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我妈妈给我打电话其实多半没什么好事儿，那天他告诉我，我爸爸他们公司要申请破产了，因为几个投资都打了水漂儿，现在好些投过钱的客户分不到红堵着门口要钱。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说的那么漫不经心，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儿。我问她：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她说：就是告诉你一声儿啊。我说我知道了。我感觉到我妈妈其实是有那种窃喜的劲儿克制和按捺的，我不清楚是不是他俩离婚后就一直盼着对方倒大霉还是怎么的，如今，有一方如愿以偿，不知道换一个个儿，如今破产的是我妈，我爸爸会不会也欢喜如是。于是我就跟沈擒宁告假去瞅我爸爸去了，坐了3个小时动车，然后换公交到县上，我自己的感觉也不像我妈说的那么糟糕，因为我看我爸爸捯饬的还算精神利索，也或许是勉强撑个外头的架子而已，他见了我有些意外，我喊他：爸爸。他笑着答应，说的是和沈撄宁当时一样的话：好些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

是啊，我都长这么高了。听到我爸爸这么讲，我心里头快数算不清楚，我到底有多久快和这俩形同虚设的爸爸妈妈没见过面儿了。我和我爸爸说：我现在毕业了，爸爸你不用每月都给我钱了，我自己长大了，而且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能自给自足了。

我爸爸没言语，只问我中午想吃什么，我说就是回来看看，然后，爸爸你最近都挺好的吧。爸爸说挺好啊，然后我听门响，是爸爸的现任带着小妹妹回来了。那小姑娘蛮好看，也很有礼貌。跟我打了招呼就回屋儿写作业去了。我爸爸现在的这个妻子，也跟我寒暄了一下子借口不舒服回屋儿躺着去了。我爸爸问我：你和你妈妈平时联系的多吗。我就说，也不怎么联系，我现在挺忙的，也在外地。我爸爸问我：你大老远回来就为告我一声儿你找到工作，往后别给你生活费了？我说没有，我爸爸问我：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妈妈给你打电话知道我公司现在周转不灵，让你看我笑话来了？我说：爸爸你怎么这么说，你是我爸爸，我怎么会看你笑话？爸爸说：你是这么说，你妈呢？再者你到底是来了对吧，你到底听你妈的。我刚想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况，然后我回去可以问问大小沈，看他们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联系一下业务什么的。我爸爸不知怎么的哪来的邪火，抄起来一个烟灰缸就磕我额头上了。说：你给我滚，跟你妈说，要看我的笑话，她还早些。

我这头啊，疼的，完后就流血，手捂都捂不住。

然后我就自己去医院去了，这是当地比较有名的医院，我们小时候数一数二的医院，如今跟破败了似的，物是人非中，就那么一个人过来过去打破伤风，包扎什么的。完后扔了带血的衣裳，小衣服店里随便买了个套上，当天我就往回走。去了医院我找的沈擒宁，没想到沈撄宁也在，他俩不知道在说什么，见了我都吃了一惊，大沈问我：你这是怎么弄的。我说我爸爸拿烟灰缸磕的，他以为我妈妈让我瞧他笑话去了，只是，你们能不能想办法帮帮他渡过难关。

小沈没搭茬儿，大沈说回头我再了解了解情况吧，行吧，你也别着急。完后要给武阳打电话，过来接我。我说：我暂时不想回去，头上还包着纱布，能不能让我到哪儿出外差？等我好了，我再回来，我就和小武说我出差了。

沈擒宁说：我趁早建议你别出这损招儿，武阳我知道，你去了天上他也会把你拉回来的。别回头找不着你开始闹腾，搅的我们这头儿也不安生。我说：你们这头儿？那我是算哪头的呀，你们不是我表哥吗，现在家里不要我，你们也跟我分的这么清楚啊？那好，我不干了行吗。工钱我也不要了，行了吧。我也不用你们给我批假什么的，我自己想辙。

沈撄宁不说话，沈擒宁让我别冲动，当时我啥也听不进去，我掏出来手机给武阳微信说我有事情，要去外地，要离开一阵子，然后让他好好吃饭。我要走的时候，我还是去恳求沈擒宁，能不能帮帮我爸爸了，就当可怜一下我。然后就跑了。我跑去A市去了，我就跟个傻子一样，跑去找923。路上武阳没完没了的打电话，我就给关机了。最后关机前，武阳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是：行，你有种。给我等着。

我去了魏宝家，923却不在了，我问魏宝：923呢。魏宝问我：你怎么来了？我说我找923有些事情，问问他。魏宝说：那你问我吧，他的事情我都知道。我说：我要找薛小柏，你他妈没听到啊。他不让我进去，我就喊，魏宝拽着我的手腕子往4层楼下拉扯我，说：要不是看武阳的面子，今儿绝饶不了你。他把我的手腕子都快捏断了，我跟他吼：你别看他的面子，你打死我吧！

他轻描淡写的说：嗯，下次，你别招惹薛小柏了，再让我碰到你，你就自己掂量。然后甩了我一巴掌。打的人都快脑震荡了这个这个什么呢。这还是看武阳的面子，要是没武阳的面子，估计今儿我就得交待在这儿了。

所以从那第二天开始，我就到处找那个923，在他送菜的超市，在监狱西侧门儿，都没找着。我饥肠辘辘的找了3天，在我还没找到923的时候，武阳就带着魏宝把我找到了。

他那么笑着跟我招手，让我过去。我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跟他傻笑，本能的不敢往前走，晕晕乎乎的，脚下踩着棉花套子一样，就给摔倒了。再醒来时候，跟第一次在他家一样，还在那个床上，也不知道几点了。他问我：你这是要去做什么？找923？那个傻子能藏住你？他丫的现在自己都没地儿藏身了。

我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问我还疼吗，谁弄的。我也不讲话，这家伙嘿，真狠的一个家伙，当时直接就把纱布子给我生揭下来了，刚缝了没几天的扣子，我的天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要遭这份儿罪了。我叫了一声儿疼的满床满地打滚，我想起来我的手机，给沈擒宁打电话，武阳说：你不是爱关机吗，手机对你也没啥用处，我给你收起来了。

我就咬着牙，出着汗，跟快要死了一样，没多大会儿工夫，他不知道从哪的诊所找了个人来给我不知道是缝针还是换药，打了麻药我还是疼，我就哭，他就看着。那医生给他说伤口发炎了什么的。然后让好好养着。他问我要吃什么，我迷迷糊糊的，他问我要吃什么。我也一下答不上来，他扶起我来我看他手又往我额头探过来了，是不是又要揭我纱布子了，我说我要吃饼干，我要吃饼干，我许是疼怕了，我跟他说：我错了。他问我：错哪了？我说我哪都错了。我真的哪都错了，或许我不该读大学，不该认识到小师弟，那样就不会遇到小沈，不会遇到923，不会认识武阳，不用遭现在这罪过。他把我扔床上了，给我弄了饼干和水。还熬了粥。我心里想着第二天，等他上班了吧，我就去找大沈，结果他貌似一宿没睡，等我第二天起来，我发现这货把我铐起来了。床头放着药，放着吃的，放着水。我这下估计真的要完蛋了。还有，我额头上那儿会不会留下疤啊，这个武阳揭的我。那一天漫长极了。真的，我只想923或者沈擒宁过来把我弄走吧。

2019年6月2日星期日 17时58分.在东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