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屑记》-19
分享到:
已有 238 次阅读  2020-07-21 01:45


分享 举报

就和商量好了似的,那一年赶着我们单位和我同一时间招录进去的同事们都在一窝蜂地结婚,随后,和大多数同龄人面临的情形一般,周围的同事、领导、亲友们自发开始了对我这样适婚青年的帮扶。弄得人天天疲于应付。这样式的也是属实头疼,起先我还去应付几下子,然后就拿不合适什么的那类话开始搪塞,只是一次两次可以,时间稍长就有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

我问齐衡取经,问他:这事儿可咋整?他说:什么咋整,跟我学呀。

我说:我和你不是一回事儿。

齐衡说:那可以向大沈学。你看他比你大,怎么到了如今的。

因为王世延的缘故,大沈对我跟仇人似的,我肯定不能去直接问人家,只是我其实满佩服他的,他真的是如何拖到如今的,不能不说是一个本事。要说起来,他爸爸比我爸爸官儿可大多了。我就连周围的人都应付不暇,更别说其他的了。

于是,我考虑良久,就和齐衡说我想辞职的事儿。

齐衡看我许久,对我说:你来真的啊?你可得想好了。这可是个大决定,到外头自己谋生糊口,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也许吧。我说:我基本上考虑清楚了,我这就是跟你打个招呼。你也别在芸芸姐跟前念叨。不然姜叔叔和我爸爸那边又是不小的震荡。

齐衡说:你先别急着辞职,为这么个事儿不值当的送了一辈子的饭碗。再好好想想,凡事都有办法的。

其实,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事情横竖就是非此即彼,感觉很累。

齐衡说饭碗什么的,其实我也很有体会了,因为行动坐卧都得花钱,尤其现在平添了一笔生活的开销。我不像小沈那样手头不缺钱,横竖有他家里有他哥哥供着他。我如今就我和魏宝,我有时候也在想,其实省省也总够花的,只是节流远不如开源。而且,就是哪怕再减省,如果没有固定收入,积蓄也总有花完的那一天。我知道,只要肯动手,谁也饿不死。但是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好像我和魏宝会过那种很清苦的生活。假如我离真的职的话。

我和魏宝商量:我想把车卖了。

“你上班不开车了?”他问我。

“我想离职。”我说。

他倒是没劝我什么,只说让我好好考虑清楚就行。想好了就去做吧。

于是,在和齐衡商量那次大概一个月后,我就真的办理了离职了。

一身轻松,也一身焦虑。轻松的是再不用面对催婚的那些事儿了,焦虑的是我未来的生活。就好像从一个泥潭,走入了另一个泥潭。有次,小沈跟我打电话问我近况,我没跟他说我离职的事儿,只跟他说过的挺好的。

那一年我试着投过简历,参加过几场面试,人吧,总是有那种本能的惰性,我就想着要么就是离家近点、要么就是挣钱多点,总得图一样。所以,也没有特别合适的也就没大用心。那一年从离职后几乎就没做什么事情。我妹妹偶尔给我打电话,可能齐衡真的没跟所有人提,家里那边或许不知道,相对比较安静,也或许我爸爸早知道了,只是没心思再搭理我的事儿了。

魏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薛小柏的事儿,自己就要一蹶不振了,不过怎么说呢,他自己平平安安的就行,我也不求他怎么着了。有次他从他摆摊儿卖的那些小配饰里头,找出来一个皮革的那种手绳,要给我戴上。老实说,我不是很喜欢。

因为,我能感觉到,他那手绳不单纯是手绳,还有别的意思。不过看他那么愿意,也就由着他了,权当哄着他玩儿吧。此前他自己都说就是做游戏嘛。既然是游戏,我也无需当真,就尽量配合他吧。

那多半年,我们的小日子还算比较踏实的。他知道我待业了,然后有时候白天也出去摆摊儿了,晚上回来吃口饭,就又出去了。花钱真的比之前更加减省了。我要是白天闲着没事儿,就去之前刷过盘子的那家小饭馆是打打零工。也算有点是点,这样持续到那年年底。魏宝这个人有些地方十分执拗,就是他总是千方百计乐此不疲地在夜间,开发出了好多小游戏。我感觉他在一点一点地试探和加码,一点一点地挺进,就看你什么时候喊停。他说是喊停,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他很享受这过程,就是那么居高临下地审视你,等着你求饶。这就是他说的喊停。


我跟他说的是你别弄疼我,我也不喊停。大家彼此掌握好分寸。他每次都会给你奖励,也会安抚你如安抚婴儿。然后对你说:看我多坏。假如我比这再坏一点点,你会如何待我?他那意思就好比是说:我尽管这么坏,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在意我,能原谅我。尽管我这么坏,你还是喜欢我再坏一点,再坏一点。

他会问你:疼吗?还想要么?

他会催着你让你:说话。

准确地说他没太弄疼我,或许这只是开始?

有次他嘬我嘬得狠了些,把我给弄哭了。过后他问我:疼哭了?爽哭了?

疼哭了就喊停啊,要不我也不好分辨你是疼还是爽,是要我停止还是让我继续。


我就问了他一些事情,他和薛小柏的一些事情,让他把愿意告诉我的,能够让我知道的,都告诉我了。

起先他不肯,我说这个是决定我们的游戏还要不要继续的关键,假如你还想和我继续保持这种关系,那你就告诉我,我有权知道。要不,你就去找别人做游戏去。

当我从他那里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情的时候,我属实被吓着了。我还是那个观点,我不确定他们是怎么走到如今,一步一步发生那些奇异的事情的,不知道是彼此心里都有刚好对路的种子,只是等到了那个对的时机,还是一个有一个没有,一个教会和开发了另一个,或者是彼此成就了对方。

而且,魏宝的爱说实话,让我有些惧怕,我感觉他的爱真是那种爱到玉石俱焚了的那种爱,那种占有心要爆棚了的能把人撕碎了的那种让人承受不不过来,负荷不起的爱。我甚至感觉当初他喜欢的我们的那个学校的女同学是因缘际会的逃过了一场浩劫。也或许,那个女生不是薛小柏,或许他不遇到薛小柏,他和其他人会是完全不同的形态和发展。一切都不得假设,一切当发生的终究避免不了。一切不该发生的,总能天时地利人不和的那般巧妙地岔过去。

我问过他:我们如今这算什么呢?同学?朋友?情侣?爱人?性伴侣?小癖好的伙伴?

我就一样一样地想,一点一点地梳理,按照上面的那些分类,逐条逐条地归类,总归也没想出所以然来。是情侣吗爱人吗?我们貌似没有过什么承诺。唯一的就是他说过的:我们做个小游戏,你往后都得听我的。这算什么了,口头约定?契约?


“我们是什么关系了?你想过没有?”我问。

“你想是什么关系?”他问我。

“我只是想对你好,能和你在一起。”我说。

他问我:你对我不好吗?我们现在不是就是在一起吗?

我问他:那你的心在哪儿呢?

他说:我放你手里了,你要是愿意收起来就收起来。你愿意放在哪儿,都随你了。

我考虑到他情绪不知道是不是不稳定,我也不敢轻易断定说:你这个不对,你这个我不喜欢,你不应该如此。

我只能是通过种种的感受和他跟我说的过去的一些事情,去自己咨询到网上查找相关的资料和信息。于是我发现了李银河在上世纪末写的一本小书。好像找到了大致答案的一些轮廓。我只能说:因为我是魏宝亲密且信赖的人,所以他这游戏也只能和我做了。他把我当成了薛小柏离开之后最佳的人选了。他是要寻找新的更多的和自己一个私密领地的快乐,要在那里建立起来一个城堡,愿意把我带入那乐园中。就如起初,天气初开的时候。

如今,他克制着时刻存在的洪荒之力,只是小心翼翼地探索,怕就和前次和薛小柏时候那样,把事情弄砸。他走的每一步都很谨慎,都如履薄冰。本来就他而言应该是快乐的事情,却做的这么辛苦。本来生活的愁苦和内在的创伤就够我们受了,他还又挑起了另外一副重担在自己肩膀上。

和他第一次连夜回昌平为了薛小柏的事儿求我那次一样,我下了个决心,跟他一起往前走吧,那快乐或许会要付出一点点代价,换来成倍的快乐。或许付出一点点努力和学习,都会好的。

当他再次问我:疼不疼,爽不爽的时候。我也会问他:要不要感受一下?他眼里就放出来别样的光彩,像是在审视我,像是在思考什么如交考卷那样的问题,郑重异常。

我告诉他:这样的事情,需要彼此信赖,亲爱精诚,你愿意和我做以前,先建立起来那种可爱的关系吗?就是说:我们做游戏的前提,是彼此喜悦,彼此相信,彼此钟爱。你想和我做,首先,你得先喜欢我对不对?

带着这个问题,他也积极地进行自我内在方面的修正和长成,我给他看了那本书,让他方便更好的了解自己,明明存在却不自知的那些打小而来的小情愫。好比一棵树那般,修剪去不必要的刺人的枝桠,在太阳下茁壮地健康地成长。虽然也会有反复,也会有迂回,也会有强烈地反弹和本能的那种惯性使然的困难。有时候难免进退失据,学习嘛,就这么慢慢慢慢的,疼并成长着,爱并快乐着。

所以,太阳之下,当我们出现在人海茫茫中的众人面前时,没有人会觉得我们有什么不同,只当是一对很好的朋友,其实他们心里更像是恋人。其实,恋人的定义里头,还有更隐晦的存在不为任何人知道。这种关系的奇妙,感受的特别,有时候让人很着迷。也觉得人真是多层次的那么立体,高纬度的那么复杂。每个人都一样。

那年年底,他终于鼓起勇气要去面对王皓去了,他勇气是有,我感觉他甚至没有措辞好,当见了王皓要说些什么。与此同时,我们所不知道的是距此一年以前大概同样的时候薛小柏已经南行过一次,而且,一年后的现在沈撄宁已经打算彻底让薛小柏回归自由,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去了。获得自由的薛小柏,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又一次选择了南下。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鬼使神差的在一年以前,就遇到了魏宝心心念念的杜小兵,此番又为了给王皓家送一副过年的对子,几乎给那个单元每一户人家防盗门上都免费送了一副对子。也就是这次,好些相关的人,无关的人都在王皓家门口,神奇的不约而同的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聚在了一起。


一个是因为魏宝一个人旅途孤单,同时也考虑到他和王皓剑拔弩张的关系,怕他们真动起手来,发生什么过激的事情,我也跟着去了。我们在快到王皓家那栋居民楼下的时候,看到远处有三四个身形高大的人在抽烟,离我们稍微近点的地方,站着一个人,穿着藏青色的羽绒服,牛仔裤、白旅游鞋,魏宝就喊了一声:“杜小兵!怎么是你呀,你在这干甚?”


杜小兵笑着问他:“你几时回来的?

魏宝笑着答道:“这不刚到。”

“你咋了嚒,感觉没睡好似的。”杜小兵问。

“嗯,有些神经衰弱。”魏宝说:“也就多睡几觉就好了。”


他们说话的工夫我就打量这个魏宝青少年时期非比寻常的重要的存在,正如魏宝所言, 他确实眉目温和、自信潇洒,完全看不出像是从小失去父母的那种感觉。眉毛和眼眸一样墨黑,微笑时能明显地看到很好看的眼睫毛弯弯上翘,一边讲话一边眼眸会时不时看向别处再看向你,恰到好处地微微转睛,让人不会感觉他转睛的同时在打什么别的坏主意,他的额头和两眉之间的距离都是窄窄的。那种让人很舒服的感觉能够让任何一个人迅速从心底想起来跟类似似曾相识的印象深刻的人。已经走过或者曾经临在的那么似曾相识一见如故的那么一个人。比如从他身上,我就好像看到了很久前的魏宝以及如今的魏宝被当时烙下的青春的深刻印记。


魏宝给他介绍说:“这是我北京的同学,武阳,跟我一块回来。”

然后又给我介绍:小兵是我初中同学。

我跟这位同学打招呼的时候。就听到单元门口那边有动静,只见有个人两手空空抓着两三副对子磕磕绊绊往这边跑,不时回头望后瞧。然后眼睁睁地就在我们跟前就给摔了一跤。

不等我过去扶他,魏宝就俯身去扶他,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我就看到这个人眼睛里全是泪,就像满山满谷都遭了水似的给遮满溢平了那般。看魏宝的神色,我就知道这个人是薛小柏无疑了。

此时,魏宝也不着急扶他了,站起身高高在上那么瞧着他,冷冷地问他:怎么是你?你在这做什么?你就不能自重点?你离了金州的人活不了?下贱坯子。

魏宝说的话很难听,实在不像样,让作为旁人的我都有些无法接受,我还没来得及拦着他,他抬脚就照薛小柏肩膀踢了一脚。薛小柏就躺下了,然后又翻身往起爬,魏宝又踏了一脚上去。

杜小兵看不过去了,拉着魏宝问:你撒开,这是干嘛你。魏宝根本就不听,只说:你别管,这人我认识,贱骨头。


我就拦着魏宝,跟他说:你冷静点,你难不成还想把他肋骨踢折几根儿?他并不欠你什么,你忘了和我说过的话了?

我看魏宝脸色通红,泪跟珠子似的往出掉,弄的我也十分堵得慌。

这时,魏宝他哥也出来了,手里拿着对子左右两下里看了看,看到魏宝起先挺高兴的,然后不知道这边发生什么事儿了。就往过走,到了跟前问他,几时回来的,不进家。等他看到这个趴在地上的薛小柏时候,就一把推开魏宝。扶起来薛小柏,问:你没事吧,什么时候来的?你们一块儿来的?他听的摇头又点头的。王皓就把薛小柏掩到自己身后去了。然后换了一副凶狠异常的神色来,转身回去,未几拿着出来一把刀来。


我有些震惊为了薛小柏他居然要和魏宝白刃想向了,魏宝也不动地方,我赶紧护在了魏宝前头。我就想起来当时在广州小沈他们母校,王皓把王世延的小师弟误以为是薛小柏的时候,对沈撄宁那种恨不得拼命的阵仗来,杜小兵把王皓拉到一边,开始狠劝。

王皓恶狠狠地对我说了句:滚开。不干你事。

薛小柏慌里慌张地跟王皓说:你别伤他。求你了。

正闹的不可开交,那边刚才几个抽烟的人就个人狼一样扑过来就把我和魏宝围起来了。

魏宝问他们:你们谁?滚一边儿去,有你们什么事儿。然后恍然大悟问他们:沈撄宁的人?

说完抖擞起来精神冷笑了一声儿,问:他怎么不来?一群恶狗。今儿就好好收拾收拾你们。

完后就要跟那几个人干架。薛小柏拦在前头说跟那些人说:你们别伤他。

奈何那些人压根儿不听他的,只说:我们只管你的安全,其他的我们要揍谁你也管不着。

然后就动了拳脚,这几个人明显练过,不在我和魏宝和小沈任何一个人以下,好在他们赤手空拳,我们也是。打了几招,我感觉,跟他们恶斗下去,最后吃亏的总是我和魏宝,因为他们人手比我们多。而且跟我们实力不相上下,我们一对一还好说,如今的情况,我们拼尽全力也讨不到便宜。

最后,是薛小柏给沈擒宁打了一通电话平息了这场纷争,那些人接到小沈的电话,跟魏宝说:今儿算你小子好运,下次别让我们遇见你。然后就扬长而去了。

那些人走了之后,王皓就拉着薛小柏回家,回去之前对魏宝讲了一个字:滚。

杜小兵喊住薛小柏,跟他说:我在店里等你。薛小柏嗯了一声跟王皓回去了。他们往回走,单元门口有个小孩在望着他们,应该是王皓家的孩子,魏宝的侄儿。

魏宝呆呆地看着他们走了,问杜小兵:你认识他?

他说:去年我去北京看我姐姐,回来的时候,在火车上遇到的他。他也来金州,感冒很厉害,自己在外头转了一天,只说来看看,晚间就回去北京了。今冬前几日,他又来了,好像要找他放不下的人。我寻思着,我就是本地的,就打算帮他一块儿找,才知道他要找的人,是你们哥儿俩。

魏宝就真的哭了。我拍了拍魏宝的肩膀跟他说:让你别来,你非不听,也来过了,就死心了,和我回去吧。

魏宝只顾伤心地连杜小兵的联系方式都没想起来要一个,我就和杜小兵要了联系方式,告诉他:魏宝经常念叨你,一直也没你的联系方式,还回来找过你好几次。他念书的时候,多谢你照料他了。杜小兵只是笑,看着魏宝,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出来。

回去的车上,我把杜小兵的联系方式发给魏宝,让他存手机里,他说:都过去了。不存了罢。我说那是两回事,存着吧,哪怕你不打呢,心里也是个安慰。魏宝问我:薛小柏往后会如何呢?我说:我也不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他就算不遇到王皓,不遇到你,不遇到沈撄宁,也会遇到杜小兵,或者别的人。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我们会分开吗?他问我。

只要我们不分开,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我说。

他说:话是这么说,比如我和薛小柏。我至今闹不明白,是什么把我们分开的。

我说:你如今和我了,就别想过去的事儿了。我不介意你有过去,但我介意你的过去还没有过去。


和大/202007210140在东亭

声明: 本文及其评论仅代表个人观点,不代表飞赞网立场。不当言论请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