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

一

想一想，真快，有两年半了，再不记下来就忘了。有人说，忘掉的就不重要。可是，从来没有与人相爱过，都是我单恋，这是唯一一个可能喜欢我的男孩子，对我来说也是珍贵的了。

认识鲰儿是在一个读书会上。读书会的宗旨是学习成长，而我的目的是找男朋友。在第二次参加读书会时碰到他了。他年龄很小，个子不高，圆圆的脑袋，单纯的面孔，是我喜欢的类型。个子确实矮，挂大衣的时候还要踮起脚跟，所以我认真地看了看他的小屁股，箍着牛仔裤，嗯，完美的小PP。这是我当时最喜欢的男生身体部位。读书会主持人说鲰儿要离开北京了，这一期就先由他分享自己的故事。我一听，心里一沉，难道又是悲惨的恋爱往事，我不喜欢，我希望我男友的过去的感情和性经历都是一片空白，只等我来描画。他可以有很多经历，但最好是其他经历，譬如家庭、亲情、友情，抑或求学、信仰、心路方面。鲰儿开始分享了，我有些紧张，当他说出“家暴”两个字时，我心里一下子放松了，虽然可以明显地看出来，他说出这两个字时很吃力。原来他爸爸妈妈经常吵架，也打他，特别是喝醉的时候。他很害怕，很无助。后来我想，也就是这个原因，才会让他喜欢我这样的大叔吧。他需要人保护，我性格温和，带个眼睛，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分享的时候，我自然产生了怜爱心理，想把他抱在怀里。他分享得越悲惨，我越高兴，因为我保护人的欲望越有地方释放。念头很自私，可确实是这样想。最后他领唱了一首《感恩的心》，唱得很动情，大家跟唱，也都感动了。我岁数不小了，但依然拘谨、害羞，不敢要他的电话，当然也是因为喜欢得不够，还幻想着与萨柯恢复关系。萨柯是我的初恋，还在生我的气，有三个月不理我了。

读书会后，在读书会QQ群上总碰不到鲰儿在线，于是与他留言。他也与我留言，说我是“气质文雅的男士”。这个评价让我印象很深刻，所以至今还记得。一天晚上，读书会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鲰儿问他要了我的电话，他怕我不高兴随便给人电话，所以先向我解释一下。怎么会不高兴呢，我想我应该主动一些，所以也问他要了鲰儿的电话。然后我和鲰儿通了电话，说了什么真的不记得了，只记得鲰儿让我到他那里去。当时已经有些晚了，我几乎赶了末班地铁到他那里，他住在一个大学的宿舍。出了地铁，看到他，戴着有两只圆圆耳朵的帽子，像一头小熊。我们把手牵到一起，在学校旁的路上走。我很紧张，手很快就出汗了。告诉他，他安慰我说，他也是，让我感觉放松了许多。为了掩饰紧张吧，我们俩一直说话。原来鲰儿现在读高三，学舞蹈，是艺术生，来这个大学培训。而我也快研究生毕业了，我说，等他考上大学，考到哪个城市，我就到哪个城市工作。如果我真心爱一个男孩子，我能做得到。但对鲰儿，我能做到吗，我自己也不确信我有多喜欢他。鲰儿对我的回答很满意，让我晚上就别走了，我说打车回去，约好第二天晚上再来看他。

实际上，当天下午，萨柯突然打电话，说同意与我恢复友谊关系。看来他被我写的信打动了，这封信我酝酿了三个月，每天都在想象中与他对话。这三个月，导师催着毕业论文，又要找工作，我每天必须读着《圣经》才能挺过去，读的最多的是《约伯记》，因为我一直搞不清楚和萨柯决裂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有时间，人受苦是没什么道理的，就像约伯。前两天信刚写完，半夜偷偷塞在他宿舍门底下。萨柯约我在咖啡馆见面，约定只谈友谊，不谈爱情。我还爱着他，所以心中窃喜，暗藏企图，只是感觉三个月来撕心裂肺的痛苦突然减轻了很多。没想到晚上就跑到鲰儿那里。第二天，我想了一个白天，虽然萨柯说不谈爱情，可我又怎能放下他，这三个月，每天脑子里都是他。而对鲰儿的感情是远远不够的，我下定决心，第二天晚上要和他说明白。

第二天晚上我来得早，鲰儿也下课早，一起吃晚饭。饭后我没有十分直接但也比较明确地表达了我的意思。鲰儿说：“你觉得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对我们的感情没有信心。”小孩子年龄不大，懂得真多，不由得佩服起他。我的心中又涌起一股暖流，又产生怜爱心理了。

二

不知是犯贱，还是为什么，我说想抱抱他，因为从来没有抱过男孩子。可能很快就要分别了。他不反对，到他宿舍里，坐在一张床铺上，我把他抱在怀里。忽然又想把脸贴在他脸上。问他，他也不反对，于是又把脸贴在他脸上，耳鬓厮磨的感觉。低头看见鲰儿的大腿，因为穿得厚，感觉越发短了，好像只有一拃长。我心中无限惨伤，突然有一种悲剧感，好像我在天上看到，两颗孤独的灵魂紧紧抱在一起，脸贴脸，互相安慰。我想我那么喜欢萨柯，他却对我毫不在意，而鲰儿好像是真心喜欢我的，可是我对他却喜欢得不够，更多是一种怜惜。又感觉到鲰儿亲了我的脸，是四下。我说：“你亲了我四下，我也还你四下吧”。我想只亲亲脸，不亲嘴。鲰儿不答，闭着眼睛，撅着小嘴，一副无限信任的模样，我的心中更柔软了，往他脸上亲去。还没亲两下，鲰儿就转过脸，嘴迎上来。我不由自主就亲上去，只觉得温热，还感觉到他的胡茬儿，简直比我还硬。不知何时，鲰儿的手摸到我的下体。天冷，我穿着厚厚的牛仔裤、毛裤、秋裤，鲰儿的小手捂在外面，因此觉得紧绷绷的。刚吃完饭没喝水，我又觉得口干，光亲嘴唇，实在不过瘾，于是我伸出舌头，向他喉中探去，和他的舌头搅起来，他的舌头小小的。鲰儿开始好像有点迟疑，稍等一下，热烈回应起来，感觉到有口水，嘴没那么干了。天哪，我第一次接吻，竟然就是法式舌吻，无师自通，如此激烈。鲰儿的手还在摸我的下体，我只觉得裤子更紧，我怕受不了，于是使劲把他的手挪开，更加使劲地亲他。哎，反正初吻没了，就亲个够吧。鲰儿虽然学舞蹈，由于年龄小，脸上还有点婴儿肥。他的脸像一朵大花，我趴在花上吃蜜，感觉怎么也亲不够。不知多长时间，我们俩的动作慢下来，慢慢停了。我说，这是我的初吻。鲰儿不吭声，这应该不是他的初吻吧。

窗外有人走过去的声音，鲰儿把窗帘拉上，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刚才有没有人看到。我们俩都感觉意犹未尽。我把眼镜取下，鲰儿关了灯，拉着我慢慢走到他的床铺。我们很自然又亲起来，顺势滚到了床上。我把鲰儿压在身下，双手抱着他的头，狠命地亲。我的呼吸急促了，鲰儿也喘息起来。我很感动，这是平生第一次有男孩子在我身下喘息。鲰儿又开始摸我的下体了。难道就要在这里吗？难道就要发生了吗？一股力量让我拉开鲰儿的手，我抬起头，贴着他的脸，一边喘气一边说：“我还有一个手术要做。”鲰儿紧张地问，什么手术？我笑说，“包皮环切手术”。我本来鼻子过敏，因为激动，一笑，感觉有鼻涕末喷在鲰儿脸上。在这瞬间的寂静中，突然听到门外有钥匙的声音，难道是鲰儿的室友回来了？我们俩都有点傻。很快反应过来，站起来，鲰儿还开了灯。灯亮的同时，门也开了。他的室友走进来，狐疑地问,灯怎么灭了？鲰儿说，刚才烧热水，可能是跳闸了。小孩子反应倒快，我心中暗笑。不知他室友是否相信，反正搪塞过去了。我尴尬地立在床边，感觉裤子被扒开了一些，也不敢动手去收拾。

鲰儿说，晚上留下吧，我们去外面宾馆。我有些犹豫，去还是不去，如果发生，我们之间的关系算什么呢，是419还是爱情？可是欲望就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看着鲰儿乞求的目光，我心一动，同意了。鲰儿让我在外面等，他先收拾一些洗漱用品。然后我们奔往宾馆，走得好快啊，我都感觉有些踉踉跄跄了。鲰儿还碰到了一个认识的女孩，匆忙打了招呼，脚都不停。出校门时，我还差点碰上了一辆自行车。依然是春寒料峭的时候，风吹在脸上，可我觉得是热乎的。当时我就在想，寒风啊，难道也吹灭不了我身体中的欲火吗？嗯，以后写作时，这一句话别忘了写下来。鲰儿看着我，有点害怕地问，你会那个什么吗，我说我不知道。或者鲰儿可能只是想让我好好亲亲他，搂着他睡觉，他太孤独，太需要人安慰了。至于最后一步，他也在犹豫。可是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好像命中注定一般，非如此不可。很快到了学校附近的小宾馆，我想这是我第一次，所以还对鲰儿说：“我们可以住好一点的宾馆。”但太急切了，没工夫找第二家了。宾馆老板娘要身份证，鲰儿带了，我根本就没想过会出来开房，没带。鲰儿说我是他哥，来北京看他，希望能通融。老板娘不松口，还说些什么社会乱，不安全的事情，斜着眼看着我，好像我们的事被她看穿了，我感觉脸有些发烧，怕红，于是附和着老板娘说话。老板娘话多，一起瞎扯了几分钟，感觉欲望慢慢下去了。走出宾馆，我对鲰儿说，我送你回宿舍吧。鲰儿大声说“好啊！”如释重负的样子，看来他也觉得太冲动，有些后怕了。

三

回到宿舍，我觉得渴，喝了好多水。时间还早，我也不想走，说起闲话来。说起昨晚看到他第一眼，他戴着有圆圆耳朵的帽子，像个可爱的小熊。鲰儿说，昨晚他戴的根本是个耳糊。因为晚上冷，他接我的时候，穿得衣服多，脸又圆，所以先让我感觉他像一头小熊，后来想象他戴着有圆圆耳朵的帽子了。看来我对他真的不熟悉。又与他的室友攀谈起来，他的室友很帅，刚才就觉察到了，只是性欲勃发顾不得，现在我则充满兴趣地问他情况。他的室友也是艺术生，为了高考，才学的舞蹈，刚半年。我转过脸来问鲰儿学多长时间了，鲰儿说：“三岁开始。”我一阵心酸，我对鲰儿根本不熟悉。昨晚鲰儿说他得了很多舞蹈比赛的奖，这一阵子有些腰肌劳损，因为每天训练量很大。他的室友只是图高考分数线低一些才来学舞蹈，欲望刚下去，我就更被他室友吸引，只因为他帅！虽然一看就不是Gay。于是我知道我对鲰儿的感情了，真是庆幸，没带身份证，开了房，又不与他在一起，对他会有什么影响呢？他还小，刚成年，对他的爱情、人生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呢？我不敢想象。这也是对我爱情观及性观念的打击，如果做了，我会很懊悔，很沮丧，会有一种被否定的感觉。

回去的路上，我发短信说太冲动了，希望没对他造成伤害，鲰儿回信说他喜欢。后来几天，鲰儿又给我打过几个电话，问我是否有可能，我想不能再伤害他，既然喜欢得很不够，就不要再纠缠，长痛不如短痛。于是我都很明确地说了。

一星期后，鲰儿离开了北京，回高中复习。走之前，让我陪他去看算命先生。这位算命先生是他在老家时她妈就给他介绍的，非让他看。我想，可能要永别了，也许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有些伤感，所以很认真地陪着他。鲰儿很认真地回答着算命先生的问题。算命先生一边装神弄鬼一边察言观色，很快就猜测到鲰儿的身份，还安慰说，昨天刚给一对拉拉看呢，没什么。我想，好一个与时俱进的算命先生，混饭吃也不容易啊。问起姻缘，算命先生说鲰儿的真命天子要到二十四岁左右才能到。不管怎样，我觉得算命先生的这句话是句人话。鲰儿太小了，过早地经历短暂的爱情与性，不见得是好事，特别是在这个圈子。只希望鲰儿能专心学习，先考上大学再说，早点成熟，少受伤害。看完，送鲰儿坐地铁回去，因为快到末班车了，所以很匆忙，鲰儿一上地铁，头就盯着地铁上的电视，好像忘了我的存在。车门关了。人群中的一个背影，小小的，不理我，这是留给我的最后一个印象。

后来，我又从读书会的心理老师那里了解到，鲰儿有抑郁症，至少需要四年的心理疏导才能恢复。鲰儿是多么孤独啊，多么需要人关心和安慰，可是我做不到。又想起，读书会分享环节，鲰儿讲了召召木木的故事，说经常看他们的博客，很羡慕他们。召召木木是一见面就上床的，可是已经在一起十几年了，很难得。肉体近了，心灵远了，上床越快，分手越快。召召木木是个例外。一年多以前，我见到了召召木木，召召还显年轻，木木已经是中年大叔了，所以并没有惊艳的感觉，只是觉得他们对长期关系的经营非常值得学习。读书会饭后的游戏环节，鲰儿设计的故事情节又是一见面就上床了。多么不靠谱啊，难道鲰儿也抱着一见面就上床，然后厮守终身的幻想吗？哎，小孩子太小了，经历世事太少。如果那晚我们俩发生关系，不知是对他信念多大的打击，而那也是对我心灵的戕害。性欲大强大了，难以把握。没有爱情的性，在我，不能接受，至少不够美好。从小就一心向往坚贞、美好、崇高、神圣、伟大爱情的我，中了浪漫主义爱情名著的毒，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圈子如此令人绝望，如果连自己都不能把握，又拿东西来支撑自己？幸亏老天派来他的室友和老板娘，两次阻止，信念没有被毁掉，真是万幸！

后来鲰儿又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在QQ上聊过几句。现在他已经大三了，学校很好，专业舞蹈，辅修法律，满足了父母的双重要求，只是可能会很累吧。谢谢你，鲰儿，带给我的爱。想起你，我的心温柔而怜悯。希望你有一个好的人生！

二零一三年十月

事在二零一一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