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翔子,是澡堂里的一名搓澡工。
今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任务,去我们竞争对手的澡堂,试探一个人。据说,这个人是搓澡工中的精英。
讽刺吗?如今连搓澡工也有了等级区分,大大曾对我说,每个行业,水都很深,只有真正淌过,才知道其中的厉害。
我跟小西两个人,来到清泉澡堂,在更衣室意外见到那个传说中的搓澡工。
如果说,这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事,大概这一次,又发生在我身上了。
我尽量不看那个男人的身体,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鸡巴硬了,实在是有些尴尬。而我已经料想到,如果一会儿让这个男人帮我搓澡,我是很难控制自己的。
于是,我叫了另外一个年纪大的搓澡工,帮我搓澡。
把那个精致的男人,让给了小西。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平日里习惯了给人搓澡,如今,自己躺在搓澡的台子上。
给我搓澡的大叔精瘦,连内裤都没有穿,已经老化的鸡巴在两腿之间晃荡,看起来有些沧桑的可怜。
小伙子,以前没有见过你,是第一次来吗?你是我们本地人吗?
这些都是习惯性的搭讪伎俩,对我来说,实在太熟悉不过。
难道这么老的大叔,也会提供那种服务?幻想了一下皮包骨头的大叔用苍老的嘴巴裹我的鸡巴,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我始终没有说话,尽管大叔的手放在我大腿内侧,故意用沐浴液在我的卵蛋上揉来揉去时,我还是条件反射的硬了。
但我一直闭着眼,不想给大叔为我服务的机会。
而躺在我旁边的小西,跟我相反,一直在问那个男人问题,得到的只有沉默。
我给你身上抹了盐,要不要去蒸一下?
大叔对我说。
这也是我们搓澡工惯用的伎俩,把客人领到桑拿房,趁里面没有人,为客人口交。
通常,客人都会经不起诱惑,被口着口着,就要求去楼上开房,然后,一笔小费就拿到手了。
不用,我心脏不好,不能蒸。
我拒绝了大叔的邀请,显然他有些失望,当然,并不是因为失去了吃我鸡巴的机会,而是因为这么卖力,却没有赚到我的小费。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大叔有一些可怜,若是真心喜欢男人也就罢了,若是为了赚钱,勉强自己用这种方式对勾搭男人,也是悲剧。
刚才涂奶盐的钱,单独给你吧,算是小费。
我对大叔说。
澡堂里有规矩,客人有权利把一部分钱单独留给搓澡工,澡堂不可以干涉。
大叔听我这么说,突然就笑了,露出一排黄黄的牙齿,一看就是抽烟抽太多。
这样的一张嘴,还要裹男人的鸡巴,吞食精液,也是够为难的。
一小时后,我跟小西冲洗完毕,去更衣室穿衣服。
小西的表情有些荡漾,显然,刚才的那一场,甚是享受。
不得不说,如果他来我们澡堂,不管是我,还是你,都没办法再保住头牌的地位。
小西这样说。
我猜想大概也是如此,那么帅气精致的男人,眉宇间的清冷让人过目不忘。那些喜欢来澡堂找刺激的有钱人,一定会为这么新鲜的货色疯狂。
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接那种活儿?你刚才跟他暗示过吗?
我问小西。
有些搓澡工,只是单纯地搓澡,其他服务根本不愿意接,如果那男人是这一类,挖过来,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我暗示了好几次,他都没有反应,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要端着,以后熟了才愿意。
小西的脸上带着遗憾,这个小骚货,勾引人的本事我还是领教过的,如果他都没办法让那男人就范,很有可能,那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直男。
算了,先回去跟大大把情况汇报了再说。
离开清泉澡堂,小西拉着我的胳膊,突然说,翔子,我总觉得那个人对你有点意思,他给我搓澡的时候,偷偷看了你好几次。
回到澡堂,跟大大交代了我们侦查的过程,大大也没有多说什么,要我们快换衣服,准备一下,一会儿有客人来。
我刚换好衣服,大李子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一脸不高兴。
如今大大是越来越偏心了,钱多的活儿,怎么都要留给你,我们连碰都没机会碰。
我本来想说,就算给你机会,你能伺候得好吗?你能把头埋在水里给对方口交吗?你懂怎么跟对方玩SM吗?
这世界是公平的,你愿意付出,才会有回报。
想想,这种话也没必要说出来了,生冷。
穿一条宽松的短裤,上二楼,熟悉的房间,开门,一个胖子正躺在床上看书,走近了才认出来,是部队里的大胖子班长。
部队管理严格,今天并不是外出的日子,这胖子一定是偷溜出来的,胆子也是够大。
哥,先搓澡?
我礼貌地问。
大胖子班长见我来,身子并没有动,而是要我坐在旁边,他继续看书。
穿这玩意儿干嘛?
一只笨胖的大手摸过来,摸到我的短裤,语气非常地不高兴。
噢。
我赶紧把短裤脱了下去,任凭那只大手在我鸡巴上揉搓。
我的眼前,出现一个画面,在部队里面,大胖子班长也是这般作威作福,躺在床上看书,部队里的小兵,就要全裸着在旁边伺候,让鸡巴硬起来,供他玩耍。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那只胖手终于停了下来,我转头,看着大胖子班长把书放在一边,整个人翻了个身,倒也灵活。
坐上来。
大胖子班长命令我。
我上床,骑在大胖子班长的身上,用鸡巴去蹭他油腻腻的后背。
抹点儿油儿,怎么一点儿都不滑?
顺手拿起沐浴液,涂在大胖子的背上,然后整个人压下去,用身体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我坚挺的鸡巴有好几次都插进他两腿之间,用力往上,他销魂地叫了起来。
真他妈爽,比我们那些小兵蛋子有劲儿多了。
说来也奇怪,我对大胖子班长这个人,以及这个肥胖的身体完全没有兴趣,可是他一说到他们部队里的小兵蛋子,我就兴奋。好像那些淫乱的画面,就在我的周遭,让我血液沸腾。
大胖子班长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射,我甚至都没感觉到他过程中硬起来过。他享受的,只是一根粗壮的鸡巴,在他身上的碰撞。
还有我射精后,他把我的精液像沐浴露一样涂抹在肚子上,一边抚摸,一边发出荡漾的叫声,我相信,这就是他的高潮。
不爽的是,大胖子班长吝啬,只甩给我八百块,我捏着钱,突然觉得自己的精液变得好廉价。
怎么了?不开心?
冲了个澡,回到楼下,大大刚好走进来,在我屁股上摸了一把。
我用手比划了一个八,对大大惨笑。
才这个数……
你小子,胃口越来越大了。
大大笑了,好像笑得还挺开心。他喜欢这样的我,喜欢对金钱充满欲望的我,喜欢贪得无厌的我,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更轻易地控制我。
我坐在搓澡区旁边的凳子上,无聊玩手机。
小西也接了个单,似乎比我麻烦,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一脸倦容。
要搞死我了,怎么弄都不射,把我的嘴累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小西抱怨,这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下次推给大李子呗,他口活儿好。
我故意这样说,小西用力拍了我一巴掌。
让给他?我舍不得,那个人给这个数呢!
说完,伸出五个手指,在我面前晃。
大大说得对,我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对小西来说,一次五百已经算大单,而我连八百块都嫌弃,认真想想,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行了,一会儿请你吃顿好的,补补。
小西就喜欢我对他好,我一对他好,他就像吃了蜜的虫子,黏过来,黏在我的身上,不肯离开。
我这边正跟小西嬉闹着,对面淋浴区,有一个人一直用锐利的目光看我,看得我有些不舒服。
操!谁啊,这么没有礼貌!
我放开小西,转头去看,对面那个人,特别熟悉,竟然是刘文爽。
你认识他?
小西问我。
老朋友,在大连的时候认识的。
刘文爽为什么会回来?在大连混不下去?回来休假?为什么要来这个澡堂?他知道我在?
一系列问题,想想又觉得头疼。
离开大连前那一夜,他在我住的地下室给我下跪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这个虚伪的小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长得很帅啊,你们不会干过吧?
小西不了解状况,故意这样问我。
从小西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他对刘文爽有一些喜欢。
这是否就是宿命?我跟丁小红在一起,刘文爽出现,吸引了丁小红,如今,刘文爽又回来,吸引了小西。
随便吧,反正我跟小西也没有什么关系。
换句话说,我跟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关系。
爱情?爱就意味着软弱,意味着他妈的要受伤害。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蓝山,心中荡起一丝难过。
刘文爽只是看着我,并没有上来与我打招呼,直到他洗完澡,去更衣室穿好衣服,才又大步走进澡堂,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
哥,想不到在这儿见到你了。
那一声哥,叫得非常亲切,好像我们从小就如亲兄弟般一起长大。
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问。
我的话音刚落,小西就抢着上前跟刘文爽介绍自己,呵呵,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
刘文爽在我和小西之间来回打量,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好像猜到了什么一样。
我想解释,又一想,我何必在乎你怎么看我!
想回来找点儿事做,在外头漂久了,累。
这才一年多的时间,说话的语气,好像历尽沧桑一样。
刘文爽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说起话来特别有代入感,让人一下子进入情景,一下子对他产生好感,想要奋不顾身地对他好。
哥,你什么时候下班,请你吃串吧,这么久没见,特别想你。
我很想拒绝,又觉得那样显得自己小气,吃一顿饭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我心里明白,虽然恨透了刘文爽,可对他这一年在大连的生活,又有些好奇。他后来……又见过丁小红吗?
下班后,就在澡堂附近随便找了家海鲜烧烤,小西要跟着来,刘文爽没意见,我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坐下来,仔细打量刘文爽,才发现他变好看了。
当年背着行李来大连找我的时候,一脸的土气,现在看上去时髦了很多,跟这座小镇显得格格不入。
偶尔有路人经过,都会回头多看他一眼,被他帅气的外表吸引。
哥,我觉得你回来真是太明智了,大连那种地方,一开始觉得新鲜,后来就不行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太复杂,像咱们这种农村人,根本没办法应付。
我也想通了,在外头也赚不到什么钱,还要租房子买衣服各种开销,还不如回来,踏踏实实。
哥,我跟以前不一样了,真的。
刘文爽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用真诚的眼神盯着我,生怕我不相信似的。
呵呵,你有没有跟以前不一样,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那一晚,你在我住的地下室,如演员一般精彩的变脸,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爽哥哥,你长这么帅,在大连是不是好多人喜欢你啊?
小西问得太直白,一脸花痴。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起丁小红,想起那段日子,丁小红一直亲切地管刘文爽叫爽弟弟,还有那天我在门口,听到丁小红淫荡地叫刘文爽老公。
突然一阵恶心,把吃到嘴里的肉都吐了出来。
接下来,我几乎没怎么说话,只听刘文爽跟小西聊自己在大连的经历,真真假假,听了也没什么意义。
直到局散了,小西要陪我回家,我推开了,今晚我想自己呆着。
小西愣了一下,刘文爽也愣了一下,随即,刘文爽拉起小西的胳膊,借着酒劲儿,问,要不要去我家待会儿?
去啊,反正从第一眼看到,你屁眼就痒了吧,正好有人邀请,还不屁颠屁颠地去!
我冷眼看着小西,却没想到小西甩开了刘文爽的胳膊,靠到我身后。
我对你家没兴趣,翔子,咱们走吧。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哭。
躺在床上,小西缩在我的怀里。
我们并没有做爱,只是这样抱着,不知道抱了多久。
后来,小西说,翔子,你讨厌的人,就是我讨厌的人,你给我记住了,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我苦笑了一声。才二十几岁,竟然对这样动情的话已没有任何感觉。
从床上爬起来,到洗手间尿尿,隔壁叔叔房间传来呻吟的声音。本不当一回事,反正已经习惯,可今天,怎么呻吟的是个男人,并且不是叔叔。
我的尿意一下子没了,停在叔叔房间门口。
门是紧闭着的,以前总是会漏一个缝,好像故意留给我偷窥似的。
今天并没有,今天房间里的一切,都非常奇怪。
叔叔难道在跟一个男人?
不可能,叔叔玩女人都玩不过来,怎会对男人有兴趣?
可是,我的耳朵不会骗人,发出浪叫的,的确是一个男人。
回到房间,再也睡不着,一直留意隔壁的动静,可是很快,陷入沉寂,也没有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后来,就迷迷糊糊睡了,再醒过来,已经是早上,叔叔在厨房准备早饭。
我去你屋里拿个东西。
跟叔叔说。
其实是找了个借口,到叔叔房间查探。昨夜那人显然已经走了,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床上的凌乱只是正常,叔叔向来也不会整理被子。
奇怪的是,窗户开着,已经入秋,天很凉,为什么要开着窗户?
我走到叔叔床前,不死心,想找到哪怕一点蛛丝马迹,突然,一阵淡淡的味道钻进鼻子里,竟然是Rush的味道。
昨天晚上,叔叔用了Rush!
说不清这一刻是什么感觉,好像有点儿兴奋,又有一点儿害怕。
找什么找了半天?
不知什么时候,叔叔进到屋里。
我赶紧从床边的柜子拿起半卷卫生纸。
我那屋没纸了。
转过头,叔叔正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好像已经看穿我并不是真的过来拿纸。
叫你朋友留下来吃早饭吧,我今天多做了一碗。
小西在我家睡过无数个晚上,却从来没有在我家吃过早饭,因为叔叔对他的态度总是冷冷的,他害怕,到了早上就偷偷溜了。
今天,叔叔为何如此反常?
三个人,坐在餐桌前,叔叔切了一片馒头递给小西。
多吃点儿,你太瘦了。
难道是我敏感?叔叔从未对小西态度这样好。小西接过馒头,看了我一眼,好像在问我,今天是什么情况。
我又给不了答案。
白天,澡堂没什么活儿,大李子拉我到门口抽烟。
那个人,估计很快就来了,大大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他说动了。
大李子说得是清泉澡堂那个搓澡工,大大要做的事,总有办法,这一点没有什么好怀疑。
只是那个人来了以后,澡堂里的格局,恐怕要有新的变化。
告诉你个惊天秘密,董美军回家,根本不是因为家里有事儿,是他自己……染上病了。
不知道是哪个客人传给他的,梅毒,身上青一块儿红一块儿,他是治病去了。
你怎么知道?
我问。
你别管了,反正我有路子。以后咱们也要小心点儿了,不能为了挣钱,把自己的身体搭进去了。
大李子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董美军难过。可董美军在的时候,他们关系并不好。说白了,为别人难过,也是在为自己难过罢了。
你怕什么,你都是口活儿,不容易得病。
我调侃大李子,他竟怒了,站起来踹了我一脚。
在我们这里,有很多事,可以做,但是不可以说的。
新人来,礼拜一中午到的。
本来以为会有什么隆重的欢迎仪式,并没有,大大只是简单地帮我们做了介绍,我才知道,新人的名字叫夏天。
连名字都那么矫情。
在门口抽烟的时候,大李子憋不住骂了一句。
这件事,大李子不知道为什么气性最大,澡堂的客人那么多,本来我们几个就伺候不过来,多一个人分担,有什么不好?
何况,就算今天不是他,明天也会有别人,新人总要来,若是生气,恐怕还要有生不完的气。
这样说,突然感觉这澡堂好像穿越回当年的后宫,新人旧人,想想也是可笑。
礼拜一,来洗澡的人并不多,大大把搓澡的活儿尽量安排给夏天,我和小西也乐得清闲,在旁边用扑克牌比大小。
只大李子,一直用凶神恶煞的眼神盯着人家,恨不得把人家吃掉。
我知道,今天一定是会有场战争的,早点来也好,反正都要爆发。
果然,到了下午,夏天给一个客人搓澡,刚搓完,大李子就上去找茬。
会不会干活儿?你把沐浴液弄得地上哪哪都是,不就是想让我们摔跤吗?你们原来的澡堂没规矩,在这儿可要好好学学。
夏天转头,看了大李子一眼,没说话,径直到工作间拿了拖把回来拖地。
大李子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追在人家身后,继续骂骂咧咧。
你这个人,有没有礼貌?哑巴吗?说句对不起会死吗?
夏天仍然没有搭理大李子,弯着腰,继续拖地。
我他妈跟你说话听见没!
大李子怒了,从夏天手里抢过拖把,用力丢到一边,场面一下子难看起来。
我起身,想上前劝劝大李子,以后都要在一起干活的,给个下马威就好了,没必要真的撕破脸皮。
小西一把拉住我,把我又拉回凳子上,显然,他是要看好戏的。
此时,澡堂里只我们四人,大李子双手叉腰,如演戏一般。再去看夏天,还不说话,只是蹲下去,捡起拖把,又继续拖起地来。
这一招是很厉害的,任凭你大李子怎么撒泼,我就是不与你一般见识,身份高下,立见分晓。
算了吧,一会儿有客人来,看见你们这样儿,不好。
最后,还是我忍不住,上前给了大李子一个台阶。
大李子被我拉着坐到一边,嘴上仍不饶人,新人就要教训,不教训哪来的规矩。
是啊,我刚来澡堂的时候,不也被你教训的够呛吗?
我故意提以前的事儿,岔开话题,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下来。
下班后,去更衣间换衣服。
刚好夏天也在。他背对着我,脱光了衣服,露出好看的倒三角,屁股也是紧实。我靠近看着,有一刹那,竟然是痴了。
等我回过神来,夏天已经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今天谢啦。
竟然跟我说话,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他今天在澡堂说得第一句话。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大概有一些高兴吧,更多的又好像是麻木。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还会有喜欢一个人的那种感觉吗?我不知道,也不愿意去多想。
高兴了吧?今天替他出头,总算有回报。
不知什么时候,小西从我身后冒出来。
他愿意吃这种醋,而且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我也就随着他去。
如果今天被欺负的人,换了是我呢?
小西追问,扯着我的衣服不让我走。
我转身,在小西的脸上亲了一口,故意露出不正经的表情。你看,人在伪装自己的时候,就是这么熟练自然。
大李子怎么会欺负你,他想搂着你睡觉呢。
说完,我咯咯地笑,小西故作懊恼,上来追着要打我。
一个生活的悲观主义者,特别擅长营造这种欢乐的假象,反正你的悲观无人可以解救,倒不如藏起来,让这个世界轻松。
我跟小西两个人疯闹着一直追到大街上,突然,一辆摩托车从旁边疾驰而过,差点儿撞到小西身上。
慌忙把小西拉到怀里,正准备破口大骂。
发现骑摩托的人竟然是叔叔,叔叔背后还坐了一个男孩,没有看清脸,但男孩双臂从后面搂着叔叔,搂得很紧。
回到家,只叔叔一人,正在厨房做鱼,满屋子都是鱼腥味儿。
下午看到你了,骑摩托。
我斜靠在厨房的门边,问得直接。
叔叔把鱼肚子里的内脏掏出来,丢进垃圾桶,并没有抬头看我。
坐在你车后头的,是谁啊?
既然你不回答,我就接着问好了,你总不能把我当空气吧。
一朋友家的孩子,怎么了?
回答得特别自然,我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若没有那两晚男人的叫床声,大白天看到有男孩坐在叔叔摩托车后座,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奇怪。
何况,我这样质问,又有什么立场?
我“哦”了一声,回自己房间,等晚饭。
房间的柜子上,放着一张照片,是我跟叔叔的合照,那时候大概只有十几岁?
叔叔把我揽在怀里,粗壮的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看上去特别亲密,从那时候,家中长辈,我最爱的便是叔叔。
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叔叔的私事呢?以前他搞女人,我完全不在意,而现在,却心神不宁。难道是嫉妒?
我又想起少年时做过一个梦,梦里面,叔叔只穿一条内裤躺在床上睡午觉,我扒着门缝偷看,叔叔的内裤被顶起来,顶得特别高。
好奇,忍不住走过去,用手去摸,又粗又硬的一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叔叔的内裤扯了下来,看着他的大鸡吧,看得入迷。
想要用手把叔叔的鸡巴握住,可是手太小,没办法把一整根都握在手里,但那一刻的触感,特别真实。
待我从梦里醒来,发现内裤湿了一大片,那是我第一次遗精。
叔叔,可以属于任何一个女人,但是,他只能属于我一个男人!
晚饭后,叔叔去楼下广场散步,我硬要跟着。
有我在身边,他自然是没办法把男孩带回家的,我能做的,仅是如此。
广场上,几个年轻人在踢毽子,看上去很是热闹。
走近了才发现,踢毽子的人里有一个我认识,是刚来我们澡堂报道的夏天。
此时的夏天,穿了一条灰色运动长裤,蓝色上衣,虽然脚上的耐克鞋一看就是假货,但穿在他脚上,却也不觉得廉价。
想不到,离开澡堂的夏天,如此阳光,充满活力,跟澡堂里面无表情冷冰冰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一下子,我竟羞赧得不敢靠近。
翔子,来玩啊,一块儿啊。
竟然跟我打招呼,让我加入队伍。
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推说着自己最不会踢毽子,可身体已经凑过去,跟大家围成了一个圈。
夏天拿到毽子,喊了我一声,就把毽子踢过来,我待毽子快要落地时,一个急救,毽子一飞冲天,朝对面飞了过去。
众人叫好,显然这一脚,有些精彩。
接下来,我就完全投入到踢毽子这个活动里来,有几次目光扫到夏天,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就好像回到学生时代,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都满头大汗,其中一个提出休息,便都找地方坐了下来。
夏天走到我身边,拍着我的肩膀。
看不出来,踢得不错啊。
广场上灯光昏暗,可完全不影响夏天身上散发出来的光亮。
以前怎么没在这广场看到你?
我问。
刚搬过来,以前住得远着呢。我家农村的,每天骑好几个小时的车进城,太累了,干脆在澡堂旁边租了个小屋。
有空来坐坐,不过屋子特别小,我还怎么收拾呢。
想不到,夏天对自己是农村人这种事毫不避讳,说得这么自然。一下子,我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只是,这么阳光的一个人,为什么一进到澡堂,就变成另外一个样子?难道,那是他的自我保护吗?
只顾着跟夏天说话,回头再去找叔叔,已经不见。
回到家,叔叔果然回来了,房门紧闭,站在门口,能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叔叔的房间里有个男孩,这一点已经没有什么好怀疑。只是,那个男孩是谁呢?小镇上的同性恋,我大概也都认识,到底是哪个跟叔叔搞在了一起?
叔,我回来了。
我故意声音很大,这种表现其实很反常。以前回家,从来不会特意跟叔叔打招呼。
房间里的声音弱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叔叔才回了一句“噢”。
我躺在床上玩手机,怎么都睡不着。好像对面房间藏了一个定时炸弹,让我不能安心。
不行,今晚说什么都要进叔叔的房间看看!
敲门,找了个借口,叔,没纸了,去你屋里拿卷卫生纸。
你都干什么了?卫生纸用那么快!
叔叔并没有让我进门,而是从里面把门开了一条缝,伸出一只手,递了卷卫生纸出来。
我从门缝往里面看,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到。
看来,叔叔是有意不想让我看到他房间里的人。
谁啊?
我竟然问了一句,问完就有些后悔。
快睡觉吧。
叔叔没有正面回答我,看了我一眼,就把门关上了。
我拿着卫生纸,在叔叔门口站着,不知站了多久,又愤怒又难过。
第二天醒来,叔叔已经出门,房间里的窗户开着,我仍然能闻到Rush的味道。
叔叔是喜欢上那男孩了?还是贪新鲜求刺激?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能让我高兴。
去澡堂,更衣室换衣服,大大站在更衣室门口看我,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大大,您有事儿?
我问。
跟我来。
大大走在前面,一直走到他自己的休息室,待我进来,把门从里面锁上。
最近可能会有人来澡堂找你问话,你不用紧张,他们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明白吗?
从大大的表情,可以看出来问题有些严重。
什么人要找我问话?我犯什么事儿了吗?
我问。
不是你,是鹏哥。上面的人在调查他,不知道怎么查到咱们澡堂来了。我已经跟其他几个人说了,这几天专心搓澡,不接活儿。
你是唯一服务过鹏哥的,我怕你说错话。
想不到鹏哥的事,闹出这个大动静。如受他牵连,澡堂被调查,说不定能扯出一张恐怖的关系网来,商人,黑社会,政府官员,他们在澡堂里一边享乐,一边完成各种交易,也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放心,我嘴紧着呢。
大大拍了拍我的屁股,让我上床,陪他躺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大大搂着我的胳膊,一直在抖。
是害怕了吗?到了这么大的年纪,突然遇到这种变故,风平浪静了一辈子,如果到老了才翻船,也是凄惨。
我转过身,把大大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过了好一会儿,大大颤抖的身子才平静了下来。
没事儿的,肯定没事儿的……
到了下午,果然有人来澡堂问话,先是叫了大李子和小西,没问出什么就放了回来,最后才轮到我,在二楼休息室,两个穿制服的男人坐在床边,若不是表情严肃,我险些以为他们也是来玩的客人。
你就是翔子?
我故意吊儿郎当地靠在床边站着,冲跟我说话的制服男点了点头。
隐约间,我好像觉得那男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一时也想不太分明。
鹏哥你认识吗?就这个人。
制服男掏出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
我想说不认识,可他们能找到我,显然已经了解到一些情况,一味撒谎反而会引起怀疑。
见过,我给他搓过澡。
回答得特别淡定,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演技。
那他每次都跟谁来,你还记得吗?搓澡的时候,跟什么人说过话吗?
我突然意识到,这次调查,跟澡堂无关,他们是想把跟鹏哥在这儿接触的人揪出来,比如……
郭老板。
领会到这一层意思,我的心就放了下来,接下来的谎话,也就说得天马行空,如鱼得水。
两个穿制服的男人又问了我一些关于鹏哥的问题,都被我巧妙地搪塞过去。我能感觉到,他们并不相信我说的话,但也没有证据证明我在撒谎。
临走时,那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男人让另一个先走,他停下来,突然摸了一下我的屁股,说了句,你不记得我了?
的确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
见我没说话,似乎有些失望,深深看了我一眼,出门离去。
我在房间里待了好一会儿,才算松了口气,下楼,小西早就等不及凑过来,问我没事吧?
摇了摇头,当作回答。
转身,发现大大站在休息室门口用眼神询问我,我知道他想要什么答案,冲他做出一个ok的手势。
你被叫进去问话,大李子不知道有多开心,一直在那儿说,赚得多,早晚要付出代价。他这种小人嘴脸,真是恶心。
小西嘴上愤愤不平,大李子的样子,我自然也是可以想象。
人情冷暖,本就是如此,没有什么好感叹。
不过,鹏哥的事,到底会牵扯到什么地步,现在也没有定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些人对鹏哥的私生活没有兴趣,他们只想挖到哪些人跟鹏哥有来往,至于我们这些提供服务的,只是小角色。
下班,突然接到刘文爽电话,问我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算了吧,没心情。
我说。
带你见个人,你就有心情了,皇家烧烤,我订好了房间等你。
刘文爽的语气特别坚决,不知为何,有一种预感,他要带我见的人,跟白天的事件有关。难道是那个穿制服的男人?
去就去,老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看你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皇家烧烤,二楼包间,刘文爽已经到了,穿了件格纹连帽外套,看上去还有些小清新。
见了我,忙帮我搬凳子,要我坐下。
那人一会儿就到,咱们先点菜。
我拿起菜单,也不客气,点了几份烤肉,又要了啤酒,静观其变。
没一会儿,门被拉开的声音,一个穿运动裤的男人走了进来,回头看,竟真的是白天来问话的制服男,如今换了一身运动装,看上去跟白天有些不一样。
点虾了没?这儿的烤大虾最好吃。
还没坐下,就热络地问了一句。
这种硬货,肯定要等尧哥您来了再点啊,没有您发话,我们可付不起帐。
听刘文爽的语气,跟这位尧哥似乎已经很熟。不过也无从判断,因为刘文爽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跟谁都自来熟。
这说得什么话,叫服务员,先来六只大虾,我请客!
尧哥倒是豪爽,坐下来,就给自己倒啤酒,我坐在对面,仔细打量尧哥的脸,突然想起来这个人在哪里见过。
竟然是在那次刘文爽带我去的群P派对!
原来尧哥也是圈儿里人!
若这样说起来,鹏哥在澡堂里那些猫腻,他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又何必装模作样的跑去澡堂问话呢?
尧哥似乎看出我的疑问,抓着我的手,语气中还有些不好意思。
兄弟,白天的事儿就是走个过场,上头要求我们这么办,我们不得不办。你把心放进肚子里,安安全全,什么也不用想,知道吗?
有你尧哥在,澡堂……还有你,都是安全的。
我拿起酒杯,敬了尧哥一杯,当是说谢谢。
尧哥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把我的手放在他裤裆那儿,来回揉。隔着一条运动裤,能感觉他的鸡巴已经硬了起来,没有完全硬,挺粗的一根。
我边喝酒,边回想那一次派对,我坐在沙发上,看几个男人脱光了衣服互搞,那尧哥一直站着,好几个人缠在他身上,有人舔他的脚,有人咬他的奶头,还有两个人跪在那儿抢着吃他的鸡巴。
后来,我看不下去,就先走了。但那画面一直留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烤大虾上来了,刘文爽抢着站起来,先拿了一只给尧哥,又拿了一只递给我,借着递虾的空档,在我耳边说,尧哥要咱俩今晚伺候他,伺候得好,澡堂的事儿就算结了。
我盯着刘文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若是换了别人,上床做爱这种事根本是家常便饭,我又没有多清高,用身体换钱,或是摆平一个麻烦,无可厚非。
但现在参与的人中有刘文爽,我便犹豫了。
他不会这么好心,绝对不会。
我晚上还有事,尧哥,咱们下次单约吧。
尧哥正喝在兴头上,显然没想到我会拒绝,先是愣了一下,又恢复醉态,伸手摸我的大腿,搞得我有些烦躁。
真的……尧哥,我还有事儿,我把您电话记下来,下次单请您喝酒。
从口袋里掏出电话,等着尧哥给我号码。
本来还是嘻嘻哈哈的,场面上可以应付过去,谁知,尧哥的脸色忽然变了,一巴掌挥过来,我的手机被甩出去好远。
少他妈给我装,你让多少人玩过,我心里有数着呢。
今儿晚上,你要是让哥不爽,可别后悔!
我转过头,去看刘文爽,这一刻,似乎才终于明白他撮合这个饭局的目的。阴冷地笑着,一张看好戏的脸,这才是我认识的他。
刘文爽一定已经想到,我不会答应跟他一起伺候尧哥,所以故意在尧哥面前提了这个建议。
如果我答应,心里会泛着恶心,如果我不答应,自然也会倒霉。
他这一招,够狠!
我起身,走到手机摔落的位置,把手机捡起来,然后跟尧哥打了个招呼,走出包间,没有再多看刘文爽一眼。
下楼,也来不及管手机有没有摔坏,直奔大大住的方向。
这次的事,不仅牵扯我一个人,还牵扯到澡堂。
跟尧哥之间的关系,也就算是搞砸了,接下来很难风平浪静。
我无能,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大大帮忙。
一路跑着,到大大门口,气喘吁吁地敲门。
大大开门,见到我,露出惊讶的目光。
我先进去喝口水,然后再跟你说。
之前我也提过,我和大大之间的关系,如今更像是忘年的朋友,在他面前,我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拘谨。
大步走进大大的房间,正准备倒水喝,却看到一个人正坐在床上,也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
那个人,是夏天,此刻只穿了一件背心,下半身什么都没有穿,我一眼就扫到了他的鸡巴,好像还半硬着。
那一瞬间,就好像有一颗炸弹,在我的脑子里炸了。
眼睛,耳朵,所有提供感知的器官一下子失灵,过了半秒钟,才重新恢复,面对当下的状况。
我怎么会没有想到呢?
大大那么极力地要把夏天挖到我们澡堂来,他们怎么会什么关系都没有呢?
我回想起前一天晚上,跟夏天在广场上踢毽子的画面,那么阳光……
对不起,大大,因为有很重要的事儿,我太着急了……
不敢再去看夏天,只好把头转到一边,只对着大大一个人。
大大似乎也并没有不高兴,越过我,给我倒了一杯水。
没事儿,你说吧。
我喝了一口水,尽量让自己冷静,慢慢把刚才在烧烤店发生的事儿复述了一遍,我没有提刘文爽,只说自己拒绝了尧哥,现在问题有些麻烦。
大大听完,沉思了片刻,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这事儿我想想,你回去好好睡觉,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知为何,大大的这句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在我听来,更像是提醒我,就当今天在他家里看到夏天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
我苦笑了一下,跟大大说再见,一直到出门,都没有再看夏天一眼。
外面的夜色很好,我却没有心情欣赏。
如果这世界,只有白天,没有黑夜,该有多好。如果我们的眼睛,只能看到人的美好,不美好的会自动屏蔽,该有多好。
原本我已经对这个肮脏的世界绝望了,是夏天,给了我一些希望。
现在,他又把那些希望拿了回去。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只是在澡堂,夏天见我时有些尴尬。已经做了那样的事儿,又何必尴尬,说到底,大家都是一样的............
三天后,回澡堂上班,发现澡堂的格局似乎又有变化。
我不在的日子,夏天成为最受欢迎的搓澡工,连大李子都开始巴结他。
我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因由,可像我这样的人,不喜欢与人争斗,谁高谁低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尧哥的事,似乎告一段落,并没有下文。
去问大大,也只是跟我说,什么都别想,专心干活。
说起来,我们只是一些小小搓澡工,在澡堂里,可以伺候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可是出了澡堂,却什么都不是。
所谓大人物,又怎么会花心思来为难我们?
向往常一样,坐在澡堂门口抽烟,小西坐在我旁边,突然叹了口气。
翔子,我好累啊,好想回老家去,家里的舅舅给我打电话,说我妈身体好些了,想去看看她。
我转头,看着小西极瘦的身体,好像突然意识到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平日里的嘻嘻哈哈,娇嗔霸道,也只是给自己涂的保护色。
回吧,我给你机票钱。
这样说是真心的,这小镇上,如今对我好,才对我有一丝真诚的,恐怕只有小西了。
我有钱,就是不知道回去以后怎么办,现在这样每天过着,心里一点儿也不喜欢,可是,我又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我是喜欢的。
有时候想想,要是没出生该多好,什么烦心事儿都没了。
今天的小西,不知为何如此伤感。他说的话,倒是我平时闭上眼也会想的。
我们到底要过怎样的生活才会快乐?好像我们有那么多评判不快乐的标准,却没办法给快乐一个准确的定义。或许,我们的人生,就要在一次次不快乐的尝试中,消磨殆尽。
晚上请你吃饭吧,喝点酒,就什么都忘了。
我把烟屁股丢到台阶下面的垃圾桶里,拍了拍小西的肩膀。
小西没说话,只是冲我笑了笑。
下午搓澡的人很少,无聊坐在大大休息室玩游戏。
突然,大李子神秘兮兮站到门口,看着我,却不说话。
怎么了?有事儿说事儿!
对这个人,没必要给好脸色,见风使舵,虚与委蛇,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时间。
翔子,你这次是彻底输了,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吗?夏天……上三楼了……
尽管脸上还是一派平静,可是心里的确是震荡了一下。
自那晚在大大家里看到裸着下半身的夏天,我就知道,他也是会提供那种服务的。但我没想到,才短短几个礼拜,他就可以从一楼到二楼,从二楼再到三楼。
三楼,几乎是圣殿一样的存在。
在那里接受服务的客人,从来都没有人看到他们的样子,只知道他们身份极高,出手极其阔绰。当然,他们也非常挑剔,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为他们服务。
我在澡堂努力了这么久,一直想有一天可以走上三楼。
原来,并不是努力熬日子就可以,有的人,一来便有这样的机会。
好啊,那晚上让夏天请客吧,他这一笔,肯定能赚不少。
我都不知道自己这种无所谓的语调,伪装得是否到位。
反正大李子看我的眼神,有些幸灾乐祸。有些人便是如此,自己过得不好,也没办法过得好,就只能靠别人的不好,来捡一个高兴,随他去吧。
过了一会儿,大大从外面回来,见我躺在他屋里,伸手在我腿上摸了一把。
你啊,是越来越懒了,还好有夏天帮我,不然这澡堂,就撑不下去了。
我没说话,继续玩手里的游戏。
大大的手先是在我腿上,后来伸到裤子里面,一开始好像还有些兴致,后来又索然无味地把手拿了出去。
大大,我也想上三楼。
我抓住大大的手,放在我刚刚坚挺起来的 鸡 巴 上。
大大没有转头看我,只是用力捏了捏我的 鸡 巴。
如果你像夏天那么懂事,早就上去了。
翔子,你性子太野,我怕你坏事儿。
我的眼前,闪现出夏天那张棱角分明,永远冷静的脸,一下子,好像明白了大大话里的意思。只是要做夏天那样的人,对我来说,也是太难了。
当天晚上,大李子还真说动了夏天请吃饭。
就在澡堂西边不远的一个涮锅城,价格很是不便宜。
我,小西,大李子,夏天四个人偏选了一张大桌,每个人坐一个角,谁也不挨着谁。
有一种奇怪的冷清。
点好了菜,大李子不长眼,非要问夏天上三楼是什么感觉。夏天换了一身浅色的运动装,又恢复那晚在广场踢毽子时的阳光神态。
李哥,等有一天你自己上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句话,听着礼貌,细想其实是讽刺。
大李子这样,恐怕是一辈子也没有机会上三楼了,又何必此时戳痛他的伤心事?
我突然想起夏天刚来时,大李子各种刁难,摆出一副老人欺负新人的架势,如今风水轮流转,他讨好巴结的嘴脸,也让人有一丝心酸。
从头到尾,小西都没有说话,他很少这样沉默。
我夹了一筷子牛肉到他的小锅里,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冲我笑笑,表示没事。
吃到一半,小西突然站起身,说还有个客人在等他,要先走。
说完,转头看我,要我出门送送他。
我知道,他定是有话要单独跟我说,就借着正好要去尿尿,陪他走出涮锅城。
楼下,小西看着我,眼神里有种很奇怪的东西,跟平时很不一样。
再抱抱我吧。
小西突然说。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是要告别的前兆。难道小西要走了吗?回他的老家?
我没说话,只把小西瘦弱的身体抱在怀里,小西的脸紧紧贴着我的胸口,我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热气,在我胸口慢慢化开,钻进我的身体里面。
翔子,你知道吗?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你就是我的家。
小西幽幽地说完,推开我,转身大步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突然特别难过。
人真的可以完全没有感情吗?两个人相处久了,就算跟自己说不能喜欢,可有些东西,就像种子一样,长在心里,慢慢发芽,根本由不得自己控制。
如果小西自此走了,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面,我该怎么办?
没来由的,发了狂地去追小西,可他不知道转到哪条路上,已经追不到了……
回到涮锅城,大李子竟也走了,只剩夏天一个人,坐在那儿玩手机。
大李子回家睡觉了,我怕你回来找不见人,就一直在等你,你去哪了,去了那么久?
我心情不好,不想说话,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啤酒。
夏天起身,搬椅子坐到我旁边,陪我喝酒。
翔子,你怪我吗?大大跟我说,你一直很想上三楼。
我冷冷地笑了一下,语气中没有任何表情。
上不去三楼,是我自己没本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翔子不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人。
我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
夏天说完这句,一口把杯子里的酒都喝了。
有烟吗?给我来一根。
在澡堂,从没见过夏天出来与我们抽烟,原来,他也是会抽的。
从口袋里把烟掏出来,丢在桌子上,夏天先抽出一根,帮我点上,自己又点了一根,烟幕缭绕中,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
你想知道我以前的事吗?我从来没跟人说过。
算了,既然从没说过,那就不要说了。每个人都有过去,过去就像刀一样,还是别拿出来割伤自己了。
我不想听夏天的故事,人人都有故事,听了又能如何?
夏天看着我,不知看了多久,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趟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头很疼,喝了酒的关系,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一具裸体,正坐在床边抽烟。
我跟夏天,昨天晚上竟睡在了一起。
是我主动提出来,或是他拉我来,我已经不记得。
用力回忆,似乎只能想到两个身体的纠缠,我的嘴巴里,好像还有精液的味道。
真好笑,第一次在澡堂见到夏天,就幻想与他做爱的画面,愿望成真,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醒了?
夏天转头看我,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
我却尴尬得要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你等等……
夏天起身,赤裸的背影煞是好看,我看着他慢慢走远又慢慢靠近,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干净的湿毛巾。
重新坐下来,用毛巾帮我擦脸,好像我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你睡着的时候,真好看。
夏天边说边笑,屋子里拉着窗帘,仍有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刚好落在夏天翘起来的嘴角,恍如做梦。
再睡一会儿吧,我去买早餐,回来我们一起吃。
夏天开始穿衣服,并没有穿内裤,只把运动长裤套在屁股上,我看着他面对我,毫不避讳露出好看的下半身,竟然又硬了,忍不住偷偷咽了下口水。
我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以前来往过的所有男孩,都是我掌控主动权,而现在,我就像是被夏天圈养的宠物,由他照顾,听他摆布。
重点是,我觉得这种感觉,很新鲜,很好。
闭上眼睛又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头疼缓解了很多。
夏天已经买早餐回来,油条豆浆,还有一袋包子。
粗吗?
用手拿起一根油条在我面前晃,脸上露出坏笑。
我不知该说什么,一把抢过油条,塞进自己嘴里。
哈哈哈,你喜欢吃粗的……
你不喜欢?这根更粗,让给你。
从桌子上拿起另一根油条,塞进夏天嘴巴里,两个人享受这样的嬉闹,好像生活从来都是这般美好。
此时,我才有余力打量夏天住的这所小房子,布置简单,看起来却也温馨。
如果能跟他住在这所房子里,每天早晨这样嬉闹一番,生活会不会太过幸福?
不会的,这一刻的热闹只是虚幻,只有孤独,才是真实的永恒。
我提醒自己,不要沉浸眼前的假象,默默喝完豆浆,起身穿衣服。
出门前,夏天突然从后面把我抱住,良久,都没有说话。
我在幻想,这样的场景,夏天会说什么呢?
翔子,我喜欢你。
昨天晚上跟你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我们以后一起生活好不好?
幻想结束,终于等来夏天说了一句,咱俩的事儿,别告诉大大,他会生气。
噢。
我只是简单“噢”了一声,不是懊恼,却是安心。似乎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应该发生的,换了别的,反而会不安。
从夏天家出来,脑子有些乱,不想去澡堂,想回家再躺一会儿。
外面的阳光刺眼,阳光下,一栋栋丑陋的建筑物看起来那么真实。这才是世界本来的样子,不是吗?
苦笑了一下,回家,往楼上走。
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门却自己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我们面对面站着,那张脸,是我恨透了的,刘文爽。
我跟刘文爽并没有说话,他冲我冷笑了一声,越过我,往楼下走。
听着他鞋子落在楼梯上的声音,说不清这一刻是什么感觉。
难道,一直以来在叔叔房间里的那个人,就是刘文爽?
不可能!
刘文爽叫床的声音并不是那样的,他的声音我非常熟悉。
进门,想去叔叔那儿求一个答案,可是叔叔躺在床上,好像死过去了一样。
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Rush味道,叔叔全身赤裸,横在床上,紧闭着眼,在他肚子上,有一摊晶亮的水。
显然,是刚才射出来的精液,暴露在空气中变成这样子。
我赶紧把窗户打开,去卫生间用湿毛巾帮叔叔把身体擦干净,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去摸叔叔的心脏,还在跳,并没有死。
这种情况,应该是Rush吸食过量吧,还有一种可能,除了Rush,叔叔还吸了别的什么东西。
已经这么大岁数的人,为什么不珍爱自己的身体?
操!
忍不住骂了一句,对刘文爽的憎恶,又加深了一层。
坐在叔叔身边,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没有醒,不禁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要不要送去医院?
不行,去了医院,万一查出叔叔真吸了毒品什么的,岂不是要送到派出所去?
只能等,说不定,叔叔只是睡着了。
安慰自己,躺在叔叔身边,突然想起刚从大连回来时,有一晚睡不着,跑来跟叔叔一起睡,蜷缩着身子,听叔叔呼吸的声音,特别有安全感。
时过境迁,现在再躺在叔叔身边,已经是另一番心境。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夏天,有小西,还有叔叔。他们在狂欢,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可是,他们不理我,把我丢在一边。
我大声跟他们说话,甚至跳了起来。
他们却把我当作空气,继续疯闹。
你们他妈的看看我好不好?!!
我大声地吼,感觉喉咙已经快要撕破,可是,仍然没有人理我。
后来,我就哭了起来,哭得特别伤心,哭得眼泪把整个身体都湿透了,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我,只剩我一个人在荒芜中哭着。
直到有人轻轻摸我的脸,我才醒过来,发现是叔叔,正在用手帮我把脸上的眼泪擦掉。
你没事吧?
跟叔叔几乎同时说了这一句话。
说完,两个人对看,叔叔的眼睛里,有一种很特别的关怀,我可以感受到,那不是一个长辈对孩子的关怀,那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关怀。
有一秒钟,我差点儿冲动地迎上去,亲叔叔的嘴。
幸好房间里还没有散去的Rush味道提醒我现在的状况,叔叔,刚刚跟刘文爽做爱了,我在想什么呢?
大老爷们,没事儿哭什么呀?
叔叔问我。
我淡淡地“啊”了一声,说,怕你死了呗。
操!我死了不是更好,这房子都是你的。
叔叔起身,随手拿了裤子套上,去厕所尿尿,走路的姿势还是晃晃悠悠。
我该跟叔叔说刘文爽的事儿吗?该警告他有些东西最好不要碰吗?可是,我自己都不希望别人来指点我的人生,我又何必去指点别人呢?
何况,叔叔比我经历得还要多,劝诫……我又有什么资格。
冲了个澡,让自己清醒,然后去澡堂,无聊打发时间。
一下午没看见小西,给他发微信,也没有回复。
最后,忍不住去问大大。
小西走了,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他告诉你了。
我愣在那儿,好像回到了早上那个悲伤的梦境,从未有过的孤独。
小西走了。
我没想到,那晚在火锅店楼下的拥抱,竟是与小西最后的告别。
其实早就想到有这一天,人与人之间,不断重复的,不就是相逢与告别吗?
只是,为什么这么突然呢?离开之前,我们好好的聊一聊,不好吗?
给小西打电话,你所拔打的电话已关机。
小西决定要走,就不想与这个地方再有任何牵扯吧。我记得刚认识他时,他便与我说过,他在这里,只是为了赚钱,在这里的他,不是真实的他。
等他赚够了钱,离开这里,就会把这里的一切统统忘掉。
尽管如此,还是不甘心,去小西住的地方,看他有没有留下些什么。
说起来也是心酸,小西一直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哪怕是很小的房子,只要是属于自己的。可是,直到他离开,他都住在澡堂的宿舍里面。
那是澡堂老板单独空出来的一件杂物房,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其他地方都摆满了毛巾,沐浴液等澡堂必须用品。
属于小西的,只有那一张床的空间。
我躺在小西躺过的这张床上,想象他在这里生活的样子,深夜里,一个人面对这一屋子的杂物,闻着沐浴液的化学味道,会想些什么呢?
突然想起有一次跟小西爬山,小西说,如果我有一个房子就好了,我想在自己的房子里做饭给你吃。
他的这个心愿,一直到离开,也没有实现。
说起来,我真的在乎过小西吗?
在我心里,他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当他缩在我的怀里,把我当成他的依靠时,我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吗?
不愿意再想下去,小西已经走了,想再多,都已经没有意义。
离开杂物房,临走前,把小西床上的床单拆了下来,带回家,留个纪念。
大李子说,虽然小西在的时候,总跟他吵架,可他走了,心里却空落落的。
我知道大李子说的是实话,这澡堂,已经习惯了每天有小西的身影跑来跑去,现在,真冷清啊。
下班后,在更衣室换衣服。
夏天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脱衣服一边说。
翔子,能不能帮我个忙?
怎么?我问。
一会儿去我家帮我大扫除吧,周末我妈要来看我,想好好收拾收拾。
我穿衣服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了句,好啊。
对夏天,现在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好像是一个神秘的人,我很想去了解他的过去,可是又不敢了解,怕知道的太多,反而不知如何相处。
承担一个人的秘密,是很辛苦的……
这是第二次来夏天住的地方,其实收拾的已经很干净了,可夏天还是分配给我一个艰巨的任务,擦窗户。
在我们农村,擦一次窗户,能保持好久,可咱们这儿不行,每天路上跑车,灰太大了,没几天窗户就脏了。
夏天住的是平房,临街,的确会有这样的问题。
我拿了抹布,站在屋里面,夏天站在外面,我们两个中间,隔了透明的玻璃。
夏天隔着玻璃,指导我该怎么擦,哪里需要呵一口气,才擦得干净。
我听他的话,渐渐的,竟爱上了这项劳动。
说是爱上劳动,不如说是爱上跟夏天一起劳动的感觉。
有好几次,隔着透明玻璃,看夏天那张好看又认真的脸,看着看着,就痴了。
喂!别偷懒,赶紧干活。
夏天笑着,用手敲玻璃。
我回过神,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玻璃擦完,天也黑了,夏天走进来,跟我一起站在窗前,被擦干净的窗玻璃,现在变成了一面镜子。
我从镜子里看到夏天从后面把我抱住,嘴巴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真舒服,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没回头,也没有说话,只陶醉在镜子里,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的画面。
对小西离开的不舍,竟忘到九霄云外了。
当晚,我睡在夏天家,我们并没有 做 爱 ,只是闲聊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夏天说,他以前很困惑,村子里跟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孩,后来都搂着女朋友去开房,只有自己一个人不正常,真想去死。
想了好几种死的方法,有一次,在家里的后院,把绳子绑在树上想把自己吊死,刚好他爹从田里干完农活儿回来,驼着背,走起路来晃晃悠悠。
他看着爹苍老的身影,突然就不忍心了,农村人,养儿防老,儿是养起来了,可老了还是没人管,多可怜。
从那时候起,我就对自己说,我要挣钱,挣很多很多钱,足够我爹妈养老,然后我就自由了。
夏天平躺在床上,说这话的时候,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是,爹妈要的又何止是钱呢?我们生来就是不自由的,所谓自由,到头来只是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
夏天问我,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谁?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
丁小红,小树子,小西,蓝山,这些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有哪一个是我真心喜欢过的吗?如果我说有,恐怕也是玷污了真心这两个字吧。
我刚来城里的时候,有一个……算了,不说了。
夏天欲言又止,语气中似有悲伤,我暗暗祈祷,希望他不要说不口,因为对别人的感情事,我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特别是夏天的。
若被我知道他心里如何爱过别人,我也不会舒服。
睡到半夜,突然电话响,竟然是叔叔,问我怎么还不回家。
我说,睡在朋友这儿了。
追问我,是什么朋友,男的女的,住在哪儿。
叔叔在电话里的语气有些反常,我的生活他很少过问,回不回家,在哪里过夜,随便我,他从来不会理会。
今天这是怎么了?
赶紧给我回家,今晚要是不回来,永远都别回来!
竟然在电话里发火,搞得我莫名其妙。
没办法,只好穿了衣服,跟夏天匆匆告别,往家里赶。
回家后,发现叔叔正坐在我的床上抽烟,地上有好多个烟屁股,显然已经在我的床上坐了很久。
我去卫生间尿尿,顺便洗了把脸,再回来,发现叔叔的眼神迷离。
空气中有奇怪的味道。
叔叔竟然又 吸 那个了,神志开始不清,拉着我的手,去摸他的 下 体。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叔叔特别恶心,已经不是我曾经幻想过的那个男人了。
我从叔叔的手里挣脱开,随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就像没有感知一样,继续摸我,甚至自己脱了裤子,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希望我摸他。
叔儿,你别再这样了行吗?!!!
我对着叔叔大吼,但这一刻,他已经不是自己,根本没有理智,我说的任何话,他都听不进去。
看着在床上做出各种丑态的叔叔,突然特别想逃跑,想逃得远远的,好像这样,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跑了,跑下楼,一直跑到夏天家门口,用力敲门。
夏天一开门,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哭得像个傻逼一样,泣不成声。
夏天把我抱住,用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什么都没有说。
我哭着哭着开始大喊,这他妈的是什么傻逼日子,我真的过够了!真的过够了!大傻逼!!!
不知哭了多久,叫了多久,好像外面的夜色,都被我叫得更黑了。
夏天拖着我,把我拖到屋里面,拿毛巾帮我擦脸。
我像一个还没懂事的孩子,斜靠在床边,由着夏天照顾。
刘文爽!!!
脑子里突然出现这三个字,如果不是他,叔叔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总有一天,我要跟你新帐旧账一起算!
第二天,跟夏天一起去澡堂。
到了澡堂门口,夏天突然慢了下来。我明白,他不希望跟我同时进去,我在他家里过夜的事,不能让大大知道。
也没有什么,此时我对这样的细节,毫无心情在意。
进更衣室,刚换好衣服,转头看见大大,说不清是什么样的眼神。
郭老板来了,要你去。
鹏哥出事以后,郭老板再也没有来过,我还以为,以后都不会再见到郭老板。
好啊,我这就过去。
我把衣柜的门关好,正准备拿两条浴巾上楼,大大拦住了我,用手往上指了指。
今天……去三楼。
三楼?那不是用来接待高级VIP的地方吗?难道郭老板已经升级?
我愣了一下,没说话,冲大大点了点头。
往三楼走的时候,脚步有些沉重。
那不是我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吗?为什么终于实现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开心?
或许,我从来就没有什么目标,上三楼,只是我对自己毫无生活方向的一种妥协。
如今,这虚假的目标被拆穿了,心里反而空荡荡的。
我站在门口,轻轻敲门。
郭老板应了一声,我推门而入。
三楼的VIP包房装潢非常豪华,看上去更像是酒店套房,电视机,电脑,冰箱一应俱全。用透明玻璃隔开的浴室,里面还放了一张红色大沙发,看上去很是放荡。
我在沙发上看到了郭老板,他转过头,眼神中带着惊讶。
怎么是你?
郭老板问。
难道不该是我吗?我在心里说,可嘴巴一动没动。
算了,就是你吧。
好像有些失望,冲我招了招手。
我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想法,郭老板真正想要的人……是夏天。
上一次夏天来三楼,服务的应该就是郭老板。
可是,为什么大大明知道郭老板想要夏天,却安排我上来?难道大大对夏天的占有欲已经让他不允许夏天再跟任何其他人?
不会的……夏天是赚钱的手段,大大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放弃赚钱的机会。
我正犹疑,郭老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出浴室,拉着我的手,走到床边。
今天不做了,就陪我躺一会儿吧。
郭老板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哀伤,似乎有什么事让他疲倦。
我“哦”了一声,乖乖陪郭老板上床,躺在旁边,一动也不动。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郭老板突然转过身,把我压在下面,疯了一样亲我,咬我,在我胸口用力吮吸,一只大手在我身上撕扯,好像要把我的身体撕裂。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郭老板,那不是欲火,而是发泄,带着绝望的发泄。
没一会儿,我的身上就青一块红一块,火辣辣的疼。
郭老板停下来,看着我的身体发呆,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倒在我的怀里,痛哭流涕,哭得全身颤抖。
显然,眼前这一幕在我意料之外,只是也没有那么意外。
每个人,在人群中披了多少件外衣,而来到澡堂,都要一件一件脱掉,露出最真实的自己。欲望和绝望,就是人类想拼命隐藏却又无法摆脱的两个部分。
郭老板在我的怀里哭了很久,我觉得他把前半生的伤心都哭了出来。
冲个澡吧。我说。
帮郭老板把衣服脱下来,陪着他走进浴室,用温水把他的身体打湿,再涂上温和的泡沫。被泡沫包裹住的郭老板,看上去好干净,就像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孩子。
如果可以把经历过的所有事融在泡沫里,随着水流冲掉,该有多好。
一边帮郭老板冲掉身上的泡沫,一边胡思乱想,想到夏天,莫名的一阵心痛。
从三楼下来,面无表情。
大李子凑过来问我什么感觉?这一单赚了多少钱?
我只是摇了摇头。
不就上了趟三楼吗?还牛逼起来了!
大李子不高兴,骂骂咧咧转身走了。我经过大大的休息室,见大大正躺着看书,就走进去,跟大大打了个招呼。
完事儿啦?大大问。
嗯。
我没有问大大为什么选我上楼,明明郭老板想要的人是夏天。即便问了,也不会得到真实的答案,又何苦让大大觉得我多事呢?
你过来坐一会儿,大大有话跟你说。
大大把书放在一边,冲我招手。
我坐在床边,看着大大没有穿鞋子的脚,又黑又瘦,干瘪得只剩青筋和骨头,一双脚,要走过多少路才会变成这样?
不禁心中感怀。
前两天,董美军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不想回来了,澡堂的日子,过够了,想踏踏实实回老家,买一块儿地种。
随便他吧,人各有志,我本来还想他聪明,能把澡堂这一摊子事儿都交给他,是我高看他了。
大大老了,有些事儿特别想做,可已经力不从心。翔子,以后就拜托你了,好好帮帮大大,这澡堂这么多年,早就不是一个澡堂那么简单了。
要是没人撑着,会乱。
我隐约能明白大大话中的意思。我生活的这座小镇,澡堂就好像一个归宿,在小镇生活的同 性 恋 者们的归宿。
我一直都没有提及,其实,除了我们几个搓澡工会提供服务,几乎整个小镇的同 性 恋者都会约在澡堂做 爱。或以兄弟的名义,或以邻居的名义,总之,两个人来到澡堂,开一个单间,说是洗澡,在里面干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如果澡堂不在了,或是出了问题,对这些人来说,就好像有一个家,被毁了。
而这一切,跟澡堂的经营者无关,他们只负责赚钱,至于维护好这一个归宿,一直是大大的责任。现在,他是要把这一切交给我吗?
好像一个守护者,守护着这座小镇上所有同 性 恋者们的秘密,我不想做这样的人,不想承担任何责任。
大大,找个别人帮你吧,我只想搓澡,挣点儿钱,随随便便把日子过了。
我看到大大的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好一会儿,大大才说,行吧,这澡堂,是该再找个新人来了。
离开大大的休息室,去澡堂门口抽烟,夏天不知什么时候坐到我旁边,问我,没事儿吧?
我转过头,突然问,你跟郭老板是什么关系?
夏天听到郭老板三个字,脸色一下子变了,好像那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忌。
什么郭老板,我不认识。
夏天嘴上这么说,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算了,难道我真想知道夏天跟郭老板的关系吗?既然追问会让两个人都不愉快,何必多此一举……
下午,想给叔叔打个电话,看看他怎么样了。电话握在手里,半天也拨不出去。
昨天晚上的画面又出现在脑子里,叔叔在床上各种扭曲的丑态,实在让我没勇气再跟他对话。
顺其自然吧,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还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拆穿了实在太尴尬。
无聊,又去澡堂门口抽烟。
经过大大休息室,发现里面坐了一个人,正在跟大大说话,那个人……竟然是刘文爽!
难道大大要找的新人是刘文爽?这个人为什么阴魂不散,总出现在我的身边?
守在澡堂门口,一直等,等到刘文爽跟大大聊完,从澡堂出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特别用力。
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碰我叔叔,如果让我知道,我会杀了你!
我咬牙切齿,刘文爽转过头,一脸春风得意,竟不回骂我,而是笑着说,别耍横了,翔子,你根本什么用都没有。自己惹的事儿,要让你姘 头帮你搞定,人家为了你都快死了,你还在这儿耍威风逞英雄,真是笑死人了。
什么意思?刘文爽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懂。
你以为上次尧哥的事儿,那么简单就完了?要不是小西……就是你那个姘头在床上被尧哥折磨个半死,你早倒霉了!
刘文爽说完,甩开我的手,冷哼了一声,大摇大摆走了。
小西……
我像疯了一样冲回澡堂,冲到大大休息室,声嘶力竭地问,小西根本就没有走!你告诉我,小西到底怎么了?!
大大看着我,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说,翔子,那是小西自己的选择,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只想知道他怎么了,他现在在哪?!
再一次大吼,不管不顾门外的人怎么看我。
如果小西……真的为我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翔子,你别激动,我真不知道小西在哪儿,不过,他受了一点伤,去医院吧……有可能找到他。
小西受了伤,为了我……尧哥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刘文爽说,尧哥在床上把他折磨得快死了!
简直不敢想下去,从澡堂出来,直奔医院。
一路冲动,直跑到医院门口才冷静下来。我这样着急莽撞,是找不到小西的。他要躲着我,就不会那么轻易被我找到。
医院这么大,不可能一个科室一个科室的去查,就算查也不可能查到,小西看病应该不会用真名。
唯一可行的办法,也是最笨的办法,就是守在医院门口,一直守着。
我给大大打电话,要请几天假。
大大好像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对我表示失望。
所以,我不应该来找小西吗?在大大的心目中,我已经是一个麻木冷血到那种地步的人了吗?
医院门口,有一个水果摊,很多来医院探病的人,会在这里买水果。
我跟老板借了个小凳子,坐在水果摊前,一直盯着医院门口的方向。
阵阵水果的清香钻进鼻子,不知怎么,突然又想到小树子。想到在大连的那段日子,只要我不开心,就会让小树子帮我切半个西瓜。
跟小树子无忧无虑地聊天,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转眼,一天过去,小西并没有出现。
我不敢离开,怕小西晚上来,继续守着,守到半夜,知道小西不可能来,才在医院旁边找了间小旅馆睡觉。
躺在床上,翻手机里的照片。
有一张,是小西洗澡的时候,我偷拍的。小西每天上午在澡堂的洗澡秀,从脱衣服的姿势,到莲蓬头下撅起的屁股,小西总能找到撩动人心的那一点,并把它发扬光大。
曾经,小西是澡堂里的一道风景。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道风景失去了颜色?
睡不着,收到夏天发来的微信,是一张窗户的照片,就是我跟他一起擦过的那面窗户,没有配文字。
若是换了别的时候,会因为这照片各种幻想吧,只是此刻,实在没有心情。
第二天,继续在水果摊等,又是一整天,小西没有出现。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等到第六天的时候,夏天来了,从水果摊买了苹果,削皮,递给我吃。
还打算等下去?夏天问。
我点了点头。
夏天再没有说什么,陪我坐了一会儿,走了。
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样盲目地等下去,也许到最后什么都等不到。可我能怎么办呢?我不能放弃。
终于,第七天下午,小西出现了。
他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非常长,把整个身体全部包住,走路的时候,有些摇晃,眼神恍惚,径直走进医院。
我想追上去,立刻把他抱住,又担心这样会把他吓到,耽误了他去看医生。
继续守着,直到小西出来,悄悄跟在他身后。
小西并没有察觉我,事实上,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根本无暇关注身边的人。
就这样一路跟,跟到一个工厂的后院,这里竟有一排破旧的平房,红色的砖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
这些天,小西就住在这儿?
看着眼前这一片残砖破瓦,眼泪差一点儿掉下来。
小西…….
我再也忍不住,唤小西的名字。
小西愣了一下,停在那儿,好半天才回头,我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一汪清亮的泪水。
你怎么来了?
先别问,快进屋,让我看看你的伤。
我走上前,把小西搂在怀里,小西竟然在发抖,先是轻微的颤抖,后来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翔子,那尧哥简直不是人,他用两只拳头……把我后面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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