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novel:我和我的五个天秤座(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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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 550 次阅读  2014-09-16 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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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半个月后,我的课程结束,毕业考试结束,开始找工作。某个在附近沿海城市的亲戚说可以帮忙,于是在家人的一再说服下,我决定去那个传说中遍地机会和工作的城市。我把要离开的决定告诉林波,他很为我高兴,鼓励我去闯一闯,我被他的情绪感染,也很开心地说:“等我在那里找到工作以后,你就过来和我一起,怎么样?”“太好了,我也这么想。对了,你什么时候走?”“明天。”“几点?”“上午十点。”“我来送你。”

我们沿着校通缓缓地走着,林波忽然说:“我两个月没剪头发了,你陪我去剪头发吧。”我们一起来到校外的一家理发店,他理发,我在一旁坐着等他,看着他的侧面出神。他的侧面真好看,很有雕塑感。我看着他的头发一绺绺地飘落,真想捡一绺收藏,但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我爱他的头发,我爱他的侧面,我爱他的全部,我爱他。

我正想得天花乱坠,林波已经剪好了头发。剪得很短,神清气爽。林波说我们去吃点东西,我这才想起我们还没吃晚饭。我说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了,理发店隔壁是一家粥品店,他说:“不如就吃这家好了。不过,今天一定是我请你,平常都是你请我。”我不与他争,只开玩笑地说:“好,那今天就把你吃穷。”

我们进了店,找了一个角落的座位,点了两碗粥和两碟小菜,我们没有说话,仿佛那粥是绝世美味,我们要专心品尝。还是林波先开口:“你知道吗,在家里念书的时候,我的头发都是我爸帮我剪的,从小到大都是,因为这样可以省钱。”我心里忽然有点酸楚,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才说:“以后别省这个钱了,我相信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只要肯努力,一定会有好日子。”他笑笑,欲言又止。

吃完饭,我们一起回宿舍,我执意送他,他不肯,我说:“现在不送,以后没机会了。”他不再坚持,由得我把他送到宿舍楼下。他刚想道别,我说:“不要说再见,不然我会以为我们是最后一次见面。”林波笑笑,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吧,那就不说了,拥抱一下就好。”他张开双臂,我笑着迎上去,和他拥抱在一起,他宽厚的胸膛,他宽厚的肩膀,我多想就这样把时间停住。我从他的怀抱中出来,说我要回去了,他转身上楼,我转身离开,他的体温在我的身上陪我入睡。

第二天,林波送我到车站,我的心里充满对未来的期待,开心地上车与他挥手道别。一个小时之后,我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机会之城,住在亲戚租的的房子里,我问他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他说哪有那么快,他也要托人帮忙,怎么也要等上一阵子。我的心里有点忐忑起来,开始做找工作的准备。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把我变成一个书呆子,对世道的艰难估计不足,使我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茫然失措。毕业等于失业这个魔咒在我身上应验,我急于找工作,可工作却离我十万八千里。亲戚的朋友们总是回答“再说”或是“等一等吧”,我等不了,带上简历去人才市场。眼前的景象让我终生难忘:人才市场的门外挤满了人,有像我这样的应届毕业生,也有毕业几年没找到工作的,还有想换工作的。我像一滴落进大海的水,无声无息地被淹没。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情景,但来了就要面对。这时,门开了,人潮向门里涌动,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脚悬空了,随着人潮不由自主地向里移动。我和各种求职者一起涌进了大厅,边走边看各种信息,我的简历被一家家单位礼貌地收了之后放在一边,他们的眼里写着“毕业生不要”。我也很礼貌地道谢离开,心一点点变冷。我的骄傲在经过几次人才市场的洗礼之后,完全消失了。我开始怀疑自己在学校里那么努力地学习成为优秀学生究竟有何用?我的方向在哪里?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聊以糊口的工作?

我很想打电话给林波,但每次都拿起了电话又放下,我不能告诉他还没找到工作,我不能让他担心,我不能让他知道其实我过得不好,为了找工作,常常得请人吃饭喝酒,时刻都得以一副笑脸迎人,低声下气说拜托别人。酒越喝越清醒,越清醒就越感伤,但一想到未来一想到林波,我就忘记了自己,用一种连自己都很陌生的姿态去应对。每次喝完酒回到住处,都有种想哭的心情,但没有眼泪,这个城市没有我的未来,没有我的朋友,更没有我的爱情。我把自己变成一个机器人,要出门找人帮忙陪喝酒时,我就笑逐颜开千杯不醉;一回到自己的世界,就愁绪纠结。

多年以后,回顾这段日子,我觉得虽然空虚,但学会了如何面对困境,对世界对自己都有了清楚的认识,即使很悲观。我的心里开满了悲观主义的花朵。

两个月后,我终于开始上班了。在亲戚的一个朋友的帮助下,我去了一家工厂,成了一名打工仔,在车间里干活,熟悉基本的工作流程和干重体力活。每天穿着工作服和嵌有钢板的工作鞋上班,然后一身臭汗脏兮兮地下班。车间里噪音大粉尘大,每个人都戴着口罩和耳塞,不说话也看不见别人的模样,而我则像个游魂般游荡在各个角落。

每天只要一有时间,我就一个人静静地躲到某个角落,开始想念林波,但越想越痛苦,没有他在身边,我似乎失去了动力。我并没有告诉他找到工作了,因为这不是我想要的工作,每个人在年少时总会对未来有无限的憧憬,可现实是一把大锤子,把所有的憧憬砸个粉碎,我不想让林波知道我的现状。

思念在一天天地膨胀,我觉得自己快疯了,于是我决定去找他。一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我搭上了回去的车,当车驶入市区时,我仿佛活过来一般,这里有我熟悉的街道,思念的人,我开始傻笑起来,乐不可支地到了学校。我没有回自己的宿舍,而是去了林波的宿舍,他不在,他的同学告诉他去图书馆了,我立刻飞奔去图书馆。我的心怦怦直跳,想着见到他要说什么,快到图书馆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我停下脚步,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我看见他的脸上惊喜的表情,他向我跑来,我听见他惊喜的声音:“楚林,你回来了!”

我看着他跑到我的面前。林波摸了摸我的脸说:“你瘦了。”接着他拍拍我的肩膀说:“不过你变壮了,比以前结实多了。”我没有说话,只是笑,很幸福很灿烂。林波说:“你找到工作了吗?怎么这么久都不和我联系?你再没消息,我要去报纸上登寻人启事了。”我笑笑说:“我已经上班一个月了,之前因为工作没着落,所以就没打电话给你。”林波问:“你的工作是做什么的?”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打工仔。”我立刻意识到什么,马上补充道:“我们公司是做钢具的,制作过程比较复杂,我刚开始工作,要了解整个制作流程的情况,所以每天要下车间,以后就可以调到其它部门了。老板还说,如果我做得好,以后用美金支付我的工资。”——为了自己的一点小虚荣心和自尊心,我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而且我不想让他担心,我要他认为我过得很好。林波有点羡慕地说:“真好,我还没找到工作。”我安慰他说没关系慢慢找。

林波看了一眼手表说:“一起去吃饭吧。”我说:“去食堂吃,好久没吃了,怪想念的。”我们一起进了食堂,还是熟悉的喧哗和菜式,我却感到亲切得不行,而且此时我和林波在一起。人群拥挤,林波和我时不时就有身体接触,有时他身体里的小精灵会撞到我,我的小精灵就开始不安分,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时,林波握住了我的手,似乎怕人群会把我们冲散,他手心的温热刹时传遍我全身,让我忘记了几个月来种种不快。吃完饭,他问我要做什么,我说我想看看这座城市。林波借了一辆自行车,载着我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转悠。我一路开心地笑着,唱着:“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失去世界也不可惜。”我爱的人就在眼前,我还想怎样?

第二天,林波来送我。我把之前留在宿舍里的东西全部打包好,满满一个编织袋,还挺重的。林波帮拿下楼,宿舍楼里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我问林波:“你下午没事吗?有事的话就不要送我了。我昨天已经买好票了,是两点半的。”林波说:“我下午有个面试,不过没关系,送完你之后再去。”“几点面试?”“两点半。”

我从他手里拿过袋子说:“你别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去车站,你赶紧去准备面试吧。这个事情比较重要。”他说:“没关系,还有一个钟头,我送完你直接去面试。”我急了:“不要!你快去准备面试的事情,我自己去坐车就好了,如果你因为我错过面试,我会不安的。林波你知道我从来不求人的,这次算我求你,好好去准备面试,不要管我,你的未来比我更重要。”我提起重重的袋子扭头就走,其实我并不想离开,我想留下来和他在一起。我心里在呐喊:林波,留我呀!留我呀!只要你追上来说一句“留下来”,哪怕只是“喂”一声,我都会义无反顾地留下来。林波,你出声啊!

他始终没有出声,我终究没有回头。我坐上的士绝尘而去,心里是不舍的酸楚,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在现实面前,我们的感情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只是随着现实浮浮沉沉。

我又开始漫无目的的打工生活。我陷在一种悲观的状态里,我荒废了专业,我放空了自己,只是搬东西、下车间,有形无魂。时间一天天地推移,我对林波的思念一天天在加深,但分隔在两个城市不得相见。第二天,李韵芝打电话给我,说毕业典礼在三天后举行,要我准时参加。我急忙找主管请假,三天后回学校。

一坐上回去的车,我心里格外喜悦,毕业典礼对我来说也比不过林波重要。之前我在电话里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李韵芝关于林波的现状,李韵芝说林波已经被一家私企录用,在上班了。我真心地为他高兴,李韵芝还说林波现在还住学校的宿舍里,要毕业之后才搬走。这趟车似乎知道我急切的心情,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了。一下车,我立刻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电话到林波的宿舍,他正好在,我故意变了声音说:“你好林波,猜猜我是谁?”我听到他略微迟疑的声音:“你好,你是——你是哪位?”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我啊,林波,你这大臭蛋,我是楚林。”“楚林,你在哪里?”“我在新华书店门口。”“你别动,我来接你。”说着,他挂了电话。

我等在原地,心怦怦跳着,有些日子没见了,他变成什么样子了?胖了?瘦了?在等了像是一个世纪之后,林波骑着单车出现了。我看着他到我面前,我笑着,没心没肺地笑着,他也笑着,第一句话是“你瘦了”。我耸耸肩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办法,天天做苦力,不瘦才怪。”我坐上单车的后座,他骑着车向学校而去。我把头靠在他的背上,感觉他的体温,我爱他,我舍不得花一秒去想别的,只想着他。

到了校门口,我说我饿了,他说那就去老地方吃饭。我们一起去了从前常去的小店,坐在从前常坐的座位上,点了和从前一样的菜,我装作轻描淡写地问:“林波,我回来好不好?”林波愣了几秒,开始语重心长地说:“楚林,不要小孩子气了,现在找一个工作很不容易,你要珍惜。我一直觉得你要留在那里才有发展前途,你这么有才华,这个城市,说真的,不适合你,你在这里发挥不了你的才华。可能现在辛苦了一些,但我相信将来一定会好的,不要这么轻易放弃。”“可是我不能天天看到你。”我说。林波神情复杂地望着我,思忖了一会儿才说:“你要看到我并不难,现在交通这么方便,你现在来这里只要一小时,以后会更快,你可以周末看我,我也可以去看你。以后等我们都有工作经验了,我可以去你那里找工作,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所以,不要孩子气了,就算是为了我,好好在那里工作。”我被他的话打动,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我要撑着,我不再提这事儿,就把话题转向学校的事情。好吧,为了他。

吃完饭,我们一起回到学校,正好遇到李韵芝,她开玩笑说:“你们真像一对夫妻。”林波尴尬地笑笑,我做贼心虚地红了脸,李韵芝说毕业典礼快开始了,快点去礼堂集合。我们三人一起到了礼堂,我和李韵芝去了我们系的方阵,林波去了他们系的方阵,人太多,密密麻麻,我看不见他。

毕业典礼是怎样的情形我已经忘记,因为我的心里全是林波,连校长公布优秀毕业生名单,念出我的名字时,我都没注意到,直到李韵芝提醒我,我才如梦初醒般上台领奖。在台上,我迅速地扫描台下的人,还是找不到林波,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过我想他应该也是开心的吧!

散会后,各系各自散去,林波和他的同学一起走了,我们班则宣布晚上聚餐吃散伙饭。我和大家一起去了吃饭的酒楼。离吃饭时间还有一阵子,我们就坐着聊天,说着各自的情况,同学们都找到工作了,有好有坏,但没有一个是干苦力的,这让我有了些自卑,只好找些漂亮话来掩饰自己的窘境,说什么自己在一家超好的外企,三个月试用期过后,就会升级做代理,拿双份工资,而且是美金。做代理的确可以领双份薪水,其中一份是美金,这是老板跟我说的。但要做上代理也不容易。同学们都很羡慕,我痛恨自己的虚伪,但自卑让我不能说实话。我暗自鼓励自己,为了林波,要努力去拼,等真的做到代理,就拿双份美金了。想到这里,我稍稍开心一点。

毕业聚餐都是伤感又感性的。大家都喝多了,很多人抱头痛哭,因为此一别,就是天各一方,未必有再见的机会。一时间,友情滥殇,而我想起了林波。此时他可能也和同学在抱头痛哭吧,他会想起我吗?想到今后和林波见面的时间可能越来越少,我也忍不住潸然泪下。李韵芝走了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我一下子抱住她大哭,她也大哭,忽然她在我耳边很小声地说:“楚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我问她什么事,她擦了一下眼泪说:“你和林波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两个是不是——?”我看着李韵芝,她的眼神很认真,我用力地点点头坚定地说:“是,我们是。”李韵芝捶了一下我说:“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别人都以为我们在恋爱,害我以为你也喜欢我。不过,我也不嫉妒林波,你们两个都是那么优秀的人,真是——总之,我理解你们,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说:“谢谢你。其实我刚才哭,不仅是因为毕业,更多是因为要离开林波,我总觉得分隔两地的感情会有问题。”李韵芝安慰我说:“别灰心,只要你们足够爱对方,就不用担心。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们以后可以一起找工作,在同一个地方,别担心。”我笑笑,一副“希望如此”的表情。

李韵芝和我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着,周围是一片哭声和伤感的音乐。李韵芝问我以后和林波怎么发展,我说顺其自然吧,她又问怕不怕别人知道,我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如果被知道了就坦然承认,如果不知道就继续待在柜子里,有时待在柜子里也是挺舒服的——时至今日,我还是这么做的,顺其自然,对别人的怀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我不怕出柜,但要我没事儿拿个大喇叭大声宣布自己是同志,这种神经病的举动我做不出来。

第二天,我又要走了。和同学们说过再见后,我下了楼,没想到林波在楼下等我。我惊喜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现在要走?”林波说:“李韵芝告诉我的,她打电话给我,说你坐三点的车,要我一定要来送你。我想你大概这个时间会出发,就在这里等你。”我就问他李韵芝还有没有说别的事,林波说没有了,李韵芝只是再三叮嘱他要送我去车站。我“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我庆幸李韵芝没有把我向她出柜的事告诉林波,因为我不知道林波愿意不愿意COME OUT

我们打了一辆的士到车站,离上车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我们坐在候车室里,无语。时间不等人,我必须开口:“林波,我留下来好不好?”林波定定地看着我说:“楚林,你怎么又孩子气了?我说过,你要离开这里才能发挥你的才华,才有前途。不用担心我,我想我很快也会去那里找工作,你要记得,我会和你在一起的,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我低下头,用脚划了一下地板,迟疑了几秒,说:“林波,在灵魂和肉体之间,你会选什么?”林波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目光坚定,语气更坚定:“灵魂。”

我释然地笑了一下。这时,广播开始催促乘客上车。林波陪我走到停车场,我忽然从背后紧紧地把他抱住,像抱住我的前世今生和来世,再一次低声问:“我留下来,好不好?”林波松开我的手,转过身说:“楚林,不可以这么任性。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走吧。”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上了车,车子立刻开动,就在那一瞬间,我的泪水突然决堤。我把窗帘拉开一道缝,看到林波还在原地,神色凝重,双手紧握成拳,像是握着一个巨大的悲伤。

那一刻,我在心里狂喊:林波林波,我错了,我完完全全错了!我应该留下来,我要和你在一起!没有你,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我无法自处,我不能忍受没有你的日子!我错了,林波。我的心快爆炸了,但我没有勇气叫车停下,跳下车飞奔去林波身边。我只能屈服于现实。我哭泣着,全然不顾周围的诧异眼光,在泪水中,我回到了那个城市。

我继续在沉默中开始工作,在汗水、粉尘和噪音里消磨着时光。每天中午在食堂吃完饭,我就躲在仓库后的角落里开始自由自在地想林波。他过得好吗?老板对他好吗?他会想我吗?我的思念泛滥成灾却无处倾泄,我只能看着灰色的墙壁发呆,脑子里除了林波还是林波。我真的不喜欢这个工作,每天只是出卖苦力或是在车间里走来走去,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笨蛋。我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退化了,真怕有一天退化到连林波都想不起来。它让我和林波分开。这使我对这个工作的厌恶达到了顶点,同时,对林波的思念也达到了顶点。我想,如果我再这样下去,我会崩溃,我会发疯,我会死掉。

终于有一天,我不再等待,我辞职了,整理好东西,准备离开那个城市。那一刻,我如释重负,人一下子轻松起来,即使我正背着一个重得要死的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同样重得要死的包。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赶紧回到另一城市,那里有我爱的人,有林波的地方,我才能安心,我要和他在一起,一定要。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我也不在乎未来会把我怎么样,我只要和林波在一起,就这么简单。我怀着胜利大逃亡的心情坐上了车,一个小时之后,我就会和林波在一起了,他看到我一定会吃惊,但他一定会明白我的心。当车子开进那个熟悉的城市时,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林波,我回来了,我对自己说。

下车后的第一件事,我必须先找个落脚点。我打了个电话给李韵芝,她在一家培训中心上班,我想找她帮忙,看看能不能先进他们公司。李韵芝知道我回来时,先是吃了一惊,但很快就猜到我回来的目的,她很够意思地说能帮我,让我一个小时后再打电话给她。我满心感激地挂了电话,暂时没地儿可去,就拖着行李到了公园里,坐在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心里开始盘算今后的日子怎么办。林波还不知道我回来了,他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惊讶?惊喜?还是惊奇?以后我们就在同一个城市里了,见面也方便了,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可以一起租房子,可以一起······我想得心花怒放,在自己的异想世界里天马行空。

一个小时之后,我打电话给李韵芝,她兴奋地告诉我,他们老板同意接收我,不过,她也告诉我工资可能不高,要我做好心理准备,公司有宿舍,可以让我省掉租房子的麻烦。这对我来说,真是天大的喜讯。

那是一家很小的培训中心,提供很小的宿舍,就在办公室旁边,已经住了两个人了。我并不计较这些,有个地方住就可以了,起码不用流落街头。我把东西放进宿舍,李韵芝带我熟悉环境和老板、同事,办公室有三间,教室有六间,都很小。我明天就开始上班。

下班后,为了欢迎我归来,李韵芝叫了几个同学一起吃饭,我们买了一些卤味、啤酒和小食,来到公司的天台上,在夕阳的余辉里边喝酒边聊天。对于我的回来,大家先是惊讶和不解,但很快就暧昧地心照不宣——他们以为我是为了李韵芝放弃了大好前途回来受苦,我也懒得去解释,李韵芝也不拆穿。接着,大家开始说起现在工作难找,一说到这个,每个人都愁云惨雾的,现在是世纪末,我们都是二十刚出头的大好青年,却人人自危,全是末世心态。我鼓励大家振作一点,只要人在心在,就一定能撑得过去,就一定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实现自己的价值和梦想——这些听起来空洞又华而不实的话,从来不是我的风格,那天我居然说得很顺溜,真反常。也许是因为我心里计划着和林波的美好未来,整个人都充满了希望和斗志,所以才有这么奇怪的表现。

夏夜的风依然有点儿热,一群社会新鲜人在某座楼房的天台上,喝着啤酒,吃着小点,唱着歌,说着话,这个夏夜被他们的青春渲染得那么美好。我想,如果今后的每一天都像这样,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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