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妈发微信说要把家里卫生大搞一下,这才提醒了我又到了新桃换旧符的时节。
这是我即将在美国过的第二个年。去年除夕是在村里的华人团契过的,各自带食材涮锅。我本来没打算参与,因为以前去过两次都是以蹭饭为目的的。团契每周五晚上提供晚餐,比老黑们都爱的吃过你就知道的中式自助餐略胜一筹,旨在吸引和留住一些食客参与饭后的基督教学习活动。当时的我和室友皆是一群厚颜之徒,众目睽睽之下吃了就走。我留下过一次,参加了一个英语角似的的活动,没被打动,第二次过后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就没再去过。直到除夕时,整个房子的人都要去凑热闹,也嫌我一人在家凄凉,就坚持拉上我去了。
一张桌上除了几个室友都是陌生人,大家不咸不淡地拉家常,大部分的交流都是“牛肉熟了,你们多吃。”“嗯,嗯。”“生菜我全下里了啊”“好,好。”虽然吃得还是很欢实,不过总有一种新职员聚餐似的窘迫感,即使是过年的气氛也没法掩盖。毕竟没有亲人在身边,没法太随便。
记得当时在纽约时报看了一篇文章,题为At Lunar New Year, a Big, Red Target for
Pickpockets。说的是纽约很多华人家庭张灯结彩,装饰得红红火火,结果成了小偷的目标。中老年华人爱在身边藏点现金和值钱的细软,真被盗了,语言障碍和传统文化的心理也让他们更倾向选择息事宁人,导致入室盗窃愈演愈烈。如今我搬到了Queens,又值过年,突然想起这篇很应景的文章,因为我就住在离被盗的Ms.
Hsu家没两步远的社区。
纽约是个聚散苦匆匆的大都市,人来人往,很难留住什么,也难怪这里的人冷漠,因为大家心里都知道,别时容易见时难,没必要投入太多。所以纽约的华人再多,也撑不起国内那样的氛围,究竟都是异乡人。费孝通说乡土社会的国人是生于斯、死于斯的。街坊邻里互相知根知底,代际间的经验和传统薪火相传,大人们看着自己和别人家的孩子从穿开裆裤长大到成人嫁娶。正是这种终老是乡的常态才能酝酿出那种其乐融融不可言宣的年味。
我家那个三线小城随着城市化改变了很多,但一些传统还是得以保留。临近过年,老家的亲戚会送来炸得金黄的麻花,大块头的豆粒粗散的豆包,自家灌的香肠和炖烂的猪肉。除夕边看春晚边包饺子,初一开始就是转着圈的拜年、吃饭和要压岁钱。做小孩的要压岁钱是天职。有段子说过年了拼的就是演技,嘴上虽然要客套,渴求的眼神却要到位。我其实从来不搞虚的这一套,既然盛情难却,干嘛拂了人家好意,所以别人给,我就接着,没那些羞赧的做作,说句谢谢就静静地飘走,留我妈去客套吧。
上大学前,年前的最后一役是期末考试。上大学后,是扫不完的房和擦不完的厕所,为这个没少跟我妈吵架。昨天自己象征性地归置了一下,突然觉得被逼着干活的日子还挺开心的,干完了可以领点赏钱买肯德基去。这种放假就解放的自由感和吃顿垃圾食品就喜不自胜的满足感现在都成了昨日里难以描摹的感触。
如今我已算不得小屁孩儿了,离了故土,看什么都有些世殊时异,物是人非,没有那个亲切劲儿。以前总想,自己这个身份迟早是要暴露的,家里逼婚的苗头已经点起来了,趁还有三五年,自然要走的越远越好。来了美国再没想过家,也没水土不服过,每天工作之余还有时间看书听歌,小日子过得怡然自得。今天下午突然没活了,一时心潮涌动就码些字,也许不是有感于过年,只是担心现下这种不属于纽约的常态化的生活就要被打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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