了压火气。

妇女们顿时哄堂大笑，起哄说阿金姐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阿金姐也被他们给逗乐了，绷了绷脸给自己辩白道：谁吃葡萄啦。你们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等明儿我腾开手，看我不挨个儿撕烂你们的嘴。

远年的时候，这位才出去的人打远方来到这里，脚还没站稳就被还是少女的阿金一眼就瞅上了，回家死活逼着她老子妈跟哥哥去打听这位外来户的底细，盘算提亲的事儿。过了个把月，只是些微知道这人叫阿五，从南方来的。当阿金的哥哥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她时，只当她会稍微开心些，多吃两碗饭来安抚一下连月来变了个人似的那么伤春悲秋，长吁短叹。哪知他妹子说：我自个儿问去吧，你们这效率也太低了。

打那以后，全院儿的人都发现了脱胎换骨的阿金，见人笑盈盈的，自个儿也欢欢喜喜蹦蹦跳跳，甚至瞎子王奶奶都说“阿金阿金，你婆家来人接你了吗，你这么欢喜”。说这话的时候，并非阿金的婆家来接她了，只是她自己发动了跟她一起绣花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变着法儿的给阿五送吃送喝，搞的全世界都知道阿金喜欢阿五，唯独瞒着阿五一个人。

阿金的妈妈告诉阿金凡事悠着点儿，别把人家吓跑了，别老是托人捎东西给那个穷小子。当心促成了阿五和另一个姑娘的好事儿。阿金听了深以为然，跟她妈说：可是我不敢跟他说话啊，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妈妈叹了口气说她：你之前那么风风火火的一个爽快人，原来也是不济事的。别的我到不怕，只是这个外路家呀，他太穷了，你看他住的地方，做的营生，往后怎么养活你呀。

阿金当时抱着非他不嫁念想，心一横说：就是跟着他讨吃要饭我也愿意呀。

她妈问她：那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知道他结婚娶亲没呢？万一他媳妇儿孩子都有了，你咋整，这辈子窝家里不嫁人了？

阿金一时语塞，陷入沉思，她妈妈只当她心思活络了，这事儿又转还的余地，便顺势开导她：好闺女，看开点儿吧，假如你俩是有缘分的，那谁也拆不开你俩，假如他就不该是你的，世界上好男儿有的是了，可别耽误了自个儿。

阿金面上异常欣喜地对她妈妈讲：那他媳妇儿总有死的时候吧，我这身体这么好，再不济也熬的过她不是？

阿金妈妈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恨这阿金这么不开窍！就找补了一句：那阿五要是死头里，你咋整！不活了是不，爹妈哥哥也不要啦？

阿金说：哥哥就算了，他早晚会有嫂子，爹妈么，爹妈也不能看顾我一辈子不是？我早晚要嫁人的。

在阿金那些捏针绣花儿的亲密战友们的通力照顾下，阿五的日子勉强还算过的去，而且人也比才来时候胖了，见了人也不认生了，也有笑模样了。只是对阿金爱理不理的，好几次阿金的哥哥阿铁都要找人胖揍阿五一顿，都被阿金拦着了。

静谧的清晨，那个弹棉花的马老在小树林吊嗓子的时候，就听阿金一声穿云裂石的叫声拔地而起，众人不约而同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阿金怒气冲冲的跟一位玩的巨好的姊妹厮打在一起。那后阿金挨床上一躺半个月养了半个月的伤。第十天上，她下定决心等好了就亲自问他去。可是我问他什么呢，阿金心里打鼓。我问他：你接来的那个女的是谁？纵然是他媳妇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侥幸是他妹妹，我又能如何了。她还是打定主意抱着壮烈的心去求证，得个安心。她不是明白了她妈妈说的儿女因缘自有定数。她是想，那样的话非得从自己口里问，从他口里答，才算个结果。

养病的春日，谁能想到阿金虽然失去了友谊，却获得了爱情，毫无征兆的。那日，阿五拎着阿金最喜欢吃的麻叶豆腐脑还有胖柿子来瞧她，阿金都忘了疼痛和气愤，一个劲儿的局促不安，懊悔成天疏于打扮，不会化妆，没能好好装点了下自己的门面。阿五说：听说你跟人打架了？那些绣花的姐姐们把你的事儿都告诉我了。阿金，不敢看他的眼睛，当时的脑子是一团浆糊。想好的问题也都作鸟兽散了。她就抓取，想抓到个什么问问眼前这个自打第一眼就认准了的人。他起身道别的时候，她几乎是喊的说：你给我站住！

阿五一愣，问她：怎么？她说：那你回吧，明儿还来看我。

阿五恩了一声儿，她又问：咱俩搭伙过日子可好？

阿五楞了一下下，她直勾勾的瞧着，生怕错过什么。就见阿五点了点头。

阿金说：说话你。阿五说：好的。

事，就这么成了。

欢喜的日子真是短暂，人生也往往大抵如此，再见到阿五，阿五已经不成了。不知道什么遭遇了车祸还是什么，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时常往外跑，不知道要接谁去。阿金的妈妈说：我闺女这是什么命啊，好在没定亲。就劝阿金重打鼓另想辙，别在一棵树上吊着。可阿金真就没听。打那以后，阿五每天疯疯癫癫，阿金就那么跟他不近不远的，跟看孩子似的看着他。从那会儿一直到这会儿。人说阿五是疯阿五，阿金是痴阿金。善男信女们，都讲阿金有一颗金子般的心肠。阿金满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就像当初满不在乎他们说什么那样。只要有一日，就看顾阿五一日。

走哪算哪。祝阿金和她的阿五好。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远。

和大

201811251952在红居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