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早衰》

第八话

    节目转眼就要过半，陆典依旧没有动静。楚楠看手机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心里的退堂鼓也敲得越来越响。陆典不在，这晚会有什么意义呢。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鼻子忽然捕捉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此刻足以让他热泪盈眶的味道——陆典沐浴露的绿柠香味！楚楠顿时焕发了精神，小狗似的扑哧扑哧摇着尾巴端坐好，抬头盯着走过来的男主人。
    陆典穿着桔黄色的短T上衣，下面搭配着深蓝色的牛仔短裤，脚上是一双红白相间的低帮板鞋，脚踝上露着白色的浅口袜；刚洗过的碎发还没吹干，看上去精神气儿十足。楚楠觉得陆典穿什么都好看，他就是个衣架子。
    “过了多少节目了？”陆典坐下来望着舞台上的小品，丝毫没有察觉到楚楠眼里沸腾的情愫。闻着陆典身上的香味，楚楠迷醉得直想扑过去；但他必须克制这股基动之情，故作淡定地回答道：“差不多一半了。”伪装和克制一直是他的看家本领，“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有事儿吗？”口吻里毫不在意，眼睛却早已出卖了他。
    陆典转头看了看楚楠，咧开嘴清爽地笑，说：“临时有事儿嘛！不过想想还是不能辜负我家小处男的一份心意，所以还是过来啦！”说到“小处男”三个字，他勾起食指掂掂楚楠的下巴，调戏他。
    楚楠甩开脑袋。以前陆典调戏自己，楚楠都会做出享受的样子，但这次，他决定反抗，说：“什么事儿，这么神秘。”他有点儿生气。他觉得陆典要为他之前等待中的焦虑负责。
    “有事儿就是有事儿，你管那么多。”说完陆典嘿嘿乐着，回头看舞台上的表演。
    楚楠更难受了，又看见陆典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憋火想骂他，可又怕失了轻重。
    气氛很快冷却下来，两个人一个句子也不出。有时候气氛就是靠语言搭建的，没了语言，两个人只能对着干瞪眼。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看着舞台上的表演，闻着陆典身上的香味，楚楠的心气渐渐平和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过分了。看表演这种事对陆典来说，远不如一盘网游来得刺激痛快，这次他也是看在楚楠的份儿上才过来的。可从他坐下来到现在，楚楠一直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楚楠觉得愧疚。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心里那么喜欢陆典，却总对他表现得那么苛刻、那么冷淡。他想钻进陆典怀里撒欢，说好高兴他能过来。可他就是开不了口，两片嘴唇像是密封的藏宝盒，一旦撬开就不剩半点价值。
    正在沉默时，一个亮堂的声音霍然直入：“哟我小男人的男人也来啦！”楚楠和陆典转头一看，正是干汝汝。她提着一只臃肿的塑料袋，侧身往她的座位小步挪近，“下个节目就是蔻姣，我赶紧回来了。”说着她把袋子里的饮料一一取出，递给楚楠和陆典，说，“路上顺便给你们带了点儿喝的和吃的。”楚楠喜欢果汁之流，陆典偏好碳酸饮料，管振初酷爱运动功能饮料，干汝汝老早就对自己身边几个男人的脾胃习性摸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汝神嘛！刚去哪儿了，怎么半天没见着你？”陆典接过来，扭开瓶盖，咕噜咕噜畅饮起来。干汝汝坐下来，想起刚才收拾掉的那个女干事，心满意足地回答道：“当然是去看我‘大’男人了。小男人在这儿不是有你看着么。”
    对于干汝汝口中的大男人小男人、小男人的男人什么的，陆典早就习以为常，不就是刷新过三观的腐女，反正自己和楚楠关系确实不错，就任她腐，他也享受那种感觉。他说：“管大爷在后台忙得晕头转向了吧。还得谢谢他上次篮球赛的事儿，这裁判当得真是良心！”“谢个屁，小事儿~”干汝汝听了，脸上风平浪静，心里早乐开了太阳花。对于干汝汝这样的女人，男人就是她的职业，现在的管振初可是她精雕细琢、兢兢业业打磨出来的。男人总是女人一手造就的心血，男人什么样，往往也能反映女人什么样。现在自己的作品被人夸奖，干汝汝当然开心。
    台上的主持人忽然念到“古道别”三个字。这三个字像是一串敏感字符，瞬间激活了干汝汝的神经系统，她条件反射似的高声喊道：“啊啊啊啊来了来了！”那叫声吓得周围的人以为是她那什么来了。
    LED屏开始变幻出春夏秋冬的四季风光，古筝、木琴、长萧、琵琶声渐次响起。舞蹈队员鱼贯上台，阮蔻姣是最后一个。管振初冲她竖起大拇指，阮蔻姣只盈盈一笑，便转身上台。管振初在下面凝望着她的背影，眼里闪烁着斑驳的期待。被/干汝汝捅了心窝的女干事远远站在他身后，对这一切尽收眼底。
    舞台上迷烟袅袅，一溜古装美女扭着细弱的腰肢，扬起轻盈柔美的水袖翩然起舞。蔻姣是最出挑的那一个，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全场汉子的心。
    楚楠彻底沉浸在阮蔻姣的美之中。她是第一个让楚楠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通感”的女人，每次看到蔻姣，他都会强烈感受到“香艳”这个词所呈现出来的丰富意象。当然，不像那帮戴着有色眼镜意淫/女性体态美的文艺流氓，楚楠作为一个弯弯的汉子，是纯粹从美学视角来欣赏蔻姣的。他对女人的兴趣止于艺术的美感，对女人本身则毫无性趣。
    至于陆典，楚楠真该看看左边的陆典——他正歪着脖子，怀抱饮料直打瞌睡。
    很快，阮蔻姣的节目结束了。美总是短暂的。这时候男女主持上台串场。男主持的情绪好像出了问题，溢美之词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抢尽了女主持的台词，最后只剩给她两个字：“……是的。”
    干汝汝“呵呵”一笑。楚楠问她笑什么，干汝汝说：“你不知道，这男的一直在追阮蔻姣。”“是吗？”楚楠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那个男主持来，条件其实还挺不错。“被拒了好几次了，就是初心不改，痴情着呢，每天送玫瑰，省了我们不少养颜茶的钱。挺好，继续追下去吧。”楚楠睥睨一眼身边的干汝汝，说：“人家送花又不是给你们泡茶喝的。”干汝汝满脸不屑：“那不也是为了泡姑娘么，反正怎么也是泡。”楚楠翻个白眼，无言以对。直男这种生物在干汝汝眼里从来不能和女人对等。她说只要牵着男人身下的把儿，哪儿他都愿意跟你走。所以在她眼里，男人这种动物是没有头脑的，不足以与女人抗衡。
    不过，她自己又是个矛盾体，因为她在男人面前也时常没脑子。比如现在，她正拽着楚楠的胳膊失控地喊：“看！看！看！滕志飞！”那表情像是要一个血盆大口吞了他。楚楠定睛一看，只见舞台中间摆着一架白色钢琴，前面坐着一个高个男生，穿着一身裁剪精当的白色西服。
    明亮的聚光灯从上到下打落在他的身上。他那头短发干净清爽，金属眼镜和五官搭配精当，下巴的线条刚柔并济。他洁白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上下翻飞，动人心弦的音符如同月光下的潮水，一波又一波荡涤着聆听者的心扉。他时而睁眼，时而闭眼，沉溺在音符构成的宽阔世界里，眉宇间透着令人动心的专注之感。
    楚楠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抽空了，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