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性早衰》第十四话：不早读会死
已有 514 次阅读 2014-12-16 22:01
《青春期性早衰》
第十四话
梦里的兴味逐渐淡去，意识的大地隐隐颤动。楚楠的精神在朦胧中游移，知道是床尾的手机闹铃响了。他想爬起来，脑袋向身体发出指令，可这四肢百骸好像和大脑中枢失了联，瘫在床上纹丝不动。楚楠告诉自己要起来了，可又偷着和自己说再睡会儿，就一会儿。他想着起来以后要做什么……早读。早读？早读！和阮泉姣早读！
像是屁股上猛挨了一管肾上腺素，楚楠倏地从床上跳起来，俯身一把抓过手机，用力按下停止键。手机显示此时此刻是当地时间早上六点零三分。他扔下手机，搓了搓脸，“嗖”一声身轻如燕地下了床。
穿衣刷牙洗脸吃早饭，这一切楚楠必须在半个小时内完成。他必须让自己在六点半整看见风雨操场东南角那个穿着练功服打太极的老太。那个时候，他也能看见老太对面不远处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生，正对着一本破旧不堪的新概念破口大骂，唾沫横飞。
那个女生就是阮泉姣。她总在和楚楠约定好的六点半前预先就位。
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彼此“动心”，决定在学习这条独木桥上相依为命。那是干汝汝第一次带楚楠去见两姐妹，是个上午，那会儿英语六级成绩刚出炉。聊着聊着，楚楠无意问干汝汝她考了多少。干汝汝低着头凝视了手机屏幕老半天，大拇指微妙地动了动，然后抬头说道：“哎呀收不到成绩呢，你考了多少啊。”楚楠不以为意地随口答了一声：“652。”这时候坐在他对面的阮泉姣两眼立马放出瘆人的寒光来：“你英语不错啊。”这话词面上的意思是表示欣赏，口吻里的情绪倒可未必。楚楠苦笑说：“还不是自己逼的。我的情况你们也清楚。”这时候，一旁正搅和着炸酱面的干汝汝酸溜溜地嘀咕道：“这小子语言方面还挺天才，我老家的方言没几天就学会了。不过，天生的东西没法儿改，有一类男人好像就是对某些东西敏感点……”
阮蔻姣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抿嘴偷笑。阮泉姣看着干汝汝，不这么认为：“这世上哪有什么天才，只有吃得起苦的人才。光有本事没用，还得努力，光愣头愣脑地努力也没用，还得聪明。”她继而望向楚楠，对他刮目相看。这之前干汝汝说他哪里好哪里好，阮泉姣全没放在眼里；只有这会儿，她才把他当一个男人看。她对男人的定义，就是本事、努力和聪明，跟性取向无关，跟肌肉的块数无关，跟生殖器的尺寸无关。“你早读吗？”阮泉姣问他。楚楠说：“读，就是早上起不来，读得少。”阮泉姣往嘴里送一块日本豆腐，咽下去，说：“一起吧。我带着你。”楚楠也没多想，答了句：“好。”
从此两人惺惺相惜。
阮泉姣和楚楠早读念外语的习惯吓跑了不少来操场晨练的人。他们学语言的方式就是对骂，骂得越响亮越好。一篇课文，你骂上一句，我骂下一句，换过来，再蹂/躏一遍，如此重复。语音语调完全吻合课文录音，丝毫不差，就是调值起得比楚楠自己的喉咙眼儿还高，往往几遍下来就大汗淋漓，口干舌燥。但这个时候阮泉姣就会提起身边那壶两公升的热水瓶，贤惠地斟上两杯胖大海，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咕噜噜一饮而尽。然后接着继续对骂。
寒来暑往，两人已经这样对骂了一年半载。起初晨练的老太老大爷都以为是小两口在吵架，纷纷上来劝架，说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女的也要让让男的，每天起那么早，要不回去再睡会儿，这床头吵架床尾和，吵架吵太凶，多半是两个人在床上呆的时间不够长……然后话题就自然而然转到他们自家丰乳肥臀的媳妇，或者“精”明能“干”的女婿，一提起这个，一个个就捂着嘴笑得跟铃铛似的。
阮泉姣和楚楠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嘴里继续喊着：“They are so adorable! What do you think!”“Let’s say they are too young too naive!”两人一起回头，盯着那帮老头老太太，眼里满是和煦万分的春阳，嘴上却爆破着一句句吓唬人的外语。这着实把那帮老可爱吓坏了，他们只得去附近的柏山公园晨练——这也解决了学校门卫小伙的一大难题。学校本来禁止校外人员在操场晨练，只是门卫小伙心肠软，每天早上看着赶集似的大爷大妈成群结队地走进来，精神气儿那么好，实在不忍心拦着，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只有一个穿着练功服的老奶奶，每天依旧面不改色，来操场打太极。有一天楚楠趁着休息，向她撒娇，问奶奶怎么不怕我俩骂外语。老奶奶正练着金鸡独立，闭着眼睛，良久，才回答道：“别以为我听不懂，用几句洋文就能唬着我。我以前教英语的。”最后那句顿得有板有眼，跟念京戏似的，楚楠差点没把刚咽下去的胖大海给喷出来。
老奶奶看到楚楠的反应，脸上露出胜利的容光：“不过看你们年轻人这么努力学习，我心里也高兴。跟着你们，觉得青春。”说着她睁眼看了看楚楠，又叮嘱一句，“就是学多了别忘本。记住，中国话才是我们最该敬重的话。”
后来楚楠和阮泉姣一起买了几箱小金橘，送给原先那些爷爷奶奶们，算赔个不是。没想到这老奶奶死活不愿意，说“我们这帮老骨头什么委屈没受过，还把你们那点儿破事儿放心上？带回去带回去，你们自己花的钱自己用。”楚楠和泉姣顿时热泪盈眶，涕泗横流，主要是那么多橘子他们吃也吃不完，退也退不掉，最后全浪费了啊！
老奶奶那句“学多了别忘本”，也有她的一番道理。楚楠和阮泉姣两个人学的外语不只有英语。楚楠还学西班牙语和日语，阮泉姣更多些，有西语、俄语，以及一些实用阿拉伯语。也就是说，每天两个人只有英语时间是拿来对骂的，其余时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很显然，两个人暗地里一直是较着劲的。音高上，楚楠也许撮细了嗓子也喊不过阮泉姣，但在语法理解的深度上，楚楠的悟性远超阮泉姣。因此他在语言学习的进度上比阮泉姣快，阮泉姣也只能用数量和他抗衡。楚楠心里清楚，语法悟性不够，学再多语言都是徒添烦恼。但他就是不向阮泉姣戳破这个理。他还要留一手，毕竟阮泉姣每学期都是要跟他抢第一的。
在干汝汝等人看来，楚楠和阮泉姣就是两个神经病，疯子。好好两个搞经济的，却跑去研究语言，一个不够还弄几个，真是脑袋进水，泡出病了。对此楚楠和阮泉姣都笑而不语。他们只对各自阵营的同胞们号召说：“大家的目标是——六级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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