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候起,阿松几乎上哪儿都带着我。问题是我头脑不大清醒,头昏沉沉的。时而像在做梦,时而像在梦游。
我原本以为的永宁侯,应该是威严不可冒犯,可是阿松平日里就和大家的小碎催一样,牛羊的草料没了,他也得想办法割草种草,土城的城墙破了,他也得带着人去和泥捡石块儿来加固,夜间甚至要跟人换班儿去城墙上执勤,跟个小战士一样,他没有自己的府邸,据他说他爸爸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那些所谓的下属,更像是他的家人。只有掠阵杀敌的时候,他才会成为他们的统帅,凛凛威风,气势凶猛。他说出气势凶猛的时候,我感觉有些想发笑,因为他实在看上去就是个没长开的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气势凶猛。
这个最不起眼的城池里,估计只有他爸爸给他留下来的那套铠甲和兵刃是比较贵重的东西了吧。但是他说他现在还衬不起来,那铠甲太大,兵刃拿着也不趁手。“你可别小瞧这土城,周遭七七八八的外族兵匪、各色妖异可全靠我们这些人镇守着。”他自信满满地说着,像是一个瞬间长大的封疆大员,自信威武,正气浩然。
我发现他不认识字,就教他识字。他问我除了写字还会干什么,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我想了想,平素在家也就是念书写字这些,横竖家里头都不让出门子。我说:我还会念书,不过昨天,我也学会了割草嚒。他就笑,说:带你骑马去吧我。
我们骑着两匹小马在草海里头晃荡的时候,他探头探脑地跟个想着逃课的顽童一般。我问他:你找什么呢?
“没嚒”,嘴上这么说,心头依旧难以掩盖内心的失落。我想他估计是在找那个大妖怪,因为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那眼神是藏不住的。我就喊:有人吗,请问灵犀大人在吗?
阿松就急了,问我:你好好的瞎喊什么呀?
我说:帮你找人啊,你不是想找他吗?
“哪有”他死不承认。
“而且,就算你不找他,可是你们也得在一起工作不是?”我问他:他说他来是要做什么来着?
“几个月前,那座山有异动。你看这草都枯萎了,之前可都是通年四季都绿油油的。所以,他是被派下来镇守那异动的,不然会很麻烦。老百姓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我听阿松叹了口气,想不到他小小的年岁也有这些和他身量不相称的担子放在肩头。
“不会有危险吧。”我问。
“没事儿。”阿松说:他好歹是天上派下来的,哪就那么容易死呢。对吧。
我想想也是,那我能帮着做些什么呢?我问阿松。
阿松说:你就照看好你自个儿就成,别太想家想家人,把这儿当成你自己的家吧,我就是你的家人。你这么瘦可不行,那些大肉大骨头吃不惯也得吃,知道么。不然咋整。我没地儿给你弄小麦去。
“嗯。我知道了。”
我们正前行着,我看这一望无涯的草野,想象着它要是一年四季都绿油油的样子。灵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们背后,问了一句:谁找我呀刚才是?
把我俩吓了一跳。阿松骂他:你走路没声儿啊,吓死活人。
谁知道鼎鼎大名的小侯爷这么胆小呀,灵犀笑着说。他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好像月牙,他的衣服洁白好像云彩,发光好像太阳。他的鞋子跟前总有彩色的云彩似有似无地缭绕相随,好极了。难怪阿松会觉得他好。我想普世之人,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他不好吧,因为,他可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呀。
阿松问他:你,你来做什么?
“我?”灵犀说:你不是来找我的呀,那我回去了。说着就转身要走了。
“诶,诶,喂喂喂,大妖怪,你别走啊。”阿松喊。
“还有事?”
“你吃饭了没呀。我请你吃大骨头吧。”
“我们神仙是不吃饭的好嘛。”灵犀说着掏出来一本书、一张地图给阿松。
“这是什么?”
“额,我的小侯爷,你从现在开始得加强学习了”灵犀说:这张图是四维远近的路线和关隘城防图,你得看熟了。还有这本书,是打仗时候用的,你回去把不牢固的防御设施再加固一遍,附录里头是些日常单兵和集体操练的法子,把你的人马都好好整顿起来。另外,还有你的牦牛战马,就交给这位小薛公子牧放一下吧。有不懂的就来问我。说着灵犀给了阿松一块带着锁钥的牌子,说找他的时候用得着。给了我一件夜间披挂的斗篷,让我晚上牧放牛羊的时候披着。
阿松问他:我哥哥身体不好,大晚上这么冷天儿,你让他到这儿放马?被狼给叼了算你的呀,他头痛症还没好呢。
“所以我给他斗篷啊,有我呐”灵犀说:谁让你们人手不济呢,那些马牛羊的嘴又刁钻呢,只好晚上来了,夜间光线不足,它们分不清枯草青草,我再找点甘露对付对付,也只好辛苦他咯。
灵犀要走的时候,我说:我怕蛇,草丛里没有吧。
“不知道喔”他微微笑着告辞。
阿松问我:你怕蛇呀?那肉我吃过,蛮好吃的。
我看一眼都要晕菜了,咋整。
“没事没事,我先和你来几晚,你熟悉熟悉环境。”或者我叫人给你找几个硫磺包包你随身带着,就没事啦。
“嗯,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还得值夜班儿,他给你的事儿也不轻省。”
然后,从这以后,我们就都有了我们各自的事儿干。其实,说到狼我没见过,想来是毛茸茸的,跟狗差不多,有的狗还蛮可爱的,也不叫人害怕,其实我更担心的是那草丛里头会不会有蛇出没。我最害怕的其实是这个。好在,那个硫磺包包好像真的管用了。而且我打定了主意,如果真的不幸遇到了,那我就扭头就跑。也不管其它的了。
因为阿松不识字儿,所以那个地图和书卷我都得给他念一下,讲一讲。他在晚上没班儿的时候就和我来放羊放马牛,顺便学习。在一日凌晨灵犀给我们送火送果子来的时候,我问他:你那个牌牌还有没有富余的了,能不能给我一个,我怕阿松不在,蛇爬出来嚒。要不我拿这个斗篷跟你换一换。
“用不着的,这四维有我设的结界,它们进不来,你安安生生的放马好了。”他说着催促我们吃果子,说这果子可不是人间的。我吃了两口,觉得没啥味儿,也不大甘甜。倒是入口即化,跟什么也没吃似的。
连着日日夜夜的光阴,日出而息,日落而作,岁月清宁的一塌糊涂,完全没有要起纷争和凌乱的迹象,叫人生出来恍惚如在梦境。
和大202008010109在东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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