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凰

北京同志中心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来源

在一条安安静静的小河边，窝着一个安安静静的小镇。四面环山，矮矮的房子像一个一个的蘑菇长在地毯一般的草地上。

这是一个普通的小镇，也是一个特别的小镇。

小镇上的每一个女孩子，都有一只夜莺。

在她们十岁的某一天，会在午夜十二点被夜莺唤醒，然后那只夜莺就会在每天午夜十二点停在窗前，院子里的小花圃里的玫瑰，也会开出娇艳的花。

小镇的玫瑰，一直是贵族的宠儿。

女孩子们，也像玫瑰一样，娇艳的开了，声音甜美就像夜莺。

小镇西北角，有一栋黑色的房子，像从地面斜插出来的老树根。

墙外盘踞着荆棘，没有小花圃，没有草地，没有老奶奶静心侍弄的菜园。

也没有夜莺。

雅妮白天站在房顶，看着河边的小姑娘们追逐着蝴蝶。夜里，能听到夜莺的浅吟低唱。

开着的窗子，空落落的。只有一轮圆月挂在夜空里。

雅妮很白，棕色的头发像瀑布一样倾泻到腰。她在房子周围奔跑，飞扬的头发和裙角，是棕色和黑色的蝴蝶。荆棘划伤了雅妮的脸，在额前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疤。

镇子上的人说，雅妮家，从来没有过夜莺。

雅妮托着腮静静看着血红的夕阳，泛着金光的河一直流啊流啊流到心里去。

雅妮不记得妈妈的样子和声音，但是在楼下忙碌的外婆，也是苍白的皮肤，棕色的头发，低沉嘶哑的声音。

雅妮不敢说话，因为没有夜莺，她的嗓子是嘶哑的。

所以，十一岁起，雅妮不再开口说话。她一直在期待着夜莺的到来，因为没有夜莺，就没有好听的声音，就没有玫瑰，外婆就要辛苦一辈子，都无法改善生活，修一修漏水的老屋。

十一岁生日那天十二点，雅妮站在满是雪的屋顶，睫毛和头发上都结了冰。

“夜莺不会来了，冬天夜莺都不来的。下来吧我的姑娘。”外婆在楼下一次次的唤。

“等天亮，等到天亮就好。”雅妮固执的呢喃，揉搓着冻得通红的手指。

外婆不再问。等第二天太阳升起，艰难地爬上房顶，用毯子把冻僵的雅妮扶下楼。

雅妮病了三个月，春天来的时候，她的漂亮的声音不见了。

雅妮无数次想象着，夜莺的样子。

灵巧的身躯，光亮的喙，柔软的红褐色羽毛，尾羽上一抹鲜亮的红。它一定跟它们都不一样，它的眼睛更大，更温柔，它的脚爪应该染成红色。它的声音，一定是最有魅力的女中音。

雅妮睡眠很浅，怕睡熟了夜莺叫不醒她，跑了。

十五岁那年，雅妮出落成一个大姑娘，高，瘦，有漂亮的锁骨和修长的腿。但是还是穿着黑色的布裙子，不说话。

九月，是一年一度的宴会，贵族们都会到附近的一个很大的城堡，也是给子女们选合适的结婚对象的时候。

全镇的姑娘们都受到了邀请函，雅妮也不例外。

但是她不想去，宴会会一直持续到十二点。如果夜莺出现了呢？如果它看到她不在，会有多失望。

“我的姑娘，我有一份礼物要给你。”外婆神秘兮兮的拉着雅妮走到一个陈旧的柜子前。

雅妮从来没打开过那个柜子，因为它太旧了，散发着樟脑的味道，而且，上面还挂着一把黄铜锁。

外婆从衣服里拉出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钥匙，费劲地打开了锁，拉开陈旧的柜门——

一件红色的礼服。

玫瑰一样的颜色，裙摆层层叠叠，鲜艳夺目的红，像一朵盛放的玫瑰。胸前用鲜红的绸缎挽出一朵玫瑰的形状，礼服闪着光，似乎还能闻到花香。

“这是我穿过的衣服，只穿过一次。就是在你这么大的时候。”

雅妮转身，忍住想去抚摸礼服的欲望，肩膀微微颤抖。

“我不去。”她的声音，声音像花瓣碎裂在地。

“我的姑娘，你必须去。”

外婆从来没对雅妮说过这么重的话，雅妮呆住了。

宴会开始了，大厅里都是各式各样的，穿着或紫或粉漂亮礼服的女人，面色红润，姿态优雅。

雅妮坐在角落，裙摆在周围散开，红色的礼服是那样扎眼，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

看着窗外的圆月，雅妮想起了房间里的窗子。

不能说话，不会跳舞，不会穿高跟鞋。雅妮唯一熟悉的东西，就是那一轮月亮。

夜莺啊夜莺，你听到了吗？

我什么都没有，我需要你。

一滴泪滑过没有化妆的脸庞，落在礼服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漂亮的姑娘不应该哭泣。”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像想象中的一样，最有魅力的女中音，磁性带着微醺。

雅妮匆忙站起来，一着急，发簪掉在地上，一头瀑布散开来，一直垂到腰，带着清香。

红色燕尾服，黑色的短发，长长的刘海盖住半边脸，玄色的眼睛大而透亮，脚上却奇怪的穿着一双红色的皮鞋。

“你好，我的姑娘，我叫夜莺。”

她伸出手，指尖绽出一朵红色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