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黎晨一眼就看见了她。
这个打扮的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女人。
一身的大红大金大绿,尤其是那下垂的两颗硕大塑料珠子,她是故意想要引起路人的注意吧?
也难怪,自从这家咖啡馆被 “N 市印象 ”采访并大肆渲染了一番以后,他的店火了。这几个月,来来去去了一波又一波 “ 朝圣者。”
什么样的人都有。
。。。。。。
半年前,一个磅礴的雨夜,黎晨一个人在店里。
他在洗着最后的几个盘子。
小小的café 里,三两把橡木的椅子,慵懒的被放置在仿旧的水泥地面上。
天花板上垂下的灯塔吊灯透过表面太阳,月亮,星星的图案,在这个不足30 平米的狭长空间里洒下了卡通般的柔光。
橘黄色的光有些孩子气的把 雨水,潮气,和被打落的腐烂叶子,阻隔在了外面。
空间内,几张高高的圆形咖啡桌上,铺着印有大片栀子花图案的台布。
墙面上钉着一字排开的长条形木板,板上摆放着形形色色的小玩意 - 细心观察的人,
可以看到黎晨的用心。
木板上,最外面那把被擦的蹭亮的银制咖啡壶, 是他在Sri Lanka 旧货市场淘来的。
挨着壶的木头磨豆机,虽然已经被淘汰,但是高高的被置在那里, 6年的老朋友了。
6年前,他还没有这间店。
6年前,他 一个人背着耐脏的旅行包,来到这个城市。包里被必要的生活用品撑的鼓囊囊的。唯有这台小巧的磨豆机,被锡纸左一层右一层的裹着,包在一件件衣服的后面。
在那个下着磅礴大雨的夜晚,一边洗着盘子,黎晨一边静静地想着6年来发生的点点滴一滴。。。。。。
连着玻璃小铃铛的门被粗鲁的撞开了。
一个有着精致妆容,但是明显醉醺醺的女顾客跌跌撞撞的在离他最远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她点了双份浓缩。
她贪婪的吮吸着小瓷杯中黑色粘稠的液体。
橘黄色的灯塔,把星星,月亮 和太阳,照在了她黑黑的长发,高挺的鼻子和瘦削的脸上。
被高级粉底盖住的侧脸,没有盖住她眼角的细纹。
黎晨微微一笑; 他倒了一杯热水,想了想,又加了一点肉桂粉进去,端给了她。
她喝水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贪婪的孩子。
女顾客离开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
“这家店,要火。”
。。。。。。。
没几天后,黎晨有些诧异的发现,他的店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女性,先是三三两两的Office lady ,着职业套装,挟着她们精致的小包,带着没有瑕疵的妆容,试探性的敲门,待坐定后,纷纷只点一种饮品– 意式双份浓缩。
她们撅起自己秀气的小嘴,小心翼翼的把滚烫的苦涩液体一小口一下口的吞咽下去,
然后闭上眼睛,表情略带扭曲的品味着这一份自1901年以来,由米兰传播到世界的饮料。
她们在雪白的瓷杯口,留下粉红色的唇印。
略带羞涩的望着他的脸。
她们窃窃私语,用N 市特有的方言,时不时发出少女才有的咯咯笑声,像极了某种小兽。
最后,她们轻轻的离开,带着崇拜的表情。
再然后,某一天闲暇无事,他在为咖啡店采购杂志时,随意翻到了一篇对于N 市某咖啡馆的介绍。
“它没有名字,但是我愿意叫它Heart Station, 心灵电台,在那个灰蓝色的夜晚,它给了我特别的感觉。。。
双份意式浓缩,苦而不涩, 带着肉桂味道的温水,奇妙的配方。
店主人是个略带孩子气的男人,他很安静 。。。。。。
写作,于我和这个城市的许多作家而言,是一个很孤独的职业。。。。。。
孤独到在如海潮般的人群里,却仿佛置身于一片干涸的沙漠。
很多时候,这座城市,一个被我称之为家的地方,又像极了深海下的幽蓝盆地;
无以计数的都市人群,带着点点萤火的浮游生物,在这片盆地巨大的空虚和寂静中寻找慰藉。
这家咖啡馆,或许是这个空虚寂静都市夜晚不停播的电台,打开它,调对频率, 感受它的温暖的“电流,感受它带来的希望。
Heart station, 你去过了么?”
。。。。。。
黎晨看见那个旧年画里走下的女子,离他越来越近。
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只是,她的2个大塑料球耳坠晃的他有些头晕; 脖子上粗粗的金链子是如此的夺目,仿佛嘶吼着农历新年里放炮般的喜悦。
“ Hello,” 他听见她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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